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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真是太气人了。梅耶当年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是啊,一晃20年了,那时世界大战还没爆发,而且希特勒这个疯子还没有掌权。”

“希特勒不听劝阻,历来刚愎自用。他的出现就是提醒我们必须用自己的力量奋起反击。因为有他,我们才顽强生存,所以我们要把历史拉向正轨。”

“然而,我们却在这儿坐着,如同太监待在妓院。”说这话的泰勒先生,本指望此话能引来其他10人的窃窃私语或哄堂大笑,可结果却与此相反。

“我们完全可以出面帮助这家人。安娜跟我们都很熟,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结束余生。”

“我们别把自己拖进这堆麻烦,”罗斯先生急吼吼地打断了话题。“他们什么时候帮过我们?假如他们真有机会脱身,我们将会被处以绞刑。不能,我坚决反对帮他们。德国也许是一时糊涂,但不管怎样,它终究是我们除英国及其殖民地之外最有价值的资产。”

“尤其是列宁和斯大林夺取俄罗斯政权以后,情况更是如此。我们必须看得更远,想得更深。让我们为迎接下一场战争做好准备,不要卷入眼下这场纷争。”

修道会进行投票表决,一致认为,安娜、约瑟夫和伊丽莎白的案件应当由他们自己负责。

“上帝保佑,”罗斯先生祈祷,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情况不至于太糟糕吧,”安娜说,“否极泰来,相信很快就有转机,我们还有一帮实力超群的朋友们呢。”

“希望你是对的,妈妈,”伊丽莎白说。

“这个审判就是一场闹剧,”约瑟夫愤愤然,他边说边把衣服上掉了纽扣的线头拽掉。“他们凭什么认定我们是犹太人?”

“还说我们是同性恋?”伊丽莎白一边跟着人群往火车车厢里挤,一边忙着拽平自己穿的羊毛裙。“幸好小乔恩和泰迪不用忍受这个。”

“他们怎么样?”

“电报说小乔恩因风疹发烧的热度已经退了。”

“感谢上帝,”安娜脱口而出,一谈起重孙子,安娜全然忘记身在何处。“泰迪怎么样了?”

“他在照看生意,还要确保小乔恩安然无恙。泰迪是我心目中最称职的丈夫。”

“你儿媳妇怎样呢?”

“失踪了,没人知道下落。上次我听说她正准备从汉堡回到美国。”

“也许我们也该到美国去,”约瑟夫说,“德国正在丧失理智。”

“德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安娜说这话时,挺直了身子。“你们父亲铺设了这些铁轨,现在我们大多数财富仍然与铁路密不可分。”

“而正是这些铁轨,正在把我们送往萨克森豪森的某个集中营。”

“是工作营,”安娜立即纠正。“许多政治犯都被送到那儿。我已经跟我们的律师谈过,他将尝试让我们的朋友们尽快把我们从这儿弄出去。你们会明白,一切都会好起来。”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如此淡定,妈妈?伊丽莎白,看到我儿子了吗?”

“奥托正在和一帮卫兵谈话。他们以前曾在同一个团呆过。”

“这是个好兆头。也许我们最终能够离开这儿。”

车厢隔间的门敞开着,等待奥托进来。隔间挤满了希尔德布兰特一家——安娜、伊丽莎白、约瑟夫,还有奥托以及他们的行李。三个人坐着,带有暂时沦为阶下囚的傲慢表情。奥托进来了,四个人在长达一小时旅途中沉默无语。窗外的柏林飞驰而过,熟悉的商场照常营业,人们依旧忙碌奔波。除了那一纸荒唐的法院裁决,一切都没改变。他们的律师进行了上诉,但结果悬而未决,安娜一家只得被关进萨克森豪森集中营。

“你什么时候成家,给我再添个重孙子?”安娜问奥托,她想把现场气氛弄得正常一些。

奥托脸红了,“奶奶,等有了合适的姑娘再说吧。”

安娜看着孙子瓷器般光洁的皮肤,脸上一点胡须都没有,还像个小男孩,根本看不出已是31岁的男子汉。“找个喜欢的姑娘,多生几个孩子。你应该算得上不说欧洲,起码也是德国,最标准的单身汉之一,招蜂引蝶那是肯定的了。”

“我正在努力呢”,奥托低着头,脸红到了脖子。

“让他自己定吧,”约瑟夫说,伸手搂过儿子,揽到身边。奥托挣脱开爸爸的手,挺直上身。“他还年轻,一心直想与男孩子踢足球,喝饮料,结婚生子对他来说还早着呢。”

“对他早,对我可不早啦,”安娜说。“我越来越老,像这次法院的闹剧我可消受不起喽。”

火车轰隆隆开出隧道,一转眼,安娜一家来到了城郊。眼下正是秋收时节,金色田野上满眼看去全是劳作的人们,他们在为采摘完毕的果树进行大尺度的修枝剪叶。四季常青的树木威严挺立,傲视一切。这里处处呈现出自然和谐的景色。唯一不协调的一幕是一节节车厢掩映在张牙舞爪似的煤烟中,蛇爬般地从柏林蠕动到了萨克森豪森,一路上毫无温情、毫无阻碍、毫无仁慈。

火车开始减速时,他们的头转向窗外,神情凝重,不知接下来将会怎样。

“这儿看起来还不那么糟,跟其他火车站差不多,”安娜说。

“小镇看起来蛮棒,”奥托接着说道,他的眼神停留在整齐的房屋和干净的街道上。“也许你是对的。”

伊丽莎白会心地看着约瑟夫,像这种乐观的话,我们以前也听过。俩人都默不作声。

“全部下车!”指挥官大喊,叫声通过监督犯人下车的部队士兵一一扩散。四个人站起来,归拢好行李,加入了排在站台上的政治犯队伍。

“请问,我能同负责人说句话吗?”安娜向一位佩带闪电领章的军官问道。“这里面显然有些误会……”

“到营区时你可以找我们指挥官,现在必须归队。”这名军官彬彬有礼,但态度强硬。安娜没再理他,而是转身朝其他军官笑了笑。

“看到了吧,”安娜回到孩子们身旁说,“事情会有转机的,等与指挥官见面后,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我来拿包,”奥托说。“我觉得,他们准备让我们步行到要去的地方。”

“走过去?荒唐,不可能。”

“我认为,走过去就算是客气的了,妈妈。安静点吧,这些家伙不是警察,他们可是党卫军。”他们四人紧盯着这些押送士兵,越来越看清了翻领上的闪电领章。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一个大块头年轻人迅速走到安娜面前,咔嚓一声行礼,“对不起,搞错了,希尔德布兰特夫人,请跟我来。你们其他人也一起来。”他用手指了指约瑟夫、伊丽莎白和奥托,眼神在奥托身上扫描片刻后,伸出手来扶着安娜,护送他们上了一部大黑车。安娜得意地看着他们。

路途不远,但他们却绕了长长一段。当其他犯人步行穿过小镇的时候,年轻士兵却开车载着安娜全家驶过大桥,绕湖边兜一圈,让他们欣赏了最美风景。当车停在几扇厚重铁门外时,他们看到门上用德语写着:“劳动获得自由”。

“他们让我们来这干什么呀?”安娜问这位士兵朋友。

“做最适合你们做的工作。”

“可我什么都干不了啊,”安娜说。约瑟夫在座位上打了个寒战。“你没事吧,约瑟夫?”

“没事,妈妈。”

“你们可以在门背后找到注意事项,”年轻人微笑着挥手告别,像是与登船旅行的人道别。

“多可爱的年轻人,多有礼貌啊,将来……”

“放下行李,男的靠右,女的靠左。动作要快!”

安娜迟疑片刻,发现自己的小手提包被夺走,不由自主地大叫,“喂!”不料,一位军官戴着手套对她抬手就是一巴掌。

约瑟夫冲去帮助妈妈,但被四名在此等候步行犯人的卫兵拉回。看到眼前一幕,奥托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从小到大都没看到有人敢对奶奶说话不敬,更无法想象奶奶会被这样煽巴掌。他胸中猛地串出一股怒火,整个人感到被扼住喉咙似的锥心疼痛。

“好,好,我照你说的做。你们告诉过我,指挥官要找我谈话,我很乐意,请带我去吧。”

打她军官的手悬在半空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打。他嘲笑道,“你要见指挥官?”随后又大笑,并重复道,“她要见指挥官!”这句话,引起现场所有男人一片哄笑。“我给你指路,希尔德布兰特夫人。”

他认识我居然还下手打我?安娜脑子里一片紊乱。这一巴掌让她严重失衡,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她的身体尚能承受打击,但她不容冒犯的自尊却受到极大冲击。我如今人老珠黄,当年的魅力不复存在,挤出的微笑难以令人销魂,安娜黯然想到,可是我还有金钱、还有权力,关键时候应该都用得上。

指挥官的办公室有些简朴,但权力的最重要特征却让人一目了然:希特勒总理的画像端挂在墙上,旁边是一幅硕大的万字旗,以及摆满各种书籍和精美艺术品的书架。挨着书架的是边桌,上面放满酒瓶。水晶吊灯色彩暗淡,毫无光泽。

指挥官是位高个子,军装穿得笔挺,估计60岁左右,眼睛很柔和。看到安娜进来,指挥官马上起身,绕过桌子,咔嚓一声行了个礼,简单地对她点个头,伸出手来与安娜握手。

“谢谢,先生,你太好了。”

“早就听说你和家人今天到,我想说的是,让你们在这接受我的监管是何等荣耀啊。”

安娜脸上现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前胸的胀痛和挨过巴掌的痛感消失了,甚至长期以来的关节疼痛也不觉得。“你大概认识我丈夫吧?”

“梅耶·希尔德布兰特吗?不,不认识,恐怕我那时还太小。你丈夫可是跟达官贵人在一起的,他与俾斯曼总理、恺撒大帝和所有国际政要都有很深的私交。我们曾研究过,他是如何横跨欧洲大陆,拓展建立铁路帝国。军方以他名字命名了有些课程,就是学习他如何成就事业。我们军方觉得要向学习所有任何事物那样去学习他。你赞同这个观点吗?”

“绝对是,”安娜说,“如果不向历史学习,我们注定会停滞不前。”

“说得好,”指挥官边说边绕过桌子坐下。安娜在他对面,没有椅子可坐,远处角落倒是有张椅子,但安娜还是选择站着。

“先生,我想问一下仁慈的你,把我们弄到这儿来显然是个错误吧。如果你能让我们出去,我将以十倍的代价报答你的恩情。”

指挥官默默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可当他站起来时,微笑瞬间消失。“在发现环境特别不满意时,马上就开始贿赂军官,这就是你们犹太人和同性恋种族的惯用手段。”

安娜猝不及防,一股寒气陡然从肩膀、胸口径直钻入腿部。她支撑不住了,嘴巴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本来不想轻信那些故事、谣传和谎言。梅耶这么伟大的人怎么会娶你这样一个荡妇?你撒谎说不是犹太人,不是同性恋,还说没有隐匿财富,可现在你却来贿赂我?”他把安娜描述得入木三分,让她毫无还嘴之力。安娜感受到了指挥官的满腔愤怒。他那被军装领子裹紧的脖子青筋暴露,脸也涨得通红,嘴角泛起泡沫,说话时都溅到了安娜脸上。

“我不认为这是贿赂,只是……”

“闭嘴。从现在起,我要像对待狗一样对待你,对待你们全家。下士!”门开了,进来一个25岁左右的年轻人,快步走到安娜身边。

“到,先生,有何指示?”

“把这名犯人押到我们放圣诞树的地方去。”

下士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他把安娜带出办公室,穿过前门,向营房走去。他们走到像是阅兵场,准确地说是个半圆形场地停下。在场子中央,有一个带地下陷阱门的电梯房。当安娜意识到眼下身在何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她内心寒冷无比,顿时泪如雨下。

警报响起,数百双脚有节奏地走着聚集过来。他们按男女分开,站在阅兵区,所有行李一律没收。下士一动不动站在安娜身旁,直到指挥官出现。

指挥官悠闲地踱来踱去,如同牵着心爱的小狗散步。

“我长话短说,尽可能让你们减少痛苦。你们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发现你们对祖国犯了罪。我来这儿,不是重审你们的罪行,也不是接受你们的好处,”说到这时,他有意朝着安娜看了一眼,“我在这里,是让你们劳动改造。你们劳动得越多,你们就会获得更多的自由。你们今后将在这里做鞋子、玩具,还有家具,我们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你们不能抱怨,不能争吵,不能打架,不能逃跑。如有违反,将受重罚。”他扫视全场,确保人人都听到了这番训话。

“你们全都知道赫赫有名的希尔德布兰特家族吧,现在他们家就有一个人站在你们面前。希尔德布兰特夫人,请你转过头,鞠躬示意一下。噢,很好。她已经过审判,犯下了让我们这个开放自由社会所无法容忍的罪行。她和你们一样,待会儿也要领识别卡。你们必须一天24小时佩戴。谁要是不戴,一律严惩。”

“你们每人都分配了住处,要向周围人学习,要向负责你们的卫兵学习。他们在这儿是来帮助你们的,”指挥官讲到这,突然停住,看了看无数听众的眼睛,一转身便离开了。指挥官一走,集中营里穿制服的卫兵迅速进入人群,为男女老少分配住处。人群散去时,安娜依然孤独地和下士一道,站在绞刑架旁。

“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按照吩咐做。”

“那是做什么呢?”

“站在这儿。”

“站多久?”

“直到指挥官下另一个指示。”

“好,遵命。”

“没有指挥官的指示,你不能离开,否则将会麻烦不断,到那时我也无能为力。”

“谢谢,你真好。”

返回营房前,卫兵看了看旁边的她,发现她扬起下巴站在那里。

第二天,安娜看自己儿孙的眼神不再如同以往,孩子们也是一样。曾经穿戴的毛皮大衣、钻石胸针、精致的珍珠项链已被没收,精心定制的充满贵族气息的一双鞋子也被替换,摆在他们面前的是黑白条纹的套服,并特意在上衣左上角缝着每人标识。安娜衣服上是两个重叠三角形组成的六角星,粉色三角朝下,朝上的为黄色。奥托衣服上缝着一个朝下的粉色三角形。伊丽莎白和约瑟夫的标识都是一个朝下的黄色三角形。

“非常对不起,我没能带你们逃离德国,本来是有机会的,”当一家人重聚在一起时,安娜抽泣着承认,“都是因为我,和我那无可救药的自尊心。”

“妈妈,我们自己本来也是可以逃掉的。”约瑟夫察觉到妈妈脸上的泪痕,不想再让她难受。“我们都太傻,这是一个全新世界,而我们却不愿意待在这里。”

“别说这些废话,”安娜打断了他,内心似乎重新燃起火焰,“在这个社会里,我们总会拥有自己一席之地。”

他们两人继续争论,其他人也不参与,而是各忙各的。这个营房刚建好没多久,目前囚犯们的首要工作还是去建造更多的营房工厂。如果抛开他们的穿着,这地方与其说是监狱,倒不如说是一片施工工地。所有人都身穿条纹服,在士兵监视下,每天忙里忙外地干活,搬运东西。

“为什么奶奶是一个星星,你们都是黄三角,而我却是粉三角。”奥托很是不解地问。

“因为你是个同性恋,”一个军官经过时接话,“所以给你分的任务很特别,就是清理掉你的肮脏习惯。”

“那其他人呢?”奥托实在是太天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军官的胳膊似乎抽动一下,像是要拿别在皮带下的小鞭子。“紫色和红色三角形是政治犯,黄色是犹太人。你们是第一批来到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犹太人。”

“可我们根本不是犹太人,”伊丽莎白手戳胸口衣服,争着说。

“法院说你们是。我们不在这争辩法律上的事,只负责执行命令。”军官说完就走了。

“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伊丽莎白转身问安娜,希望能从一家之长那里获得指导。

“当下我们能做的就是顺从听话,低头不语,等待这疯狂时期早些过去。”安娜这非同寻常的顺从,让所有人心里乱作一团,甚至比亲眼见她被人殴打还要烦躁。

远处一声哨响,他们意识到,现在各自应该回到营房,整理个人事务。奥托和约瑟夫在52号营房,安娜和伊丽莎白则在23号。分手时,四人不舍地相互对望,直到各自消失在营房里面。

“你们这里谁会做手工或是有什么手艺?”巡查52号营房的看守询问着几个新进人员。“最好会做金属或者木头的雕刻活?”

在短暂的肃静后,奥托慢慢举起了手,“我知道点儿基本方法,但是没实际操作过,那个……”

“足够了,你去工厂C报到,祈祷他们能用得上你吧。”说这话时,他嘴角微微一翘。“要不然,你这种人在这儿不知会干得多差。”他威胁着奥托,眼睛自上而下看个遍,最后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

“其他人就继续建厂,两个月后要建成完工。看着旁边人怎么干,你们就会明白,不懂就问。希望我们都好好相处,如果你们让我们轻松些,我们也就让你们好过些。”

看囚犯们都很安静地听着,没有问题,也不敢多动,看守就离开了。

“这地方似乎还可以,”奥托说。

“只能期待着他们能继续相对文明些,之前那些囚犯,看上去可不怎么健康。”

“你得明白,这可不是一码事,那是来接受惩罚的。”

“你站在哪一边?”约瑟夫问他。

“当然站在我们这边,德国这边。如果我们不遵守纪律,事情肯定会乱套。”奥托补充道,“他们会意识到咱们不应该在这里,然后所有事都会恢复正常。”

“希望是这样,儿子,希望是这样。”

在23号营房内,这批妇女和两位女看守见了面,伊尔斯·科赫和安娜·克莱因。她俩是指挥官迈克·利伯特的直接下属。

“在这儿不容许有情绪,也别跟我们摆架子,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并且要不遗余力地干。”

科赫走近安娜,上下打量着她,接着说:“不管你们在这高墙外是什么人物,只要到了这儿,就是囚犯。这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清洗自身罪过,要么尝试反抗而死去。”

一个新来的还以为看守是唬唬人而已,不禁偷笑起来,这可没逃过克莱因的眼睛。

“你觉得好笑吗?”盯着她制服上代表政治犯的红三角,克莱因站在这个娇弱女人前喊叫着。

“你这个败类!”她举起鞭子,照着囚犯脸全力抽去。刚才偷笑的女囚及时侧脸躲了过去,但鞭子重重地在侧面的耳朵和脖子上。她应声倒地。

“现在还想笑么?你还觉得哪儿好笑?是不是我错过笑点了?”她又朝女囚肚子狠狠踹了一脚,女囚立马疼作一团,无法动弹。其他人呆呆看着。

“现在感觉咋样?还有人想笑么?”说完,一脚踩到女囚脖子上,她疼得两腿直挺,胳膊紧紧抓住她的靴子。然而,看守像踩着石头过河一样,用尽全身重量一踩而过。

“她死不了,”科赫说,“记住咯。”说完,两人扬长而去。

出营房后,克莱因满脸充斥着兴奋。

“我去看看指挥官现在有没有空。”

她笑着对科赫说。一头金色的长发因刚才用力过猛而散开来,脸也涨得通红。她还不到25岁,却非常享受自己的工作,就像享受休憩时间一样。她加快脚步,经过大门,直接右转,看到正前方的指挥官办公室,很快来到门口,深吸口气,敲了几下门。

“请进。”

“是我呀。”

克莱因边说边露出少女般微笑。利伯特立马放下手头工作,径直朝她走去。她此刻静静站在门廊等着。当他靠近她时,顺手锁上大门,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在去工厂C的路上,奥托心里止不住想,不知车间是哪种样子。等走到那里,他发现,这是个一尘不染的工作区,技工和机械师都各顾各地弯着腰,专心工作着。“我在这个地方能做什么呢?”

“你要找到岗位并开始工作。”

“做什么呢?”

“做些准备工作。”

奥托仔细查看这些金属模板,上面看上去似乎是一位手持物品的希腊女神,其他部分是带有花体书法的精美图案。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们是在做伪钞?”

他得到的回应是一记戴着手套的重拳,“下次你要再是信口开河,就让你去做搬砖的苦力。明白吗?”

奥托示意明白后,在两个年长的人之间坐下。他们留着浓密胡须,大概三天没刮过。两人都非常专注,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头的工艺品上,并极力照着图纸上的艺术品,试图完美的模仿下来。

因为以前跟着汉斯学过,奥托还是比较了解制造模板的程序。他努力回想关键细节,但是所能唤起的唯一记忆,是他弓着背,利用组合放大镜和手工工具,雕琢自己作品的场景。

他曾亲自用双手体会过汉斯的身体,去感受那衬衫里调和一致的肌肉,不断冲击感官的骨骼。像这样让汉斯分心,并驱使他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是奥托最拿手的事情,打闹时间久了,奥托也逐渐对汉斯的工作越发感兴趣。他们就像亲密的师生一样,一人如饥似渴地学着,另一人毫无保留地教着,并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和奖赏,使他加速成长,打磨吸收着自己的技艺。

在穿上了囚服时,奥托对上衣左侧和裤子右侧上的粉色三角形并不觉得惊讶。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即便父亲对此视而不见,而祖母似乎也任由发展,还打趣提到有关孙子方面的玩笑。所有这些就这么掩盖了过去。

“拿起你手边工具,假装自己在做事,”他听到低声提醒。

于是他照做了。

“然后盯着你面前这个五英镑货币,假装你在研究它。”

又是同样提醒,但看不到有人对他说话。他后来发现,声音来自右侧这位中年人,而他保持的姿势,就像匹诺曹之父盖比特一样,不禁让他在心中偷笑。

奥托点点头,模仿着之前汉斯的样子调整放大镜,低头开始工作。干活的时候,他把自己当作汉斯或者盖比特,而这样丰富的想象力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甚至还有一丝快乐。拿起工具的时候,他似乎能感受到汉斯的肉体在一旁扶持着他,而这又进一步放大了内心快乐,仿佛将之前在法庭经受的不公,受过的嘲笑,以及不时忍受的撒泼起哄彻底驱散一般,就连当时被人从宅邸驱逐,到直接押去受审的屈辱也一并消失殆尽。在这一刻,一切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而他可以尽情享受内心生动的回忆,陶醉于延压金属、油污和墨水气味中。其实这个工作也没有那么差,他心里想。

安娜呆望着面前等待着她去做的重活,那些年轻小伙才能够搬运的木材、石头、泥土等建筑材料,全都是些体力活。这是她来这工作的第三天。第一天她被迫罚站几小时才准许返回营地。第二天她又亲眼看见,凶残的看守虐待同伴囚犯全过程。这些事她本想向她女儿抱怨,然而两人相见后,她决定还是不要让女儿知道更好。

“你能做到的,妈妈。”

“我觉得悬。”她摸着自己衣服上的重叠三角形说。两个标识是她被迫缝到上衣和裤子上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命令打断了她们。

“你,过来。”

说话的正是那个打人的看守,克莱因。

“好的,女士。”

安娜径直朝着看守走去,双眼一刻不停地盯着她。

克莱因显然被这个举动激怒。安娜每接近一步,她的火气就增加一级。在距离克莱因一臂远的地方,安娜停了下来。

“跟我来!”

克莱因吼了一声,安娜只能照做。

伊丽莎白眼睁睁看着她母亲跟在克莱因后面,拐过了一幢营房墙角。当意识到下面将发生在母亲身上的厄运时,她眼含热泪。

当克莱因停下时,她们已站在一幢营房面前。这个营房从外表看和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里面却坐着一个身披白大褂的医生,他抬起头来审视着她俩。

“她太老了,”这个医生说。

“噢,医生,我带她来不是为了你的实验,不过她在其他方面应该帮得上忙。”

“她还是太老了。”医生又重复一遍,随后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实验报告上。

这时,安娜偶然看到隔壁屋子里挂着一些类似动物尸体的东西,而旁边还有一张不锈钢桌子。正当克莱因准备转身带她走时,安娜没忍住又偷看了一眼,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恶心,于是她倚住大门吐了一地。

“真该死,老太婆!快打扫干净!”医生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催促着。

“用这个。”

他随便扔过来了一块抹布,并指给她手术室的方向,让她去打水。

“对不起,医生。”

没人理她。她目光所及,那手术室就是刚才引起她不适的源头,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异味,闻起来好像清新剂,但有些不太一样,让她无法对上号。在这股味道下还掩盖着另一种异味,也让她反应不过来。她直起身,观察脚下平铺的地砖,再望向四周,要么是水磨石,要么是瓷砖。隔壁房间贴墙放着一张钢制桌子,旁边有一排橱柜,高度和房顶平齐,里面摆满了样本和玻璃瓶。然后,她看到了第二张钢制桌和一个水池。

她走进去时双脚颤抖,并非由于78岁的年龄,而是害怕看见导致反胃的4个人。尽管如此,她用余光还是瞥到了黑暗中挂钩上的东西,那是几具浑身赤裸的尸体,挂钩钩在他们耳后。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挂钩在头颅后的弯曲样子。

她赶紧拿起旁边的小盆,舀满水,然后匆忙走回她呕吐的地方,路上盆里的水几乎洒掉一半。安娜清理地面的时候,看守一言不发监视着,医生漠不关心,继续看他的报告。

安娜忽而意识到,自己吐出的没有任何实物。自打来到这里,一日三餐只有面包、汤、和少许肉。供给的量只能满足维持生命,不会让她饿死,这与她身体原来消耗食物相比,完全两样。

“吓到你了?”

安娜清理完毕之后,医生抬起头问她。

她点了点头,“对不起,我以前没见过像这样放着的尸体。”

“最开始都很艰难,”他变得比刚才客气很多,并向安娜补充道。“我班上很多学生,在生活中与死亡打交道也感到艰难。不过这就是现实。”

“那我呢?”

“不仅你我,就是克莱因小姐也无法逃脱死亡。”

他微微一笑,皮肤立刻绷紧,贴在本就显消瘦的脸庞上,呈现出一副惨白而又恐怖的面容。

“不要害怕,那些可怜人早就死透了。我在验尸,确定他们的死因。”

安娜顿时宽下心来,医生的解释起码舒缓了她的神经。于是,她重新回到摆放两张桌子的房间,放回盆和抹布,然后站到门口,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了,需要什么的话我会通知你。”

“谢谢你,克莱因小姐。”

门开后,甜丝丝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安娜整个人不自主地颤抖着,身体在每迈一步时都竭力保持着平衡。闻着周围的气息,看着四下的景象,这份感觉让她有些异样,虽然奇怪,但她好似重获新生。

克莱因瞧着眼前这个惨兮兮的女人,不管她曾经多么优越,多么有钱,可是现在还得听自己指挥。于是,她想再延续一会儿,充分享受一下这个感觉。真好奇是否有男人会对她感兴趣。她脑海里一浮现这个画面,一种战栗般的兴奋瞬间遍布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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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想仗剑走天涯,可后来因为要码字,所以放弃了这个梦想。新的武侠,新的世界,武侠之心永不灭,就让我们来创造新的武侠世界,它玄幻、它修仙、它高武、它奇幻、它其实只有一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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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很愉快的重生者的故事,没什么大仇大怨,也没什么金手指,作为重生者就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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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入错房间,睡错了人,还一不小心生错了娃,不但坑爹,还坑妈。小宝贝冷着小脸:“老妈,他是你男朋友吗?他会当我后爸吗?”妈咪心虚:“我不认识他。”某人眯起眼:“不认识?是要我和你重温六年前那一夜,好让你重新认识我?还有,小鬼,我不是你后爸,我是你亲爸。”小宝贝:“老妈,我不喜欢他。”妈咪:“我也不喜欢他。”某人黑着脸:“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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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小锦鲤,就因为小时候被一只猫放生过,于是乎他清奇的脑回路让他去报恩。江小黎(蠢萌小锦鲤)和卿明(腹黑大白猫),他们俩的神奇之路就此开启。世间上有着格式各类的人,妖,仙。。。有人付出了太多,却始终得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爱;有人被骗了一辈子,却还是相信那个人;有人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为所爱之人为乞丐。。。。。有悲,却也有喜,有爱,却也有恨。。不喜勿喷,感谢。(来自卑微作者的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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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驭兽狂女:邪王独宠小懒妃

    (绝对宠文,宠你入骨)她奇丑无比,不仅傻还是废材。更有一双骇人的蓝眸,被众人称为妖女。他尊贵的太子殿下长相俊美绝伦,妖孽腹黑。却对她死缠烂打,霸王硬上弓,誓她不娶。他天亚国众人仰望的神,天赋卓绝,无人能及。在天亚国的地位高于皇帝。但却冷若冰霜,银具遮面。当冰山撞上冰山,当强者遇到强者?他们会上演一出怎样惊才绝艳的好戏?
  • 夫君入满怀

    夫君入满怀

    一朝昏睡,穿越恒长岁月。化身小小丫头在浮世中寻找依靠。前世的执念,是否终得圆满?是默默相伴的守护,还是难以置信的背叛;是流连忘返的温存,还是琢磨不透的算计;是一心依靠的归宿,还是棋盘上的一子;是深陷谋局中的冷漠,还是透过尘世的归一;是迷雾重重的真相,还是无心之举的结果。小小的她来到这又会怎么走下去。一女多夫文,如果喜欢,请收藏,支持养肥再宰。么么。
  • 我傲娇的墨先生

    我傲娇的墨先生

    【爆笑宠文】被逼婚的某只看上的傲娇的某人,果断展开了场轰轰烈烈的追夫之旅。说好的女追男隔层纱呢?为什么怎么撩,某人都是一副本总裁是禁欲系男神。你!一边儿去!某只悲伤早已逆流成河,撞到南墙顺便拆了南墙,趁着夜黑风高,咳咳,扑倒某人。说好的套路呢?扑倒总裁生天才宝宝的套路呢!!!为什么扑倒某人之后,第一个月,她没有。第二个月,还是没有。第三个月,我去!还是没有。某只气势汹汹的找到某人,直截了当的说:“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是不是你不行?”正在工作的某人眉梢一扬,用实际行动告诉某只,他行不行,行不行……
  • 呼唤清风

    呼唤清风

    《呼唤清风》尤以为“清风”呐喊的篇什多些,故而作者许咨新把书名取为《呼唤清风》,也表达了本书的倾情关注,寄托了笔者的真诚愿望。全书分为三辑,共99篇。“清风篇”,以反腐倡廉为主题,劲吹清正廉洁之风的杂文、时评。“随想篇”,多为贴近社会、贴近群众、贴近生活有感而发、不妨一说的杂谈、随感。“拾贝篇”,则为杂文、随笔、散文及数篇初涉文学的萌芽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