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月17日,星期四
谁是爸比!
今年的生日别提有多棒啦!我特地多休了几天假,连起来过个长周末。早上十点前,我一直跟着伊莎贝尔在屋里屋外和大街上转悠,小心翼翼地把所有“今天40了”告示牌都给挪走,因为我合计着,不打广告我也过得去。14岁的女儿还不懂低调。
我们在飞猪侠餐厅吃了顿美味午餐,我还享用了一大杯苦啤酒。不用说,我乖乖穿上了生日礼物。
伊莎贝尔的礼物是一双印着“谁是爸比?”的亮橙色袜子和一件绣满花纹的青绿色衬衫,都是为了给我扮“酷”度身定制的。
茱莉亚送了一条牛仔裤,她要把我带进20世纪的迫切心情昭然若揭;还有一件崭新的马甲背心,让我联想到家里的织锦旧窗帘,不过她知道我很喜欢。这倒是提醒我回头要找找,看窗帘还在不在。
我们下午四点左右到家,电话正好响了——是律师秘书打来的,她让我们明天中午12点有空去一趟。我不上班,又没啥特别安排,就答应了。
最近我听说,我爸的妈的兄弟的儿子(我也闹不明白这算是表哥还是表舅)重病缠身,快要归西了。他的名字叫Enoch(读伊诺克,而不是有人说的艾诺克),我从没见过他,但可能要负责料理他的丧事。
今天其余时间都很清静,不过时不时会有贺寿电话,对方还会按惯例开玩笑说我从今往后要走下坡路了。看了一集《X档案》,我准备上床睡觉,不过得先把那只讨厌的猫给哄下床才行。
1991年1月18日,星期五
律师的承诺
茱莉亚开车送我去巴彻斯特。正午12点,我们准时到达费格纽顿先生的办公室。他在接待处迎候我们,把我们迎进房间。我满心以为会听到我……亲戚的死讯,听到他的话时却愣住了:“哎,普罗瑟先生,这可怎么好呢?看来,你们上礼拜那个小车祸招惹了一位议员夫人,就在你们家附近的扑来是我的[1]。她言下之意,车子损坏挺严重,打算采取法律行动呢。您希望我怎么做?”
我瞧见茱莉亚都快气炸了,立马接过话来。
“费格纽顿先生,”我说道,“希望你明白,这事故的责任不在内人。事故发生时,我们都在车里,车子不但没动,实际上当时还停在当地超市的停车位里。必须说,事情的真相是,那个蠢女人撞到了我们的车后灯,她的损失不过是车身上的一块小刮痕。”
“明白了。”费格纽顿先生道,“这么说,她说车前灯、保险杠损坏是不实之词喽?”
“那是当然。”我说,“她在停车场里急转弯,左侧车身碰到了我们的车后灯,又往前开了几米,蹭出了些刮痕。毫无疑问,她是后来又出了新事故,妄想找个冤大头为她的全部损失买单。”
“这事情,容我再调查一下。”费格纽顿先生边说边送我们到门口,“我会尽快再联系你们。”
茱莉亚气得满脸通红,差点就要开车去扑来是我的找那位议员和他那位恶婆娘论理去了。我提醒她去看看新鞋子,还要给马买条新缰绳,这才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下午三点我们回到家。虽说路上没有逗留,可路过扑来是我的时,我瞧见她冲议员办公楼扫了几眼。
我在沙发上小坐片刻,喝了杯咖啡,而奥斯卡霸占着我的椅子,或者说它觉得就是它的地盘。我翻阅着本地报纸,茱莉亚在调试缰绳;伊莎贝尔刚放学回来,正在逗鹦鹉乔伊从可乐罐里喝饮料,然后看着它打嗝。
四点,电话响了,依然是费格纽顿先生的秘书,请我明天中午12点再去一趟。我挺纳闷,他怎么礼拜六还办公,不过还是答应了。
晚饭后,我们玩了会益智问答游戏。我很善于记鸡毛蒜皮的冷知识,所以赢了。我不喜欢玩大富翁游戏,因为老赢不了,每次只能玩20分钟左右就宣告破产,而其他人已经在水厂边造了好几层楼的宾馆,只等着我束手就擒。而且我发誓,我犯的事肯定最多,看看我有几次必须“直接坐牢、无法通过”就明白了。
1991年1月19日,星期六
爵爷在上!
我在12点去见费格纽顿先生,一心以为他会要我出具一份书面事故声明。他要求与我单独会面,这让我有点意外,于是我把钱包交给茱莉亚(当时我就感到了钱包的惊恐),让她去喜欢的商店逛逛,我会赶过去找她——但愿到时我的钱包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英年早逝。
费格纽顿把我领进办公室,用了“请进、请坐,先生”的字眼,正式得有些异样。我坐下了。
“您知道,您有位亲戚病了。”他说。我点头承认,“我有义务通知您,他已经去世了,爵爷。”
“爵爷?费格纽顿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告诉我,我表舅曾是布德诺庄园的勋爵,由于没有指定继承人,我又是最年长的男性族人,如今这个头衔就落到我头上了。虽说我并不会因此在上议院占有一席之位,也得不到什么地产,不过我继承了自由裁量批准开办集市这个稀罕特权。听到这个,我不禁有些失落。他倒是提醒我,拥有爵位头衔就要行使一些意外的义务,于是一种责任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我从他手上接收了一份爵位头衔转让证明,准备离开。
他示意我别忙走。“顺便说一下,”他说,“差点忘了,我今天上午给对方驾驶人打了电话。我还没通知您之前,就随口称您为普罗瑟勋爵,她突然决定不诉诸法律,还说会自付修理费。好像叫埃德娜来着,真是个怪女人。今天对您来说,可全是好消息呐。”
我去商店跟茱莉亚碰头,然后一起去了咖啡吧。我欣慰地看到购物袋不多,钱包在完璧归赵后也愉悦地松了口气。我让她坐下,自己去点了两杯拿铁。负责点餐的姑娘一股脑报出了加糖浆、不加糖浆的所有选项,搞得我差点儿动摇。最后我只点了两杯普通拿铁,回到桌旁坐下。
“好啦,夫人。”我跟茱莉亚说,“您的拿铁马上就来。”
她用略带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布德诺的茱莉亚·普罗瑟勋爵夫人,请容在下做个自我介绍。鄙人乃是布德诺的大卫·普罗瑟勋爵,与您结识甚是欣慰。”
看她没好气的样子,估计已经在考虑再去买件紧身衣了,于是赶紧跟她汇报这个消息。她从来就是个实在人,只回答说:“嗯,咱们住在这村子里还不算太久,当地人会渐渐习惯的。”
我们实际上才搬过来一个月,是为了离我在当地政府的上班地点近点儿。原来每天的往返路程太长了。我突然寻思着,要是告诉上司和同事这消息,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也许,要是我交辞职报告时不太嚣张,他们就不会有过激反应了。
茱莉亚和我(伊莎贝尔去朋友家过夜了)决定去本地酒吧庆祝一下。J夫人(我现在这么叫她)点了红酒,我点了小杯的本地啤酒。这酒喝上两杯,保准能让你跪着模仿起图卢兹印象画里的侏儒走路。
笑脸杰克逊——绒毛雪貂酒吧的老板——把酒端到了桌上。
“我请客,爵爷。”他说。(20年以后我还是没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两杯红酒、三杯本地啤酒下肚后,J夫人带我回家了。我好像莫名其妙地学了一首歌《阿尔芒蒂耶尔的姑娘》,是吗?
1991年1月20日,星期天
宣布消息
J夫人忙着打了一圈电话,向亲戚们报信。她安慰外甥女们说,我还是她们的大卫舅舅,孩子们就特别开心。茱莉亚姐姐慕慕的老公是恰斯拉夫男爵,他听到消息很开心,而慕慕就欠点高兴劲儿。这不稀奇,因为她们姐儿俩很爱互相较劲。毫无疑问,她们非常相亲相爱,假如一人有难,另一个人准会情义相挺,可在平常时间里,听见或是看见对方,她们都会寒毛起立。她们聊天时句句夹枪带棒,专等着想插嘴的傻瓜中招。我记得慕慕说“太好啦,亲——爱[2]的,你现在可算进入上流社会了。”茱莉亚后来跟我翻译说,这话的意思是“起码你不再是乡下人了”。
大概是昨天受了惊吓,今天我有点头疼,就在家吃了饭。我一天里大都躺着思考未来。茱莉亚一天大都在打各种电话,伊莎贝尔则用一个旧乒乓球调教鹦鹉乔伊踢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