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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952年,韩国

“我从明尼苏达州来的,我还想着那就挺冷的了呢。结果这里啊,简直冷得要命。我活这些年,还没在这么冷的地方待过呢。”来自干草溪的农场男孩比利·布拉多克,他身高一米八九,有着黄褐色头发。

他胖乎乎的脸颊因极端寒冷而有些发红皲裂,让卡尔想起了诺曼·罗克韦尔画中经常描绘的孩子们经常有着红扑扑的小脸。

比利在南卡罗来纳进行了海军陆战队的基本训练,卡尔在圣地亚哥熬过了十六周的折磨,但他们在去朝鲜的船上发现彼此是一个连队的,很快就成了挚友。现在,他们挤在一个散兵坑,在寒冬的早晨冻得瑟瑟发抖。

“想想我啊,农场男孩。南加州可是全年气候温和啊。”卡尔说着,他的呼吸在零下的温度里清晰可见。“你想想我什么感觉。”

“我忙着冻死呢,没时间同情你,兄弟。”

一阵大风突然吹来,雪在他们周围一阵打旋,必须得护着眼睛。卡尔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天气。从来没有。在他们家冬天去科罗拉多州的时候也没有。朝鲜的寒冷已深入骨髓,悄然定居,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像冰块一样,一敲就碎。如果现在受到攻击,卡尔觉得自己都不能反击。他跺跺穿着保温鞋的脚,确保自己还能动。

他打量着眼前贫瘠多石的地形,一切都覆盖在白雪之下。眼前的景色太过陌生,也太过残酷,令人觉得仿佛被送到了别的星系里一个遥远而又充满敌意的星球了吧。不远处,躺着敌人无生命的尸体,一夜过后已然冻僵了;昭示着昨天战斗的激烈。海军陆战队将阵亡士兵的尸体收走,坚定不移地践行“同进同出”的座右铭,共产党则被迫撤退,任死者由风雪摆布。

卡尔在想昨天的战斗。战况十分激烈,但形式却几乎是一边倒。共产党人曾试图将海军陆战队从他们占领的山上驱逐,并夺回他们最近的失地。

他们失败了。

一败涂地。

前方,左手一百米左右,密林深处,有一台载人M45防空机枪塔。右手边,相同距离,石头堆积处,另有一台M45防空机枪塔。右侧是林木线,左侧是难以翻越的陡峭斜坡,共产党人无法迂回打击海军陆战队的侧翼。也因为如此,敌人只得正面进攻,希望以人数压倒他们取得胜利。

由于美方M45防空机枪塔的存在,共产党损失惨重。

M45防空机枪塔也称为“绞肉机”,最初设计为防空武器,但也可以用于地面目标。考虑到机关枪的原始目的,不难想象它如何在步兵前进时赢得了自己的威名。卡尔只见过它在行动中用过几次,亲眼见证了它的残忍。子弹用于穿透金属,对血肉的骇人伤害可想而知。几梭子弹穿过敌人身体,将其一分为二,就像热刀切黄油一般;这种场景令他作呕。

双方都没有大炮支援——至少,现在没有——双方在昨天早些时候,迫击炮交了火。所幸,敌人炮轰只有一阵,海军陆战队伤亡极小。因为敌人仅有的几台迫击炮只能在M45防空机枪塔射程范围内起作用,所以,他们不得不移动到致命范围以内。这一举措导致朝鲜军人和他们可怜的装备很快就被长距机枪塔粉碎地不堪一击。

装备不良的敌人所面对的不只是这些。

传言共产党军队目前缺少武器,而海军陆战队士兵现在交火的这支部队门肯定不受重视。眼前这支共产主义军队——从这些剩下的人来看——明显是以最低限度进行武装的。

昨天的战斗让卡尔发现,每两队配备供一队的步枪。有些敌军无任何武装,只得倒下战友的手中拿起武器,或者只带一把刀直冲向海军陆战队的枪口。卡尔听说过这种疯狂举动——俄罗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某些时候,被迫采取类似绝望措施——但是他从未完全相信,直到现在,他亲眼所见。

海军陆战队占据地理位置和火力优势,共产党军队损失惨重,最终被迫撤退。现露宿郊外大约八百米远的一个村庄。

但共产党军队并没有放弃。似乎有无数人愿意以身殉国,毫无疑问他们今天会再次进攻。上面命令海军陆战队在援军到来前守住阵地。然后,齐心协力,以大炮为增援,反守为攻,让共产党进一步退到三八线。

卡尔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们就只是花了大量时间夺取山区、失去山区、重新夺回山区,这个状态无穷无尽,长远来看,双方都没有好处。

这是一场土地的争夺,而人类则是货币。

“嘿,加州的。”又是比利,昵称是他相遇后不久他给卡尔取的。“如果你现在在家里的话,会做什么呢?”

“还睡在温暖的床上吧。”

“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在这里和共产党作战的话,你会做什么?”

说实话,卡尔尽量不去想家。他想到家,就会想起到这里的原因,这是他最不需要的情况。听起来可能很疯狂,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躲避家中的记忆。

他告诉父母要加入军队坐船去朝鲜时,他们脸上的震惊和怀疑他现在还能看到。母亲哭了。父亲将母亲拥在怀里,试图安慰她,同时怒视着卡尔,好像他背叛了他们。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背叛了他们。他不声不响就去了当地征兵办公室签约。但他觉得必须这么做。他必须证明一些事情。

他不是一个懦夫。

绝对不是。

但卡尔知道比利想通过谈话让自己不去想即将到来的战斗,所以他向卡尔描述他十几岁时做的事情,然后再往前……在事情改变之前。

“我有时去黑尼州立海滩,或者电影院去看最新的电影。有时候帮我父亲清洁和抛光他那台雪佛兰Fleetmaster,然后他会让我绕着街区开几圈作为奖励。有时我也会去DQ要个汉堡和奶昔。”

微笑划过比利的脸颊,灰绿色的眼睛若有所思。“为了一个汉堡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了。我能吃两个,甚至三个。”

“你呢?你会做什么?”卡尔说,将话题转回去。

“我吗?多数时间在父亲的农场工作吧。周末我带苏·爱伦——我女朋友——去当地的电影院。”他向卡尔眨了眨眼。“不过多数时间都没在看电影。”

卡尔笑了。“我说也是。”

“等我回去,我们就结婚。”

比利拉开野战服的拉链,手伸进去,在工作服里一阵摸索。掏出个破旧的棕色皮夹子,从里面拿出张钱包大小的照片,递给卡尔,卡尔接过,仔细瞧了瞧。

苏·爱伦很可爱,双颊红润,淡褐色的眼睛看着十分温柔。他看向比利,又回到照片上的女孩,微笑。如果有命中注定,那就是比利和苏·爱伦。比利可能会接管他父亲的农场,和苏·爱伦有十几个孩子,从此在干草溪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比利收起卡尔递回的照片,放回皮夹子里,安全放回它所在的地方,满是爱怜地轻拍着。

“她很漂亮。”卡尔说。“有这么漂亮的人在家等着你,我不懂你干嘛加入海军陆战队,来这片不毛之地?”

比利皱了皱眉,好像卡尔的问题毫无意义。“当然是为了抗击共产主义。你不是为这个来的吗?”他用手示意。“我们不都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卡尔看着比利洋溢着爱国情怀的脸旁,说出了比利所期待的答案。“是啊,比利。我们都是为了这个来的。”

两人陷入沉默,看着眼前的雪景,寻找一切活动的迹象,一切战争可能很快重来的暗示。

以往经验让卡尔知道,共产党有时会广播宣传,试图心理恐吓美国士兵——让他们想放下武器投降,或一些类似的事。理论上可能是个好主意,但卡尔从未听说到有任何实际效果。

多数时候,他们只喊:“美国佬!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至少这个更诚实和直率些。

卡尔想了想比利和他在朝鲜的理由。对比利来说,一切都那么简单,不是吗?如果只有这样一个无私的动机,事情该多简单啊。某种角度来说,卡尔嫉妒他。相比之下,他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懦夫——似乎有点自私。哦,他会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懦夫——证明好几次。有人说他会被提拔,也有个什么奖章。也许是银星,甚至是杰出的十字勋章。

他本应该为此骄傲。

可是,他感觉这些都是假象。

一段时间后,有人说共产党在山上集合准备另一次进攻。军事情报证实敌人会有另一个从西边调来的军队和大炮支援,增援原本损失惨重的兵团。但美国军队和联合国部队在该地区的火力将增援部队拦下,所以敌军不会有增援。至少今天没有。

这对海军陆战队是好消息。

对共产党而言则是坏消息。

然而,卡尔开始相信敌军根本无视生命,无论如何都会再次进攻的。

共产党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人数仍然比海军战斗队多。但美军火力更强且占领高地,所以卡尔的军团应该至少能够坚持到武器就位、援军到来。

至少吗?他们必须坚持到底。

这次进攻没有序言,没有心理战或喇叭威胁。相反,疯狂的叫喊和作战口号在共产党冲向美军坚守的地区突然出现,号角和喇叭的刺耳声音夹杂其中。

战斗再次开始。

跟昨天一样,共产党十二队一列,每两队共用一套武器。就算是敌人,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

只要他们在射程内,双方就开始射击。M45防空机枪塔射程更远,已经开始射向敌军,效果显著。迫击炮在敌军中爆炸,进一步减少他们的人数。卡尔和比利身处前线,鼻孔立时满是火药和血液的刺激气味。

跟所有海军陆战队一样,卡尔擅长近战和枪法,靠着M1步枪有效增加了屠杀人数。虽然卡尔清楚,他和战友是为了活命,但他每次射杀手无寸铁的敌人都会感到一阵痛苦。他确信对任何突破防守的人不会有丝毫怜悯,但是他还是对射杀没有武器的人感到痛苦。

可他有什么选择呢?

他停下给步枪装子弹。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准备开枪时,右手边战壕的一位弟兄喉头中了一弹,倒下去再也看不见了。

伤口应该是致命的,但是卡尔还是急喊救助。“医生!医生!在这!我们需要一个医生!”

伤员同战壕的另一位士兵接替卡尔呼叫医生,所以卡尔把他的注意力放在前进的敌人上。一颗子弹反弹到散兵坑后面发出“当”的一声。卡尔弯身躲过洒向他的雪和沙砾。他听见左侧一柄机枪快速设了两轮,然后比利喊道:“啊哈,打到这混蛋了。”

“谢谢,农场男孩!”卡尔喊道,重又举起步开始射击。

共产党一直不断;源源不断,不可阻挡,像蝗虫一样意欲吞噬前进道路上的一切。

卡尔看见敌人准备投掷手榴弹,便将步枪转向,打算消灭他。但朝鲜兵被机枪射中,持手榴弹的手从身体上脱离,在他倒下时落在了鲜血喷涌身体后面。随后,手榴弹在前头兵中爆炸,卡尔看到空气中肢体横飞的景象后有些畏缩。

身后有什么动静,他生本能地一转身,惊恐地想着可能有敌人从后面不知怎么找到方法靠近了。但只是两个士兵在填装卡尔左侧夸德50的机枪塔。突然,离他较近的那个士兵痛苦喊叫,跌到地上,丢下了背着的箱子。卡尔扫了一眼,就知道此人已药石无医。没有犹豫,卡尔爬出散兵坑,抓着两盒弹药的把手,跟着仅剩的大兵走向机枪所在地点。

“走!走!走!”他朝另一个士兵喊道。

他开始朝林木线走,卡尔则靠着散兵坑的墙上瞥一眼他的步枪。该死!没时间回去拿那个了!但凡M45防控机枪塔停一刻,敌军就有可能突破防守,让美军损失惨重。

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两人都处在开阔地带,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中。负载太多,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只能尽快穿梭过雪地。卡尔想起有个老兵告诉过他,“听见子弹从耳边穿过并没有什么。要是听不见那就是被打中了。”弹壳乒乒乓乓第落在他周围,他觉得今天可能会验证这个说法。

近乎奇迹,他们安全来到树边。机枪塔两边的驾驶兵正等着他们,将卡尔和另一名士兵的重担接下,开始填弹。

他们的工作完成了,卡尔拍了大兵的肩膀喊道:“好了!我们走吧!”

大兵之前将步枪跨上肩膀来拿弹药箱,现在紧紧抓住步枪。低下头,他们开始回到相对安全的战壕和散兵坑,而这段路程却充满危险。

卡尔看到烟雾和混乱后面出现了三名敌军,他的心脏跳出了喉咙。不知道他们怎么躲过了林中的机枪塔,朝卡尔的方向过来。一瞬间,共产党惊讶自己这样靠近敌人——但是他们眼中的惊讶很快变成了灼热的仇恨。只有一人手持步枪,在卡尔拿武器前,他先开火干掉了卡尔右侧的大兵。

然后他把枪对准了卡尔。

时间似乎慢下来。战斗的噪声逐渐成为背景,周围的世界像梦一般。一切都变成了白色,除了二十米处的那个拿着枪的军人,和他的两个同伴。他们的动作在卡尔看来好似慢放。

“就这样了。”卡尔想着,对自己的镇静也有些吃惊。必然要死,似乎这个念头把恐惧都逐出心外,他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准备接受他的命运。

预期的最终没来。

M1的两声枪响将卡尔震回到当下。持枪的共产党人鲜血从脖子和胸腔流出。比利呼喊的“啊哈”穿透战场的噪音,但是卡尔没时间转身去感谢他。剩下两名敌军士兵都带着刀子,快速朝比利过去。比利已经解决了第一个,敌人握住胃部倒下了。第二个朝卡尔过来,刚刚拔出了手中的战斗刀。

他躲开那共产党人的拳头,一个扫堂腿把他掀翻在地。

敌人重重摔在地上,刺刀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

在那一刹那,卡尔飞身而上,手中的刀从肋骨一路剖到心脏。

敌人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继而大口喘着气。

自从来到朝鲜,卡尔射杀了不少敌方士兵。

他看着敌人被M45防空机枪塔,手榴弹,催泪弹,还有迫击炮炸的血肉横飞。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而这些场景每次都令人难受。

可这回感觉很差。

更加糟糕。

于他而言,死亡不再是一个远处抽象的概念。

他感受得到刀刃切开上衣,撕裂肌腱。

刀尖扎进心脏,让它停止跳动的时候,卡尔的手有些抖。他闻到了士兵最后一口气里大蒜的气味。

他从尸体里抽出刺刀,上面浓稠的液体与卡尔的血液一样鲜红,喉咙里弥漫着胆汁的苦味。

敌方士兵仍睁着双眼,卡尔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毫无生气的眼球里倒映着冬天冷峻的天空。

他想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这一刻了;无论他怎么压抑自己的记忆。

他挣扎着找回理智,飞快地跑回安全的散兵坑,比利还在冲着一波一波的敌人射击。

“加州仔,回头记得给我两个汉堡。”卡尔的伙伴大声吼道。卡尔跳到他的旁边,捡起他的步枪。

将染血刀子的记忆推到脑后,卡尔使劲捶了比利的后背。“你后半辈子的汉堡我都管了,农场小子。”

等到支援部队赶来,卡尔已经分不清战斗了多久,时间长得像是一辈子。

头顶传来迫击炮的呼啸声,敌方阵营随后响起爆炸,这预示着支援的到来。

比利继续开火,卡尔扭头看了看后方,身后步兵军营列队而来的景象鼓舞了他。

敌人肯定是要撤退了,甚至可能要投降,海军陆战队不仅武器装备先进,现在人数上也占了优势。

他们的固执和不畏死的精神使他们坚持了一阵子,不过最后,面对这绝望的局面,朝鲜部队还是放下了武器,举起了白旗。

最终,血战还是停止了。

比利和众多士兵叫喊庆祝,但卡尔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只暗自庆幸杀戮结束了。

俘虏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后,卡尔和比利被分到一个小队,到村子里进行扫尾工作。

当他们走过依旧冒着黑烟的战场,他们只能绕过数百具尸体,挑着地方下脚。

有些人死在M45防空机枪塔下,他们的肢体被撕裂,躯体满是孔洞,内脏洒在冰冷的地上。

其他人则倒在了散弹雨中。

卡尔看到有的尸体炸掉了半张脸,有的胸口塌陷了一块,还有的身首分家。

已死之人和将死之人的血迹到处都是,尸体倒在雪上,形成无数深红色的河流。

这场面即使是饱经风霜的战士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卡尔当然不例外。

等走进村子,卡尔膝盖颤抖,只能拼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村庄被连续两天的战火折磨得面目全非。

最靠近战场的房子状况最惨。

窗户被炸开了,屋顶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

但目前在这条残破的街道上,他们没见到尸体。

卡尔希望能一直这样,他不想再见到更多的死亡。

村子的另一头有点动静。

村民们翻找着废墟,搜寻生活用品和能用的一切。

卡尔听到战场附近的一处房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他上了膛,小心地走向布满弹坑的房子。

他一脚踹开门,闪到一旁。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敌人隐藏起来埋伏他。

卡尔进门后,只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应该是丈夫和妻子,倒在塌陷墙体的废墟中。

都死了。

一个男孩,至多四五岁,站在他们了无生气的尸体旁。

眼中的泪水在污泥斑斑的脸上冲出几条小沟。

他为死去的父母哭了多久?卡尔不知道。

卡尔把步枪滑下肩膀,走到男孩身边。

他跪在男孩身旁,张开怀抱。

男孩说不了英语,卡尔也只学了几句朝鲜脏话;但他抚慰的举动超越了语言和文化边界,男孩走向卡尔,由他抱着自己。

尽管卡尔还会战斗,还会继续杀戮,但于他而言,在那间炮火袭击的房子里,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从那一刻起便意识到,从长远来看,战争无赢家。

最终,每个人都损失惨重。

双方都有人死去,死亡痛苦不堪,活着却也残缺不全。

战败者忍受着失败的屈辱,战胜者享有短暂胜利的荣光。

但最终,有一点是一样的。

他们在战场上,别无他法只能杀人性命,他们的灵魂因此被烙上了永世的创伤。

卡尔在漆黑的卧室里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哭泣。

为死去的战友哭泣,为死于他手的敌人哭泣,为那些战争中丧命的无辜人哭泣。

卡尔哽咽地躺在那里,安静地流泪,直到梦境中的一切都消逝。

那一切只是场梦吗?

他这次所看到的和那晚随机的图片似乎不太一样。

今夜的梦完整地展现了卡尔记忆里的事情,那些他想忘记的一切。

在他的梦里,卡尔又一次见到了他的朋友、他的战友,比利·布拉多克。

卡尔升职转调到另一部队的时候,他们失去了联系。

据他了解,比利光荣地完成了任务,完好无损地回到了美国。

但卡尔很想知道,他的老朋友在经过朝鲜的战争后,精神能否与肉体一样完好。

比利的爱国情怀像铠甲,但这铠甲是否能保护他不受卡尔所受的苦?又或者他也曾午夜惊醒,想到受害者的鬼魂一个又一个破心而过。

卡尔永远不会知道。

但他真心希望比利能找到内心的宁静,希望他回到明尼苏达的草溪城,娶到苏·艾伦,生一大堆孩子来继承他的农场。

比利呼喊海军陆战队口号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脑海,卡尔逐渐沉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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