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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阶下囚

在袁思明和杨春雪到达朝阙山十天前,西北荒原的边缘。

有一支铁翼部落小队押送着一辆囚车在商道上缓缓行进,在雪地里留下一长串印迹。一个雄壮的铁翼族鹿角盔狼寻迹骑奔驰而来。在相反方向,一支规模庞大的驼队围成一座驼城,严阵以待。从驼城中奔驰而来的马队先于那位铁翼狼骑与囚车押送队汇合。

囚车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肮脏的幡布。凌冽寒风吹起布帘,可以看到铁笼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肢体扭曲僵硬,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了。

那个浑身血污的男子尚有生机。但是此刻他觉得浑身酸痛,又饿又冷。他甚至觉得受一点酷刑都比现在的处境要好,如果能够让他自由的舒展一下四肢,平躺一会儿,死了都愿意。他被锁在一两囚车里,四肢固定在铁环上,腰都伸不直,蹲坐在角落里。囚车中的两具死尸,估计是昨天晚上刚冻死的大周囚犯。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周边的环境已经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了。透过幡布的缝隙可以看到,茂密的松林和低缓的丘陵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和一簇簇低矮的灌木丛。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被人很粗鲁的救治了一番,然后连同对面两位同胞被锁进这辆囚车里。现在他们可能因为伤势过重,天气太冷,没熬过去,而自己还活着。

他又饿又冷,精神恍惚,在囚车的晃动中好像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随后整个押运车队好像戛然而止,幡布被完全揭开。黄昏的夕照让他目眩神迷,肠胃剧烈反应,让他差点把胆汁吐出来。然而由于没吃什么东西,想吐又吐不出来,剧烈的胃绞痛让他精疲力竭奄奄一息。

这支车队押送的正是铁翼部落擒获的战俘:夏楚乡。那个奔驰而来的狼骑是翼·展十米。在俘虏夏楚乡之后,他想要立刻将这个差点杀了自己的敌人枭首,但是卡洛斯却执意要留他性命,囚禁在车里,送往后方。等翼·展十米从军务中抽出时间之后,他瞒着卡洛斯和鬼·搏狮等人奔驰而来想要先斩后奏。结果还是来晚了一步,卡洛斯的驼队已经接管了囚车。此刻他像看待一个玩物一样,打开牢门,揪住夏楚乡的发髻,盯住他的蓬头垢脸略带失望地说:“原来还没死。”

一队火枪骑兵疾蹄奔来,一溜的枣红色俊秀战马,马具上繁复华丽的装饰与铁翼部落格格不入,为首的却是科尔金斯坦的公主卡洛斯二世。卡洛斯看到夏楚乡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好像马上就要翻白眼了一样。定睛一看,囚车里还有两具四肢扭曲僵硬的尸体。

她急忙纵马而来,一鞭子抽在翼·展十米宽阔的肩膀上,怒责道:“翼统领,我说了要活捉这个俘虏,你们的人竟敢违背我的命令!”

铁翼部落的兵卒看到头领受辱,几欲扑杀卡洛斯。可是卡洛斯身后的火枪骑兵整齐划一的举起了,压制住铁翼部落战士的气势。翼·展十米怒冲冲的吼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的命令!”

卡洛斯闻言又抽了一鞭,探过身来,正对着翼·展十米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凭你不尊称我为盟主,违背我的命令,我就可以下令把你打成蚂蜂窝!”

这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又有一个轻佻的男声传来:“翼·展十米,胆子这么大!要不要议政王来教教你怎么服从命令啊?”来人乃是鬼姓铁翼的头领,铁翼部落十个议政王之一的鬼·搏狮。

翼·展十米见状只能愤愤不平的打开铁笼,把那两具死尸扔到一边,说道:“这人没死!死的是另外两个。”说完就往后走,跟迎上来的部卒骂道:“饿死了两个,就剩这一个没饿死也没冻死!你们中途是不是喂他吃东西了?”

部卒如临大敌,惶恐说道:“头领,没有啊!”这部卒不比翼·展十米目中无人敢公然宣称自己本来就计划着要饿死俘虏,他怕卡洛斯和搏狮,只能压低声音说道:“头领,小的和兄弟们本想着一刀给他劈死,可是盟主和议政王严令活捉,我怕或打或杀弄死了,脱不了干系,所以没下手。最后决定不给饭吃,让他在又饿又冻中悄无声息的死掉,只是,这人不比一般人,硬朗得很,没断气!头领,您要体谅小的啊!”

翼·展十米气冲冲的吼道:“唉!要不是急着准备进攻大平原环城,我早赶过来就取下他的人头!”他丝毫不在意卡洛斯和搏狮的目光,转过身来,指着夏楚乡说:“你们等着!我迟早弄死他!”

卡洛斯本想发火,但是搏狮制止了她:“卡洛斯……卡洛斯盟主,快到发起攻击的时间了,不能再拖延了。你把这人安排妥当,我们要马上赶回的阵地,向据守环城的大周军发起进攻。本次的作战方案是:由我们抢占东门,然后与犬戎人一同向重圭堡进军,切断重圭堡与环城北部大周军的联系,不容有失。你不应该在这个俘虏上浪费太多时间。”

卡洛斯闻言,怒气暴涨,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她决定要做的事从不允许别人有质疑和责问。她本想斥责搏狮,但是考虑到他是自己的盟友,攻城之时还得依赖铁翼士卒蚁附先登,于是忿然作色解释道:“这场战争是我发起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这个附俘虏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安排人把囚禁在阿基坦,不会耽误攻城作战。我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教我怎么做,请你记住!”她正重的警告搏狮,说完一甩头,策马而去。

铁翼战士比一般汉子都要显得高大壮硕,更不用说身姿优雅的科尔金斯坦贵族。搏狮虽然站在地上,但是还能够稍微低着头与坐在马上的卡洛斯讲话。他看着卡洛斯恼怒中带有略显幼稚的骄傲,竟然丝毫不觉得难以忍受,反而有种想要拍着她的头顶哄她的感觉,心中大骇。连话都说不顺口:“哦……嗯嗯,不是,我也不是责怪你……这个大周人能给你什么……卡洛斯!”

卡洛斯让人对夏楚乡复诊一遍,确认无生命之虞,于是给他裹上一层花纹繁复的毛毯,喂他喝了点温羊奶。夏楚乡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醒转过来。他睁开眼之后,异常镇定地看了看视线中的异族人,一言不发。

搏狮调侃道:“卡洛斯,你说,他是不是傻了?你要一个傻子做什么?之前他昏迷的时候不停的叫什么削鹑,削鹑,死到临头回光返照梦到了烹调鹌鹑吗?现在活过来了反倒变呆傻了,你要一个傻子做什么?”

卡洛斯回应道:“如果是一个傻子,那就杀掉。”

卡洛斯和搏狮对话用的并不是大周语言,而是铁翼语,铁翼语大舌颤音,异于周言。夏楚乡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语气,很不友好。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一定有可利用之处,要不然早就死了,因此十分淡定地问卡洛斯:“会说大周华语吗?”

卡洛斯回应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楚乡低眉犹豫了一下说道:“在下姓夏,单名郢,表字楚乡,你可以叫我夏楚乡。你是什么人?”

搏狮闻言,饶有兴趣地把夏楚乡打量一番,再偏过头去看看卡洛斯的反应。

卡洛斯回应道:“我是救你的人,你现在是战俘,你可以叫我主人,如果你听从我的命令,我会让你恢复自由之身。”

回话丝毫不拖泥带水,足以见她的目的非常明确。在见识了夏楚乡百剑齐飞的高超剑技之后,卡洛斯认为夏楚乡能够为她提供铸造陨星剑的的思路和有效建议。这种想法在陨星剑出世之后更加强烈了。元素剑属于元素兵器这个范畴,掌握高超元素剑技的前提是:剑士对元素与罡气发生反应的各种方法烂熟于心,在特定的剑属领域有深入的研究。在已有的铸剑理论中已经表明,其实罡气也是催化剂的一种。剑士以特定的频率、流量结合不同反应物质的特性,让元素剑中的矿物质放射粒子通过吸热、放热、震动、或者反应与还原等不同的作用达到制造冰晶、火焰、气流以及其他杀伤效果的目的。

那么理所应当,能够运用百剑齐飞这种高超剑技的剑士,必然对催化剂的研究有自己的心得。所以卡洛斯想把这个大周剑士收归己用。如果能够攻下环城,夺得国王之星圣教密使口中所说的陨星和陨星催化剂,那么,铸造出陨星剑的可能性就更大。

总而言之,夏楚乡对她而言,无论是实在一点的元素兵器铸造工程还是理想一点的陨星剑铸造工程,都能够派上用场。所以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以梦幻之城黄金乡阿基坦的繁华富贵作为囚笼,把夏楚乡这个大周剑士装进去。

夏楚乡挑衅道:“我从来不叫别人主人,你是我的敌人,我应该不会为你做什么。”

搏狮在一旁幸灾乐祸,他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把他杀掉?我可以捏碎他的头骨哦,轻而易举。”

卡洛斯并不答话,脸上的肌肉带动嘴角做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一挥手以科尔金斯坦语下令道:“把这个俘虏带回黄金乡关起来!”

卡洛斯让全副武装的驼队把夏楚乡运送走之后,与鬼·搏狮一起匆匆忙忙往东南方向赶路,并且强制翼·展十米紧随其后。翼·展十米和卡洛斯在俘虏而不是枭首诛杀夏楚乡这件事情上虽然公开产生了矛盾和冲突,并且之前也有些许摩擦,但是他们终究是一起谋夺大周帝国土地的盟友。虽然盟约规定,黑旗军的首脑丹巴·乃加尔是联军首领,但是翼·展十米等人都清楚黑旗军实际上是科尔金斯坦军,而且这支改名易帜、火器先进的部队实际首脑是卡洛斯,这个从不以真实身份示人的公主殿下。所以,一旦离开这些小矛盾小摩擦,他们还是团结一致的盟友。正如铁翼族愿意追随黑旗军一样,翼·展十米也愿意追随卡洛斯,举起兵戈,把大平原和那座商业之城据为己有。

而且他们十分有信心,能够一战克之。元素剑的铸造,以大周国为第一,无人敢缨其锋,但是科尔金斯坦的火炮却能力压大周火器部队,更无论剑士的血肉之躯。特别是卡洛斯的排枪阵法,在近战中也能压制大周剑士。诸国承平已久,一种唯武器论盛行一时,人们普遍认为在这个时代,兵器的射程、杀伤范围和杀伤力才是交兵致胜的关键。在古国纷争时期发源于大周国,流行数百年的诡道之兵似乎也将随着剑士的没落而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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