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天空是葡萄灰的颜色,是一种死寂又静默的颜色,铺展在对面老旧学区房的后面,像印象派画作的背景,陈安双喜欢看。
上学期间陈安双从不早起,一直睡到临近上学不能再拖,而周末她总是醒得很早,五点钟的光景就睡意全无。
罗素然和安双正相反,上学期间永远都比安双早起一个小时,拿起安双的作业跑去学校补,周末却永远起不来,睡得像昏迷一样。
此时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罗阿姨的卧室里响着均匀的鼾声,显然今天吃罗阿姨做的早饭是不可能了,安双蹑手蹑脚地洗漱完毕,这一次她不忘也清走了地上的头发。
在书包里装好了一天要用的书,安双背起书包朝学校附近的自习室走去。
她起得太早了,超市都没有开门,一时也找不到一个吃早饭的地方,就只能继续朝自习室的方向走去,街道上空无一人,黎明和深夜总让人产生一种独占世界的错觉。
太阳从遥远的地方露出了边缘,天空中的光亮终于不再是青白的死寂,稍微的显出了些活色,她想起以前很喜欢看的小说《三体》里面,面临未知恐惧的人物看着城市里初升的朝阳,却总有一种看到落日的错觉。她相信她会有一天摆脱这一切的,没有寄住生活,没有永远都合不上拍的早餐。
在这个可爱的早上,陈安双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个太阳看成是夕阳。
她是自习室里的常客,所以有自习室的钥匙。自习室里有一只叫汤圆的猫,是他们收养来的,最近他们还惊喜地发现汤圆怀孕了,更加百般地呵护它。
最开始汤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着福,江舟每次逗猫的时候都捏着汤圆后颈软软散散的皮教训道:“你瞅你都胖成啥样了,还吃吃吃。”
后来汤圆的肚子明显地隆起,江舟才意识到汤圆怀了小猫,之后的每次来都会给汤圆带很多吃的。
陈安双静静地做着高考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题,汤圆就静静窝在她脚边睡觉。
安静的时光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自习室里陆续进来了人。这是个本班同学一起租的自习室,休息的时候大家通常会聊得很热络。
杜若没转学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圈子里的中心人物,时不时会把安双也带进班级那个最活跃的圈子,杜若走以后,安双发现自己很难融入到他们当中了,她有些怀疑之前的自己是不是在蹭杜若的热度。
休息的时候她还是在座位上坐着,不时观望着他们的笑闹,偶尔捧场一样地笑笑,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逗汤圆玩。
十点钟的时候江舟推门进来了,大概是刚下补课班,屋子里有几个人停下笔和江舟开上了玩笑,一时宁静的自习室又变得有些喧嚣。
安双放下了笔,下巴抵在桌子上,用手去触摸汤圆雪白的绒毛。
“我又给它带了一书包的好吃的。”一个黑色的书包重重地落在了安双的桌子上,很有分量的样子。
看着江舟一样一样地向外掏吃的,安双问道:“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一周也就能来周末这么一次,多给它买点,够它吃一周了。”
安双觉得喜欢动物的男生有一种特别的动人之处。
把食物全都拿出来放好就花了江舟五六分钟的时间,汤圆窝在前排的空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嚼着小黄鱼,江舟在安双的身边坐下。
两分钟还没过,安双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一声,又响亮,又绵长。
她以为肚子叫是骨传导,所以自己听起来才会这么大声,也没在意,继续低头对一串数列求着和,直到意识到江舟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
“我第一次发现人肚子可以叫这么大声。”江舟的不大的眼睛难得地瞪出了眼白。
“额,我早上没吃饭。”
“你妈早上不给你做啊。”
“哦,做的,我不爱吃早饭。”安双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她妈妈和继父住在一起,而她在一个陌生家庭里寄住,她的早饭永远和这一家人合不上拍……这样解释会不会太长了,那索性让他误会着吧。
“那怎么行,人会饿傻的。”江舟从给汤圆买的零食里拿出几包塞给了陈安双,“我带的这些是不是还不够你们俩吃的。”
听到江舟无意中说出的“你们俩”,安双竟感觉到有些温暖,好像自己也像汤圆一样是一只无忧无虑,等着被投喂的肥猫。
“我又吃不多,不饿就行。”安双果然吃的还没有汤圆多。
“哇,”江舟在一边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吃猫食’吧哈哈。”
陈安双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智商低。”
“肉松饼要都吃完哦,”江舟说:“我小时候剩饭我妈就说剩饭以后娶的媳妇脸上长麻子。”
“是吗,”安双淡淡地说,“为什么我剩饭我妈告诉我是以后自己脸上长麻子。”
江舟沉默了一会,然后一串大笑响彻了整间屋子,“你怎么这么惨啊哈哈哈,你剩饭麻子长你脸上,你丈夫剩饭,麻子也长你脸上,哈哈哈哈。”
“……”
从此,陈安双的外号就从“陈自律”变成了“陈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