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村长又宣布为旧妖兽制定好的供奉家畜日程表继续执行。本来做了一两个月的打算,现在因有新妖兽出现,也无需浪费时间精力再重新制定方案。因新妖兽居然会入室吃人,令众人甚为恐惧,家畜自然是情愿献出的,但能不能应付今晚都还不知道,暂时也没人想内讧了。于是村长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便宣布散会,大家也都匆匆鱼贯而出,各自回家准备去了。
村长也再次将我和守义拉到一边,问我药何时能配好。我犹豫了一下,说要至少十日。村长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点点头,只说请我理解村里困难,他们也十分感谢我鼎力相助,并没有催促。我不由心里一阵愧疚,便解释说上次时间短是因为还有些存药,这回要重新配制,采集原料需要时间。村长立刻表示理解,并让我尽管开口,但凡所需,全村必当全力配合。我连连点头,但没有再多说。村长又看看我和守义,就让我两赶紧先回家。
回家路上,守义也忍不住说,我需要他帮忙配药,就尽管告诉他。我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其实依村民描述,新妖兽个头似乎比上只还小,取血五日制药本应绰绰有余,但一来我不敢连着这么多天取血,恐怕对自己身体有损,二来这事总觉得蹊跷,好像哪里不对劲,眼前似有层层雾霾,看不清楚,不是只配出昏睡药杀掉妖兽这么简单,我需要时间调查和思考。于是便在心里暗暗祷祝,愿新妖兽只吃投放牲畜,不闯进屋内行凶。
回到守义家后,看时辰还早,就同守义说要出去采药材,便一人出了门。因之前五日我已籍此借口一人出门在村里蹓跶过,所以守义也没说什么。然后我便悄悄去了吊桥。
其实在药杀第一只妖兽后,我便挺在意这个后山吊桥。但之后各种忙乱,竟忘了。直到又出现第二只妖兽,我觉得这个吊桥与其大有关联,必须好好查看一下。而且不知为何,我觉得不能告诉守义。想到这里,心下一阵内疚,这段时日守义对我照顾有加,我两又并肩作战,其实我非常亲近倚重他,但却还是要对他隐瞒。
白天和晚上的吊桥感觉像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夜晚黝黑无光甚为阴森,白日下却看着平常。要不是眼前渐渐出现了冷峻的后山悬崖,我都想不起曾在这里惊心动魄的击杀妖兽。想起守义说过村民已视这里为不详之地,不愿靠近,毕竟妖兽是从这里出现,也是掳掠战利品后进食之地。难怪现在空无一人,很是寂静。
想到这里,突然汗毛直竖。要是所谓妖兽白天不出现只是不出现在村里,但却会在这里出现呢?我又想到,迄今为止,我对妖兽的全部了解都是守义和村民口述而已。他们有可能观察片面,又可能甚至在撒谎。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摇摇头,别人不清楚,但我不相信守义对我有撒谎。
而且既然已来这里,妖兽又不在,也没有必要后退。于是我便小心翼翼走过荒弃草地,向吊桥走去。除了我脚步踏过草上的沙沙声,周围让我想起第一次来到这村时的感受,天地间似乎其他人和家畜都消失了。但是莫名的,我又感到不止我在这,可目及之处确实又空无一人。
往前走,忽然一丝很难闻的味道传了过来。我立即四处远眺,但看不到任何味道来源。于是小心翼翼继续往前。越往前走,这股极难消受的味道就越发浓烈,到最后几乎扑面。我努力回想在这里杀死第一只妖兽那晚是否也闻到这种味道,无法确定。那晚发生太快,发生太多。好在直至走到吊桥边,都没有妖兽或者其他怪物冲出来,尽管我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这里不止我一人。可目力所及之处除了越来越大的吊桥和冷峻后山,仍空空荡荡。
杀死妖兽那晚是第一次瞥见吊桥,匆忙当中以为吊桥已断。现在终于有机会在白日下近看,才发现其实只是因为它太长,中间深深凹了下去,站远点便只能看到两个桥头。且今日甚是晴朗,不仅能看到吊桥,看对面后山也看得更清楚。我这才赫然发现吊桥对面尽头处有一颇大的建筑,很像村祠堂。只是这个建筑已有些破败,不似村祠堂那般簇新平整。我忽然意识到,这村的祠堂确实比我所路过的许多村祠堂都要新,好似才建不久。
此时整个吊桥桥体也已全部清晰可见。令我安慰的是,吊桥看上去结构完好,桥板也基本都在,虽然中间有若干脱落,但似乎没有无法跨过之处。桥绳甚粗,略有磨损,但没有明显断裂,应该能允许人通过。吊桥边虽有血迹,但并无尸体,比我预想中干净许多。也许是已被村人收回,也许是被妖兽吞吃殆尽,但现在空空荡荡,妖兽也不见踪影。
我又扶住吊桥桥头,向悬崖下望去,却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股难闻味道是从下面飘上来,但具体源头是什么还不清楚。捡起一块小石头,欲往悬崖扔去以察深浅,犹豫再三,也作罢。万一妖兽居住在下面,这样岂不是会惊动它。
再看向眼前吊桥。是否要过去对面查探?刚才发现吊桥好似还能用的欣慰不知为何忽然消退许多,反而涌起胆怯。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吊桥近瞧和其对比显得弱不禁风。如果站在桥上面强风刮来,桥体会否支撑不住把我掀下去?越想越难以抬脚,尽管在这段胡思乱想的时间里吊桥一动也未动。
时间溜去的很快。虽然吃过午饭我就来到这里,但现在仍是春季,白天并不很长。这吊桥我估摸着即使如在平地上般过去,也须至少三十分钟。若中间难走,或是求稳走得慢,半个时辰是最少的。这么一来回便要一个时辰。何况还不知对面建筑物里是何等情况。想到这里不禁又有些寒意:万一妖兽不是在悬崖底下而是在对面建筑物里呢?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蹦出这个想法,但一旦出现在脑海里,越想就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