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与那些人不同。你不必不择手段，遵循自己的心就好，”凛的言辞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缓慢与凝重的语气，“我想，此时一别，我们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很久很久之后了。虽然你不是我的学生，但是我有三个忠告想要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说那些老生常谈。”
“第一，你的路途必然黑暗而扭曲，但你要永远保持心中的清明。你选择了梦境，那么梦魇也就会选择你，黑暗会伴随着你，长久不散。”
“这一点，我很明白。我也不会在意路途的黑暗，因为我就是从黑暗中而生，如果黑暗要伴随我直到终结，我也只求完成心愿。”
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二，在你完成这些之前，远离穹苍殿。虽然在那里，你能找到你遗失的一切，但找到那些东西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反而是巨大的拖累。而且你是巨大的珍宝，暂时还是别触碰他们了。”
“是。我也并不急着寻找自己遗失的一切。”花鸢的头低垂了下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方才才碰到的事情。凛一时间竟然琢磨不透她的神色了，“还有最后一条呢？”
“最后一条，你可以救得了一个人，但你救不了所有人。”凛的眼神在睁睁合合间，竟然感觉花鸢与他记忆深渊中的某个身影有了一点他也无法理解的重合，在这个世间，他不理解或是不知道的事情很少很少，唯独有的几件，却都是与那个身影挂钩。
这句话，是凛在经历万千之后，才最终总结出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天那这句话来提点眼前的人。
“好，我记住了。”花鸢一下子也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也就记在了心里。不过无论是凛还是花鸢，此刻的他们都不会想到，这句话到最后竟然真的成了预言。
“这个地方并不能长存，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的裂隙很快就要被填补上了，我也该兑现最后的承诺，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了。”
四周的空间好像在回应凛的话一般渐渐偏向了暗处，逐渐逐渐的融化在更深处的黑暗或是白色的光芒中。这个空间的从中间开始被渐渐的撕裂开来，这个空间本身也在逐步的被撕扯，被溶解。花鸢站在白色的圈中，而凛则好像已经融合在了那片漆黑中。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即将消散的时刻，花鸢最终还是开口了，“您为什么不愿意成为我的老师呢？”
凛的神色有些渐渐低落了下来，这倒是花鸢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我的学生们，没有一个能善终的。”
“他们……都死了吗？”花鸢问道，但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不是死了，也是即将凋零。”凛终于把一口长长的气出完了。
“跟从你的步伐，想要从容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吧。”花鸢有些惨淡的一笑，她回忆了一下刚刚的经历，也想到了未来的路，“不过，只要能达到目的，凋零与否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他们……不是被我杀了，就是因为我才被杀。”凛突然大笑起来，“我的学生，他们不是死了，就是在走向死亡的路上。所以，我也不会再收任何一个学生了。”
在最后的画面消失之前，凛却看到了花鸢的一个笑容，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凛观察的时间却也不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花鸢的脸上有了笑容。
在笑靥之下，花鸢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没关系的，我们所有人都是在死的路上，就看这旅程究竟有没有意义。”
“说的好，年幼的旅者。你该出发了，你的旅程，本就是为了这些才存在的。”
突然间，花鸢似乎听到了凛最后的低语，这也是凛想要说给她听的话，这是一句告别的语句，却将花鸢折磨的够呛，把她扔回了记忆的漩涡，又拎出来甩干。
只是这句话看起来实在有些意味不明，一时之间，花鸢自己都没能明白这个旅者是什么意思，凛为什么要说这样的一句话。
这句话看起来非常的不合时宜，虽然凛看起来的确比花鸢年长一些，但这句话却显得如此的老气横生。
不过花鸢清楚，这句话很符合凛的身份，即使花鸢已经得到了旭朝一生的思维与经历，依然觉得凛是如此的深不可测，甚至让她的背后发寒。
花鸢一度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些了解凛了。他睿智，冷静，他拥有着无法形容的知识与高度。但花鸢却又觉得自己直到现在也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人，因为他并不是在指导，而是一直推动着她前行，前进，再前进。这其中没有一丝知会，更不用说沟通了，有的只有不像选择的选择。
花鸢突然有一种感觉，凛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他们的战斗的过程，而只是像在看一场好戏一般静静的看着。她与旭朝在命悬一线的交战中殊死搏斗，他们都用尽了全力，攫取着过去，现在甚至未来，耗尽存留在身体中的任何一点可用的气力来互相斗争。但在凛的眼里，这就好像只是一场没有灯光，没有音乐，只有生死血肉的落魄潦倒的舞台剧，他们都拼尽了全力用生命来演出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场，但只为凛这一个观众。
侥幸的是，她表现的可能更好一些，所以，她才得到了自己的战利品。
但她得到不过是一滴水，而凛也许会是一片汪洋。
等到花鸢站上了更高的台阶，她才逐渐明白，为什么凛丝毫没有对她与旭朝的力量有半分兴趣。因为凛见过大海，自然不会对滴水有什么兴趣。但是她却有个巨大的疑问，这个疑问却可能永远也得不到解答了，凛的身躯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元素力量，他根本就无法调动元素之力，甚至元素都像是在厌弃他，完全不像常人般能够多少吸引一些停驻身旁。
不过花鸢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了，这些细节对现在的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她现在已经很疲惫了，而现在最有需要也最有意义的，就是继续她自己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