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了学,褚蕙心照例去娘亲那里吃午膳,却被许氏的管事婆子拦在了门口,说夫人心情不好,不让进去呢,今日午膳也没做,让她先回房,一会儿厨房做好了给她送去。
“是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又在闹了吗?”许氏这胎怀的不安稳,所以倒也经常没有精神,胃口不好,不过像这样直接闭门不见也不放饭的情况却从来没有的。
“上午亲家夫人来了,也不知说了什么,亲家夫人走后夫人便闭门不出,也不叫我们进去伺候。”方妈妈担心道。
“娘亲!”褚蕙心站在门外叫了一声,等了许久却不见许氏回应。方妈妈却是慌了“夫人,夫人在吗?”里屋却是没有回应。
“夫人,奴婢进去了!”方妈妈怕出事,当机立断决定直接进去。
房门只是关上了,并没有锁,褚蕙心跟着方妈妈进去,却见许氏倒在床上,方妈妈上前摇了摇许氏,不见许氏反应,急忙让丫鬟去请郎中来。方妈妈又叫了两个丫鬟,三个人合力抬着想让许氏平躺在床上,正在挪动的时候,一个丫鬟却惊叫一声“啊!”
方妈妈面色不善地瞪了那丫鬟一眼,“夫人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那丫鬟已然是惊得说不出话了,手指哆嗦着指着,方妈妈顺着方向一看,却是许氏裙子上沾了血,这下方妈妈也慌了,直催着底下的小丫鬟再去请多几个郎中。一转头却见褚蕙心正在站许氏的床边,方妈妈怕这种事小孩子见了不吉利,便让人先带她回房。
方妈妈发了话,褚蕙心人小反抗无果,被连抱带拖地带走了。刚出了许氏的院门,却听到小厮通传说老爷回来了,褚蕙心想了想,自己一个小孩子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留在那里恐怕郎中说话也要避讳着自己,既然父亲回来了,自己便回去等消息吧。
却不想,许氏这一躺,三天都没醒。
这三天,褚晨鸣几乎把全京城的郎中全都请来一遍,宫中丽妃娘娘听闻许氏昏迷,特地将为自己安胎的宋太医遣去将军府诊治。
褚晨鸣每日早朝后便早早归家,整日陪在许氏身边,全京城的郎中都在他的怒吼中跑了,不过对宋太医,他到底是还知道轻重,未敢造次,客客气气地说话。“宋太医,内子病情如何?”
宋太医诊过脉之后,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听闻褚将军有此一问,方才回过神来“褚将军,夫人此病到底还是身子虚弱的缘故,再加之恐惧忧思,才加重了病情。夫人身怀有孕,医者又不敢乱用虎狼之药去病,才致使夫人连日昏迷。”
这些话这几日里褚晨鸣已经听过不下几十遍了,不过此时他仍是耐着性子问道:“不知宋太医可有良方?”
“原本夫人孕中,应以温补静养为宜,但夫人连日昏迷不见好转,当务之急就是唤醒夫人,如今胎儿脉象已经很弱了,若是任由夫人如此昏迷,那唯一的结果便是母子皆亡!”宋太医并未绕弯子,想来这几日那些绕弯子的话褚将军已经听得腻烦了。
“宋太医有办法?”褚晨鸣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办法倒是有,若是要唤醒夫人,我有一剂良方,保证夫人今日便能醒过来,只是……”宋太医话到嘴边又藏了半句。
“只是什么?宋大人但说无妨!”褚晨鸣急切地说道。
“我这一剂药方,有一味代赭石与胎儿是相冲的,若是平常孕妇,胎气稳固的话,偶然吃一剂,倒也无碍,但夫人现在已然是胎气不稳了,我这一剂药下去,极有可能造成滑胎!”宋太医一五一十地说了。
褚晨鸣的拳头捏得紧紧地,褚蕙心站在门口偷听,都能听到他的拳头咯吱咯吱地响,褚蕙心清楚自己的父亲对于娘肚子里的孩子有多期待,在这个世道,儿子才是安身立命、传宗接代的根本,这种观念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改变的,不仅是男人,就是娘亲许氏,也把这一胎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个决定看似是两难,但褚蕙心清楚,父亲就算是保住了娘亲,失去了孩子的许氏怕也是生无可恋了。褚蕙心实在受不了这里压抑的气氛,悄悄跑到花园角落里哭鼻子去了。
从小,孤儿院里长大的褚慧从没感受过双亲的疼爱,如今重活一世,她以为这份温暖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她,原来最可怕的不是从没得到过,而是眼睁睁地失去。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告诉师兄,让师兄开心开心。”梁宗泽莫名出现在褚蕙心身后,拍了褚蕙心的脑袋。
褚蕙心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哪一个讨厌鬼。
“不会说话就闭嘴!”褚蕙心正伤心呢,懒得理他。
“呦呵,褚大小姐长脾气了?”梁宗泽挤到褚蕙心身边坐下,忽而语气又正经起来,“到底是怎么了,褚夫人病情又严重了?”
褚蕙心一听梁宗泽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对着梁师兄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闭上你的乌鸦嘴!”这人平日里挺会说话的,怎么今天一张嘴没一句好听的。
“哎呦哎呦,你现在可一点不像个大家闺秀,我听说今日宫中派太医来了,不知是哪位太医啊?”梁宗泽问道。
“是宋太医。”褚蕙心没好气地说道。
“宋太医?似乎没听说过啊……”梁宗泽若有所思,这位宋太医并不是皇爷爷在时太医院原有的太医,恐怕是皇叔府里的府医,皇叔登基,他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着进宫做了太医,这样看来,这位宋太医便是皇叔的心腹了。
“他是说了什么了?”梁宗泽继续问道。自己的这个师妹,心性成熟得紧,一般小事跟本不会放在心上,能让她这样躲在花园里哭的事情,看来不是小事。
“他说可以用药物唤醒娘亲,但是对娘亲肚子里的孩子不利,现在他让爹爹选呢……”褚蕙心提到伤心事,眼泪又在眼眶里面打转。
莫非皇叔是要对孩子动手?“那师父怎么选了?”梁宗泽问道。
“我哪里知道,我听太医说完话就跑出来了,呜呜呜……”褚蕙心已经慌了神,现下就知道哭。
“你别哭了,我给你想想办法!”梁宗泽早就见惯了女人哭,可是他见的都是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像这样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淌,还意图把鼻涕往他衣襟上抹的小丫头片子,实在是束手无策。
褚晨鸣在犹豫了半盏茶的功夫后,终于还是决定,让宋太医用药。
“褚将军,此药方为宫廷秘方,不得对外透露,还望将军借厨房一用。”言下之意是要亲自煎药了,
“劳烦大人了。”褚晨鸣满心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