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真假
屈正扬赶了几天的路,到应天时已是亥时,城门早已关闭,想入城恐怕只能到明天。
忽然想起师父给他的腰牌,说借此腰牌除皇城外无论何处都可畅行无阻。
他拿出腰牌,冲城楼上喊道:
“几位大哥,在下要事在身,可否通融一下?”
只听城楼上有人喊道:
“想进城等天亮了再说!”
那人说罢不禁嘲笑道:
“这哪里来的乡巴佬,岂不知这未时已过城门关上就不能出入?”
忽然听城下喊道:
“我有永昌候府的腰牌……”
永昌侯府?
守城侍卫一听,几人商量了一下,便让人悄悄将城门打开,放他进来。
还没等屈正扬来得及高兴,就见几人忽然拔刀喝道:
“腰牌呢?”
等屈正扬拿出腰牌,这几人一看果然是永昌侯府腰牌,这才放行。
正当他准备翻身上马,忽然有人追上来拦住他道:
“兄弟,今晚应天全城宵禁,还敢骑马招摇过市?你不想活命了!”
见屈正扬一头雾水,这人问道:
“头一回来应天吧?”
见屈正扬点头,这侍卫悄声说道:
“这样吧,马就先别管了,我带你前去,等明天一早,兄弟我亲自把马给你送到侯府……”
屈正扬见大街上空无一人,也只好答应,便跟着这人往永昌侯府去了。
月上枝头,城中各家各户大门紧闭,万籁俱静,就连皇城也是如此。
宫里所有宫女太监都是身着素服,无论是宫女们手里挑的还是高悬的白色灯笼,让整个皇宫里更显得庄严肃穆。
此时的奉天殿灯火微亮,只有掌灯太监在此值守。
而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内悬皇后马氏画像,画像前香案供奉着孝慈皇后马氏之神位。
四下无声,只有偶尔传话的之人窃声低语,宫人脚步轻缓,这脚下似乎都长着心肝,生怕脚步急快便会踩碎了似的。
曾经皇上皇后中秋赏月的邀月台,此刻只有朱元璋一人独坐自饮,面前却放着两只酒杯。
看着高悬夜空的明月,朱元璋独坐不语目光深沉,不时自饮一杯。
眼看他眼神微醉,却无人敢劝,随行之人一个个垂手肃立,无人出声。
自皇后崩逝之后,皇上性情更是暴戾严酷,这时更不敢问。
夜风吹过,他连着咳嗽了急声,身旁的公公急忙将备好的金龙披风给他披上。
朱元璋问道:
“几更天了?”
“回皇上,已近四更了……”
见公公说着悄悄递过来一张巾帕。
朱元璋反应过来,伸手在脸上一摸,慌忙接过巾帕背过身拭去眼泪。
等回身说道:
“不早了,咱回家吧……”
不想刚一出声,自己却忽然愣住。
次日朱元璋接各地锦衣卫密探飞书来报,得知各地诸王依照礼制祭祀无人怠慢,心中大慰。
忽然看着长安来的密信,骤然神情大变。
只见他将密信拍在案上,气急怒道:
“如此不孝,禽兽不如、禽兽不如!”
郭顺拿起密信一看,见上面写道:
皇后忌日,秦王处只设神位,只行跪拜之礼后离去,查,狎妓夜欢……
朱标正要进宫,看到蓝玉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以为又有人因胡惟庸之事牵连,赶紧询问。
当蓝玉告知此行的目的,朱标听罢大为震惊,忙恳请蓝玉先率众士等候,自己前去向父皇说情。
不料蓝玉一听急道:
“殿下万万不可,皇上正为此事龙颜大怒,这时候去不是引火上身吗……”
朱标听了稍加思索,依然态度坚决道:
“母后崩逝,父皇性情比以往更为暴戾,我这做兄长的岂能袖手旁观?我这就进宫面见父皇……”
说罢正急着要走,却被蓝玉拦住,朱标不解,却听蓝玉劝道:
“殿下有所不知,此前宣国公之弟李存义被人告发曾参与胡惟庸之乱,皇上念其兄有功于大明,便赦其罪,在崇明之地软禁……”
蓝玉说着叹了一声又跟着怨道:
“这宣国公也是,如此大恩竟不曾叩谢天恩,皇上本就为此生恨,殿下这时候进宫说情,只怕是火上浇油!”
朱标听了却暗暗说道:
“既然如此就更得去了,宣国公能为兄弟说情,我朱标亦为人兄,岂能无动于衷?”
蓝玉被朱标一番话说得登时语噤,便不再相劝。
看着朱标瘦弱单薄的背影,蓝玉暗自叹道:
“你对人家仁义,可人家对你却未必……”
突然听有人粗嗓门嚷道:
“永昌候!”
蓝玉一惊,心想何人竟敢在这地方如此狂放,闻声看去,见是和魁。
“和将军不在不西北守着,跑回京城做什么?”
“咱老和想皇上了呗……”
蓝玉见周围人都憋着笑,当即上前扯住他沉声骂道:
“你这个‘和老粗’,整日说话不着边际小心惹恼了皇上,丢你了这吃饭的家伙!”
不想和将军听了反倒笑道:
“嘿嘿,这你就不知了,十年前咱这脑袋差点被皇上,不过咱一通话说的皇上高兴又把咱这脑袋又借给咱了……”
蓝玉笑道:
“这事我听说过,好像是你陪太子驾车冲门,被皇上赐了二十军棍……”
和魁见他发笑,不但不生气反倒得意道:
“二十军棍换了一颗脑袋倒也不亏!”
蓝玉拉着他说道:
“那好,既然你说你这脑袋是借的,那咱两进去看皇上若是发怒,也好替太子挡一挡……”
不想和将军一听,顿时恼道:
“咱这脑袋也是爹妈生的,又不是那地里长的,不去不去……”
他说着忽然一愣,得知太子前去替秦王说情,免不了惹皇上大怒,反而一把拉着蓝玉急道:
“皇上本就嫌弃太子良善,见他求情肯定大怒,快走!”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蓝玉进宫往奉天殿急去。
这二人一到奉天殿,却没见到皇上和太子争执,反倒奇怪。
朱元璋见这二人前来,赶紧让二人进殿。
蓝玉见他之前还满腔怒火,怎么转眼间怒火全消,正迟疑间,听朱元璋说道:
“蓝玉,长安不必去了,刚才标儿一番话也倒提醒了朕,若为此严惩了秦王,其余诸王一见往后必将隆重操办,如此虚情假意反倒对皇后不敬,皇后生前处处节俭,若是知晓各地诸王如此铺张,也会责怪于朕……”
朱标一听,跪地泣道:
“母后慈恩,不想神位归天仍能福泽大明,母后对儿臣往昔之教诲定当牢记于心……”
朱元璋听了也颇为触动,长吁了一声劝朱标道:
“标儿,你且回去吧……”
朱标出去后,朱元璋感叹道:
“秦王乃朕次子,按理说更应当知礼守节才对,可他们这几兄弟就他最不争气,就知道沉迷酒色,反观棣儿,祭祀前一月就开始斋戒,不曾有一丝怠慢,他这粗枝大叶能如此心细可谓难得……”
忽然听蓝玉说道:
“皇上,听刚才太子所言,臣就顺便提一句,若秦王处来信是虚,其余诸王可是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