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后地球上的结婚风俗就算告一段落了，卡修王子准备带着他可爱的新娘回母星，介绍给民众的同时拜访父亲，也就是帝国的皇帝。漫漫虽然从小住在帝都北京，但作为一介草民，见过最牛的大人物就是校长，这次确实有点紧张。
狄肯主舰幸运号，起居室。
漫漫跟朋友们聊了一会儿，被告知丑媳妇见公婆，还是超级伟大的公婆，一丁儿点差错都不可以出，不然就是丢全体地球人的脸。她虽然觉得自己不算丑，但看看自己的腿长，再瞧瞧沙发上看书的王子殿下，那颀长挺拔的身材，笔直的长腿，英俊的面容，完全不是一种生物嘛……
呃对了，本来就不是。
漫漫爬到沙发背上：“卡修，告诉我一点儿你父母的事好吗？我不想见面就被讨厌。”
卡修放下书，轻轻把她抱下来，像对待小猫一样把她摆在一堆靠垫上：“怎么会，能够找到你是我族的荣幸，母亲如果在世肯定会喜欢你的。父亲嘛……他很严厉，但也绝对不会觉得你讨厌的。注定之人是皇族之星，婚礼前他就发来了贺函。”
漫漫拱拱垫子找了个舒服的窝：“小说里总写，王子都称呼爸爸妈妈为父皇母后，感觉很伟大。”
“只有注定之人能够成为皇族真正意义的妻子，所以我的母亲并不是皇后。为了保证继承人的唯一，皇族都是单传，家里人口少也就没那么多礼仪规矩。私下里，祖父就喜欢我直接称呼他名字，不过我不敢那么叫父亲。”
“皇帝陛下好像很……”路漫漫想不到贴切的形容词，“在布特他们面前一提，都会立刻变脸色。”
卡修的语气从温柔变成某种敬畏：“父亲是狄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王，他气场极强，御下铁血，对敌冷酷，所有人都对他又敬又怕。我小时候，都不敢在他面前开口说话。”
漫漫也开始对没见面的皇帝又敬又怕了，但这么伟大又可怕的皇帝，还是有这么可爱的儿子嘛，她伸手碰了碰卡修的长发：
“即使是这样，他也跟你妈妈生下了你。”
卡修笑了笑：“母亲跟父亲并没什么感情，她去世前是个遗传生物学家，父亲和十水的同学兼老朋友。生下我是个任务，以后你就明白了。”
路漫漫愣了，没有感情也可以为任务生下孩子，确实有狄肯人的风格。
虽然卡修保证他的父亲会喜欢自己，但介于以前的经验，漫漫觉得自己对狄肯的常识还缺乏了解。于是在幸运号降落前，还是抽空问了问万能的十水队长皇帝陛下的好恶。
十水直截了当地说：“陛下没什么喜欢的，但讨厌的有很多。您不用思考怎么讨好他，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他讨厌掉毛的生物，吵闹聒噪的东西，含求偶激素的空气，侵犯私人领域的搭讪……诸如此类。”
“那吵闹聒噪的范围是？”
“呼吸的声音就算。”
听过这番话，路漫漫觉得前路艰难，愈加信心不足。“史上战斗力最强，智慧和统驭力也那么高，作为卡修的爸爸肯定也很帅，陛下本人完美，怪不得这么挑剔。”
十水叹了口气：“基本完美。”
“什么意思？”
“他没有完成皇族最大的荣耀，也是皇族最大的任务：找到自己的注定之人。所以在皇宫时请您谨言慎行，在世的三代皇族只有他没有找到，这种对比总让他心情糟糕。”
在地球人的茫然失措中，庞大的主舰开始穿越虫洞，第一次出银河系的土鳖路漫漫吐了个天翻地覆。
经过狄肯独占的星际中转站，很快，一颗火红色的星球出现在视线中，这颗布满红色岩块和白色永冻冰层的苍莽星球，就是所有狄肯人生命的起源，狄肯星系的母星——索伦星。
索伦星的一天长达四十个小时，大气层非常稀薄，重力也比地球大得多。两端寒带永远处于不适宜任何生物生存的极限寒冷，热带的首都只有冷暖两个季节，因为公转轨道周长更长，每个季节长达两个地球年。现在虽然是暖季，对地球人来说仍凉意侵人。
狄肯主舰内都因王子妃的存在被设定为地球环境，漫漫出舱前被牢牢叮嘱：一定要随身携带调节装置。在三倍重力下，地球人脆弱的心脏无力泵出血液，稀薄的空气会让她在十几秒内窒息。
这位来自地球的注定之人好奇且手贱的本性在婚礼上已经让大家吓破胆，保险起见，十水给她带了三个备用的。
路漫漫身穿白底红边的绶带裤装小礼服，非常庆幸没有穿短裙的小学女生来给自己献花。她身高一米六三，在地球算中等，来到这里就是哈比人，十水给她拿了个箱子垫脚，以缩短跟卡修的身高差。乘悬浮车去皇宫的途中，路漫漫才总算体会了身为“皇族之星”受到的欢迎，是多么难以想象。
在注定之人产下继承人的同时，狄肯皇族的第二套基因程式就开始发挥作用，继承人的进化编码会复制到所有即将出生的新生儿身上，全体种族将在短期内产生整体基因进化，被称为“来自远方的祝福”。
以S级战斗力为荣耀的狄肯星人，得知后代能够得到更强大的武力和智能，心中的感激是难以言喻的。无数婚育期青年推迟了生育的时间，以期让自己的孩子得到高层次基因的复制传播。
也就是说，她的存在，是对全体国民的最大福利。
帝都狄斯尼有自主行动力的居民倾巢而出，包围了降落场到皇宫的所有道路。皇族护卫队布下最严密的反冲壁，以保护脆弱的王子妃不在民众爆发的热情冲击波、高速投掷的植物生殖器下提前牺牲。
“王子妃殿下，欢迎您来到帝都！”
“殿下！祝您早日产下继承人，长寿健康！”
“殿下！我的孩子将成为新继承人最忠诚的部下！”
“殿下！我推迟了预产期，希望孩子能得到您的基因庇护！”
“祖先护佑狄肯！护佑皇族！”
“王子殿下，加油啊！！！”
索伦星的低温下，完全呆滞状的漫漫吐出一团团无意识的白气，卡修把披风轻轻搭在她身上，自豪地笑：“你看，所有人都非常喜欢你。”
和狄肯人生产的飞船风格一样，皇宫所有建筑线条简洁，抛弃一切华丽繁冗的装饰，和狄肯战士一样，有一种天然的潇洒和高傲。因为皇帝陛下特殊的好恶，进入宫墙后路漫漫就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仆人，只有静音的家务机器人飞来飞去。皇帝陛下的工作极其繁忙，正式接见安排在第二天。卡修带着漫漫参观了一下这座已有十四万年历史的荣耀之所。
纪念殿内，王子指着一副画像：“这是我的祖母，虫族的玛姬女王。”
路漫漫翘首瞻仰：六足，鳞甲，半透明的光刃翅膀，毫无感情的冷酷复眼。
她由衷地评价道：“另类个性。”
王子继续指：“太太太祖母，沃尔夫星人，琪斯殿下。”
路漫漫心怀敬意：可以撕裂一切的利爪，丰厚的皮毛，闪烁着寒光的猩红色眼睛。
她由衷评价：“美貌无敌。”
王子接着指：“太……祖母，拥有虚数表态和等离子基因的露娜殿下。”
一个朦胧的惨白轮廓，一头乌黑亮丽的披面长发，瘦骨嶙峋的双脚微微离地。
路漫漫心惊胆战说：“气质超群。”
从头看到尾花了三四个小时，卡修自豪而欣慰地总结：“还是你最漂亮。”
这一天，路漫漫同学有一点明白皇族的威严和种种特权存在的理由，因为他们确实为帝国的延续付出了极大的牺牲。
银河系漫游CCAV108进化频道
社会学家A：“第四区猎户座左旋臂太阳系的那颗蓝星，就是喜欢把宝贵资源加工成垃圾堆到自己家门口的那个。上次我跟人打赌他们再用十万年也进不了联盟的，结果呢？那个原始可怕的地方居然发现了狄肯的注定之人，我要输掉两千加卡的能源块！”
政治学家B：“那是特例啊，如果没有狄肯的资助，蓝星人在发明出量产的平价宇宙飞船前就会把自己的星球整个吃掉的。他们居然会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就杀死同种族的未成年儿童，我坚决反对他们进入智慧联盟，这太恶心了！”
生物学家C：“我们用术语称呼他们为地球人好吗？好吧，你们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是个别国家的个别情况。实际上，地球人的基因很有潜力，在狄肯提供保护之前，已经有许多非法组织绑架个体进行研究了。聪明的狄肯皇族怎么会从一堆垃圾里面挑选妻子呢？我估计，地球人在帮助下极可能在短时间内进化为优秀的高等级智慧生物。”
社会学家A：“越聪明越危险，在地球人抛弃那消耗一切、攻击一切的可怕习惯前，我希望联盟委员会认真考虑把他们列入名单是否合适。”
主持人：“女士们，先生们，无性分裂繁殖体们，请回到论题来，抛弃蓝星人吧，这个节目不是《动物世界》。”
政治学家B：“好吧，我们来聊聊狄肯皇宫。我想象不出宇宙里还有比这里保护更严密的地方，除非虚物质的不可逆减少造成的宇宙级空间坍塌或者超新星爆炸，没有什么能对皇宫里的任何东西造成损伤。这种境界，除非帝制的强权……”
社会学家B：“究竟帝国处于皇族的统治，还是皇族是帝国的祭品……”
生物学家A：“狄肯皇宫里饲养的C级观赏生物斯内克……”
……
（插播广告：工薪阶层们，还在忍受真人网游的高价充值点卡和拥堵的官方服务器吗？想拥有一颗完全属于自己的游戏星球吗？想体验自由职业设定，万能游戏管理员吗？
大气调节器和自控生化模型产量扩大，这再也不是梦想了！
您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团购一颗惑星进行改造，分期贷款，现在就拥有无限神器神兽！只要拨打电视直销热线即可获得神秘大礼包！宇宙游戏联盟提醒你：适度游戏，健康一生。）
宇宙电视台的节目实在太丰富了，简直令人上瘾，卡修善意叫了一声：“漫漫，别躺在床上看电视，会让你清澈的晶状体发生弧形病变的。”
路漫漫拍拍身上的薯片碎屑：“这个节目太好看了，我应该录下来上传到网上去，只是节目太短广告太长。”
卡修王子走出寝殿，在走廊上拨通了护卫队呼叫器：
“布特，从我的个人账户上拨款给CCAV108频道……”
路漫漫发现自己无意识中吃空好几个零食袋，唯恐在画像上留下臃肿丢人的形象，扬声说：“卡修，我出去逛逛消食，不用人陪着。”
“好的，不要走出皇宫防御壁，把衣服穿好，这里比地球冷得多！”
“知道啦。”
卡修继续和布特通话：“用护眼波段，不许插播广告……”
夜凉如水，索伦星也有伴随小卫星，只不过比地球数量多，三个“月亮”不知会不会勾起三倍乡愁。
庭院里的植物普遍没有花朵，也没有任何曲线柔和的藤蔓，连杂乱低矮的灌木都很少。有的，是躯干高耸入云、枝叶如刀剑般的高大树木。它们默默地站着，像身着战斗服的狄肯战士，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护卫种族和帝国。这种树被翻译成刃松，是狄肯的代表树种。
漫漫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一个护卫。皇宫的防御壁包含着历代皇族积累下的力量，是跟皇帝陛下的神经弧直接联系的。无论内外，任何超过警戒值的气场异动都会让他发现。
皇宫是活的。沉沉暮色中，它像一只强大灵敏的兽王，即使在梦中，高傲的呼吸依然震慑四周。
帝国的皇帝在即位后就必须结束危险的征战旅行，为了帝国的稳定和安危，退位前基本上所有人生都要在这里度过。
它也是禁锢兽王的牢笼。
皇宫经过无数代的扩建和改造，内部环境已经非常复杂。漫漫回想着纪念殿历代王妃的图画，不知不觉走得太远了。回头，卡修王子的寝宫已经被掩盖在夜色和高大的刃松中。漫漫抬头追忆路线，嗯，超出了本人的生物学GPS识别范围。
也就是说，迷路了。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逛逛吧。
总是散漫随性的路漫漫挑了一条顺眼的小路，从容地继续她探路者的旅程。
水声。
一个布满池塘的庭院，没有喷泉，也没有小桥，只有幽暗深邃的池塘。漫漫虽然会点狗刨，但她从来不敢接近黑夜中的水。再清澈的水，也会变成深不见底的黑，白日的温柔会在夜幕降临后变成未知的恐怖，好像埋伏着某种庞大的猛兽。
但今夜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欲望，好像被那粼粼波光和脉脉流水引诱一般，想看看，想看看水里有什么。
来，走近一点。
再近一点，还差一点点。
水声。
静静地，池塘里慢慢浮出一只巨大生物的上半身。灯笼大小的眼睛，暗红色的冷酷瞳孔，布满鳞片的冰冷身体粗如古木，这是一条巨蛇！漫漫浑身颤抖不能呼吸，但却发现自己脚步仍然再向前走。
一条可以诱惑食物的猛兽！它大概能使用生物波控制一定范围内的猎物，让它们自投罗网。
巨大的恐惧中，路漫漫决定自救，据说梦魇的时候如果能说话，就会摆脱僵硬。她竭尽全力张开了嘴，声音却微弱颤抖，小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你、你好……我来自地球。我喜欢吃薯片，你呢？”
巨蛇的头部裂开了，猩红的深渊中露出了一条分成三叉的舌头，嘶嘶嘶嘶。
我不喜欢薯片，更喜欢你。
路漫漫已经走到池塘边了。月光下，她能清楚看到怪兽的鳞片涌动如潮汐波浪。恐惧先一步将她吞噬嚼碎，连肺都不能自由张开呼吸了。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大家。
我想我要结束了……
月光下，一线银光蓦地升起、滑翔、落下，优雅而干脆，没有停顿和转折。
巨蛇的躯体一僵，瞬间断成了两节，腥臭的血液冲天喷出。漫漫在血雨中恢复了身体的自由，双腿颤抖得几乎要跪倒。那冰冷的银光上却没有溅上一滴血液。
那是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有一头过腰的冷银色长发，月光之下如同银河。
腿软打战的地球人死里逃生：“得救了，谢谢你！”
“￡§??￠éD??……”男人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喃喃。
“对不起，我听不懂狄肯语。”漫漫举起手，亮出手指上带着皇族徽章的戒指。
“带我回王子的寝宫好吗？”
沉默。
水声。
池塘里浮起了更多的巨大蛇头。数对灯笼大小的暗红色眼睛浮在半空中，明明暗暗地闪烁着，像死神携带的指路灯。
迟钝如漫漫也真的想哭了，狄肯皇宫不是宇宙最安全的所在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危险生物！
男人没看池塘一眼，他银色的竖瞳紧紧盯着漫漫，好像她才是危险生物。
最终，他揭下身上披的斗篷，扔到漫漫头上。声音，像在南极沉睡了千万年的冻土一样寒冷。
“观赏动物，你比饲料还弱。”
漫漫瞬间明白了，它们只是庭院池塘的金鱼，把她当成了白嫩美味的虫虫。
C级观赏动物斯内克是种很聪明的动物，会根据生物发出的气味判断武力高低。强于自己，潜伏等待。弱于自己，捕捉食用。所以它们对狄肯星人来说，是像兔子一样温顺，金鱼一样安静，适合家养的宠物。
银发男人脱下的斗篷上有他的气味，这等于给漫漫覆盖了层强力保护膜。他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密密的丛林深处走去，漫漫赶紧一路小跑跟上。看他那大步前进毫不犹豫的样子，肯定对地形很熟悉。还好碰到了好人，漫漫不禁庆幸。但……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两个人仍然在迷宫般的密林小道里转悠，每条路看起来都差不多，一圈又一圈，越走越记不清。而且对方人高腿长，一步比漫漫两步还远，渐渐的她额上出了一层细密汗珠。看看前面带路的人，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请问，还要走多久？”漫漫扶着树身喘了口气，拉开一点领口透透气。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毫无表情地道：“不知道。”
“呃？”
“我迷路了。”
“……”
漫漫完全失语。看他一副沉稳多智的样子，竟然会犯一样的低级错误。毕竟是救命恩人，出于礼貌她也不会出口抱怨。出来一个多小时都没休息过，她真的有点累了。小道旁有处隐蔽的台阶，漫漫走过去用手拂去落叶，想坐下歇歇，谁知刚刚碰到叶片，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
“呀……”抬手一瞧，一道伤口渗出血珠来。
瞬间，胳膊被高高拉起。刚刚还在十米外的人不知怎么就到了她身边，皱眉看着她的手心。如此近，近到能看见他雪白的手套和银色眼瞳，在黑暗森林里发出微微荧光，路漫漫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比巨蛇更有压迫感的气场。她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几秒后，男人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脸色一寒，猛地松了手。
“这叶子好锋利。”漫漫这才发现，那几片落叶质地坚硬，边缘甚至闪着开过刃的银光。
“是刃松。”碰过她的那只手，很不自在地捏成拳。
“哦，国树。”漫漫想起十水的简易教程来，索伦星这种植物最多，因此狄肯也被称为刃松帝国。
“跟我来。”男人朝一个方向走了几步，见她没动，回身颔首示意她跟上。
又不迷路了？真是奇怪……果然，不到一分钟，漫漫就看到刃松林中一座伟岸宫殿的轮廓，但不是王子寝殿。
没有守卫，男人像进自己家一样推开了厚重的侧门。
“进来。”
漫漫朝里面看了看，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这不是非常危险的“跟着陌生人走进陌生屋子”模式吗？正迟疑中，男人银色的竖瞳已散发出不悦的光芒：“我讲话不喜欢重复，进来。”
也没加重声音，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任谁也会被他强悍的气质震慑。漫漫胃部一抽，浑身发冷，这眼睛散发的信息比斯内克暗红色的眼睛更加慑人。还没仔细考虑，脚步就自动地乖乖跟上了。
“坐。”像主人一样吩咐完，他就走进内室。
适应了室内的暗淡光线，漫漫看见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张黑色的大床。坐……坐在这上面？路漫漫手足无措，处境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考虑半天，还是没有坐下。无事可做，漫漫随意打量了一下室内，除了床，一台游戏通用的视频播放器外，其他一概全无。对于一座宫殿而言，确实简约到极致了。她注意到，床上甚至没有被子枕头。
原来这里没人住。漫漫下了定论。
几分钟后，男人终于回来了，手里倒没有端着茶和点心，而是拿了一个止血的急救喷雾剂。狄肯人恢复力这么强大，外伤除非断肢再生之类，基本不用特别救护，估计这个小东西他找了很久。
“伸手。”又是不得辩驳的两字命令。
反抗是没有用的，漫漫乖乖举起手来。哧哧喷了两下，手心里凉凉麻麻的，伤口立刻不疼了，肉眼能看见口子收了起来。
“谢谢，请问……”看他的气势，定然是皇宫里的大人物，虽然觉得不会在这里碰到危险，但漫漫还是被盯得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问：“能不能联系一下卡修王子，我出来一个多小时了，也许他会担心。”
沉默。半晌，他说：“急着回去，急着见他。”
淡淡一句叙述，轻得好像自言自语。可路漫漫能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呼吸中能看到白雾，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路漫漫下意识缩起肩膀，摸了摸戒指。
时间长得不能度量，像创世纪……又或许只是瞬间，压力消失了。
银发男人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出去，漫漫跟上。这一次没有徘徊绕弯，明明看起来一样的路途，却通向正确的方向。十几分钟后，寝殿的尖顶已经在树木间浮现出来。
“谢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索伦。”
“什么？”漫漫怀疑自己耳背。
“我讲话不喜欢重复。”男人皱皱眉头，“索伦。”
月光照耀在他银色的长发上。
男人转身走了。
漫漫披着斗篷，还没看见寝宫的第一个台阶，就突然被凌空抱起。这不是往常那个温柔克制的怀抱，而是带着颤抖狂乱的怒气。
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卡修，我肋骨疼。”
手臂一松，她看见他散出血丝的竖瞳。
“对不起！我考虑不周，忘记了你是对付不了斯内克的……”卡修脸上混合着愧疚和恐惧。
十水从外殿走出，责备的口吻异常明显：“皇宫的安全是针对我们狄肯人而言的，您怎能让公主一个人出游？温顺的宠物也可能成为致命杀手。殿下，您和布特太离谱了。”
卡修低下头：“我和他一起接受惩罚。”
十水双腿一并行了个礼：“先安置公主，属下告退。”
卡修把妻子抱在怀里，用一条温热的毛巾擦去她脸上溅的血渍：“祖先护佑，父亲发现了你。”
路漫漫叹气：“果然是陛下。但你怎么知道？”她发现皇帝的身份，是因为索伦是狄肯星系母星的名字，这是只有最伟大的帝王才能拥有的殊荣，还有……那样冰冷强悍的气质。
“气息。”卡修的回答很简洁。
“斗篷吗？可我只闻见蛇血的腥臭。”
“如果你也有额前触角，就会知道斯内克微不足道的气息完全无法与父亲的强悍相比。”
漫漫低头嗅嗅，还是只有蛇血。看来狄肯人所谓的气息和地球人的气味并不相同，包含的化学物质更加复杂，透漏的信息也更加丰富。
王子继续给他差点变成饲料的新娘擦脸。不知怎么，他今天下手很重，路漫漫皱眉，向后退缩。
卡修突然住手，他受了惊吓的新娘脸上一片红。手忙脚乱道歉补救。
漫漫提醒：“你的眼睛还没恢复。”
心疼愧疚中的卡修愣了一愣，竖瞳消失：“对不起，无意识的，因为有别人的气息……”
“排斥感导致的攻击性？”
“是的，雄性留下气息意味着对私有物的标记占领，我的本能不能忍受。”卡修坦率承认，“即使是父亲的气息。”
漫漫伸手摸摸他的头：“汪汪，辛苦你了。”
“什么汪汪？”
“没什么，我去洗澡。”
气息并不是气味，温水和沐浴液是无法消除的。实力的些微差距在气息中得到明显地体现，强悍生物的气息能够轻而易举地覆盖弱小生物，反之则很困难。狄肯史上最强的皇帝陛下，当然比他二十出头的年轻儿子强得多。
这天晚上，标记占领私有物的本能让卡修王子的竖瞳反复出现。
他的本能说：“这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冲动盖过理性，后果是地球人很难承受的。
路漫漫退缩了：“卡修……我疼。”
下半夜，十水正在池塘边检查斯内克断裂的尸体，卡修王子从树林中走出。
“公主睡了吗？”
“是的，她很累，我想……我伤害了她。”
“医疗组的黄色警报只亮了几下，这说明没有超过范围。”
卡修低下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是皇族对注定之人的绝对占有欲。在有记载的历史中，有因注定之人所属的种族天性滥交，使皇族的嫉妒心在她去世后将这种族全灭的纪录。”十水安慰道，“殿下，您的控制力已经很好了。”
“父亲留下的气息很奇怪，我从未见过，混乱、迷茫、愤怒，还有……绝望和冲动。”卡修沉声道。
十水站了起来：“确定吗？您知道我们只有一点虫族基因，触角对气息的辨识并不精确。”
“但她对我而言是特殊的。我能够在十几公里外辨识她散发的最微弱的激素气味，一切变化都能察觉。”
沉默了片刻，十水说：“殿下，我希望这是您的错觉。”
“是吗？那怎么解释我们的搜索在这池塘完全终止？从这里返回宫殿的途中，她留下的一切痕迹和气味都被即时销毁，携带调节装置发出的信号也被切断，森林里甚至有扰乱辨识路途的幻术波动残余？”
“也许陛下只是想单独了解一下您的妻子，她毕竟是帝国将来的皇后。”
卡修盯着池塘里浮起的巨蛇尸体，很久很久。
但愿一切都是错觉。
皇宫，帝殿。
CCAV108频道《科技发展对配偶选择的影响》节目。
社会学家A：“你们不能否认，远程信息科技的传播对生物选择配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看那些电视和广告里使用整形科技和视觉折射的偶像，完美的面容，完美的体态，这些难道不会对看电视的适龄交配生物产生迷惑吗？它们的审美会被这些虚假影像引向歧路！”
社会学家B：“没错，这太可怕了。雌性脂肪能量的储存对生育的重要性这种弱智也知道的常识我就不用重复了，但看看现在这些节目和杂志！模特的标准就是脂肪率越低越好！这种影响种族续存的暗示太可怕了！这是科技的谋杀！谋杀！”
生物学家C：“各位，你们太激动了，生物选择配偶的最终决定权还是本能。激素透露的信息，基因的缺陷，这些都必须面对面才能判断的，怎么能被几个虚假广告和几集电视剧影响呢？”
社会学家A：“几个？几集？嘿，看看这些铺天盖地的信息传播，就算排泄的时候都不会放过你！这种影响能用‘几’这种数量词形容吗？你是不是被广告公司收买了？”
生物学家C：“好吧好吧，那我们来看看最典型的配偶选择例子。如果狄肯皇族选择妻子的时候不用面对面进行生物电交流，那么王子们也就不用进行数十年的星际流浪啦。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皇宫里，然后整天看电视，瞧瞧有没有哪个可爱的异族美人儿是自己的注定之人……”
社会学家B：“那是特例！我们讲的是普遍的审美观扭曲……”
……
同时，另一台播放器。
《皇族机密档案第50281号》
卡修·弗雷德里希·范·雷德尔
寻找结果：成功。
初次交配记录，播放中：
“我推你，你应该向后倒。”
“对不起，我没感觉到。”
……
播放完毕。
重复播放……
播放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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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完毕。
重复播放……
信号提示：频率受到生物波强干扰，播放中止。
信号提示：CPU受到生物波强干扰破坏，主体损坏修复不能。
信号提示：损坏、损坏、损、损、……
男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宫殿里。他身边扔着一个变形的保险箱，里面是一件多年来精心保存的凯欧特礼服。经过百年岁月流逝，纤维已经失去当年鲜艳的颜色，变得黯淡失色，如同主人曾经的梦想。他从未得到穿着这礼服的机会。
“原来我早就见过你……哈……”
第二天。路漫漫醒来，转头看看窗外，寝殿外一片大亮。愣了几秒，一骨碌爬起来：“完了！正式接见！”
最伟大又最可怕的陛下，迟到是最大的失礼啊！想到地球的保护地计划还没得到正式批准，路漫漫心惊胆战。她从来没有因为痛经旷过课，竟然会在这种紧张关头睡懒觉！
“接见安排到下午了，父亲突然有紧急会议。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吧。”
卡修端了杯温水喂下，把她塞回被子里轻轻包好。
大脑使劲处理完这条信息，路漫漫松了一口气，接着浑身散架了一样瘫软回被窝里。她挣出一条手臂对着阳光，手臂内侧有一个青紫色的咬痕，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汪汪果然是属狗的。
卡修轻柔抚摸这个自己造成的伤痕，低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然后呢？”她坏心眼地追问。
“对不起，下次我会克制。”卡修停顿一下，垂着触角说，“但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路漫漫叹了口气。他的诚实就是这么可爱，就算做了错事，也让人讨厌不起来。种族力量的差异让这个青年一直在尽量忍耐，偶尔一次冲动，理应获得同等的包容。
“让我咬一口就原谅你。”不等卡修点头，漫漫给他留了一个亮晶晶的口水印。
用一上午养足精神，更衣准备，路漫漫做足心理建设，准备朝见那个难以取悦的皇帝。去正殿的路上，十水简单介绍了皇帝陛下的起居。
“虽然陛下的战斗力是史上最强的，但不可预知的危险总是存在，为了帝国的稳定，每一代皇帝即位后，基本就不再走出这座宫殿了。”
“笼子里的金丝雀。”想想觉得不对，路漫漫改口，“不，是笼子里的霸王龙。”
十水摇头：“龙的战斗力顶多B+，这样形容是失礼的。”
“对不起，是我失言。”她连忙道歉。
“金丝雀还可以，伯德雀星人的战斗力偶尔也有S-级别。”
“……那么陛下天天在宫殿里干什么呢？”
“工作工作再工作。皇帝这个职业是非常忙的，他只能偶尔看看电视，或者抽空去一趟后宫。”
路漫漫吃惊：“陛下有后宫？！”不可思议啊，连卡修的妈妈都不是皇后……
“是的，这是陛下对崇拜他的帝国女性的服务。”
“等一下……难道不是后宫为陛下服务？”
十水奇怪地看看漫漫：“当然不是，皇族不会对注定之人以外的任何雌性动心，用私人财产供给后宫不是义务。”
漫漫说：“我只是不能想象，这里会封闭着一群后宫怨妇。”
“封闭？不，后宫是走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任两届皇族护卫队长的十水感慨：“不过陛下极受欢迎，竞争非常激烈。每年宫斗造成的维修费用都很高昂，上次偏殿的地基都被毁灭了。”
卡修插嘴：“不过也能选拔出一些优秀的战斗人才，转业到前线舰队去。
漫漫想，原来这里的宫斗，真的是战斗，而且头牌是陛下。
来到皇帝陛下处理政务的正殿，路漫漫紧张地无法欣赏建筑艺术。抬头望去，那排宽阔深邃、让人叹为观止的台阶仿佛通向不可触及的神圣领域。阶梯两旁矗立着历代皇族的雕塑，他们无一例外的高大英武，沉默严肃。登上台阶的人在祖先英灵的深深凝视中前往宫殿，无法不心生敬畏。
漫漫迈上一级台阶，另一条腿却无论如何没法跟上，她退了下来，再次尝试，可下肢却不愿听从主人指挥，仿佛面前有一堵看不见的水晶墙壁。
卡修搭住她的肩膀：“怎么了？别紧张，我和你在一起。”
路漫漫迷茫地说：“不知怎么，我就是不想进去。”
“是陛下的精神波气场，他今天好像不太高兴。”十水迅速掌握情况，布下小型气御壁把公主罩进去，“好了，请进吧。”
正殿很空旷，也很冷，高高的宝座被塑造成一株巨大刃松的形象，锋利的叶片闪着金属光泽，每片叶子有一位祖先的名字，枝繁叶茂的刃松像一座宫中之宫。漫漫提前看过资料，这王座是著名的文物，已经有数万年历史。
就在这刃松宝座上，端坐着一个银发银瞳的男人。
日光下，皇帝的眼睛仍然是竖瞳。由于母亲是虫族，他的外表拥有更多虫族的基因表达。狄肯人漫长的青年期让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八九岁，体形颀长挺拔，脸部轮廓和卡修很像，气质却截然不同。斗篷垂地，纯黑色的制服上，一排银扣一直扣到脖颈尽头，颗颗映射着他冷淡的表情，也许是长期在封闭的深宫中生活，他的皮肤比卡修健康的小麦色浅得多，如同一尊苍白坚硬的大理石雕像，拒人千里之外。
卡修低头行礼：“父亲。”
漫漫跟着行礼：“陛下。”
“欢迎。”他说，语气里没有任何欢迎的意思。
“恭喜。”他说，气息里也没有一点恭喜的温度。
皇帝动动小臂，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掌搭在另一只上。“卡修，是不是太早找到注定之人，让你认为这是种很容易得到的资源，丰富廉价到可以拿去喂宠物？”他用狄肯语发出了质问。
受到斥责的王子深深低头：“父亲，这是我的疏忽。”
皇帝没有就此放过他：“告诉我，为什么刚才没有发现精神波对她的影响，随时保护她是你的责任。”
“十水的精神防御比我更加纯熟，我判断将安全工作交给他更加稳妥。”
“年龄积累的经验比瞬间值更加重要，你对自己妻子的照顾，还不如你的护卫队长。”
“是的，父亲，我还太年轻。”卡修抬起头，开始针锋相对，“但在将来陪伴她的岁月里，我将全力弥补。”
两个人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地对峙。
路漫漫一句也听不懂。她转头小声问：“十水，陛下在说什么？”
十水面不改色答道：“黑洞暗物质的增加和今年财政情况之类的。”
漫漫迟疑道：“我怎么觉得……”好像恶婆婆在质问媳妇。
听不懂的正式接见，一直进行到地球人体力告罄，一只脚偷偷换另一只脚轮流支撑体重。皇帝陛下冰冷的竖瞳转过来看了她一眼，漫漫心里一哆嗦，赶紧立正站直。
“今天就到这里。”索伦主动停止了对话。他手腕一翻，漫漫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幅星空模拟图像，像太阳系一样，几颗宝石一样美丽的行星围着恒星公转。
“芙拉星系。”索伦停了停，补充，“位于银河系人马旋臂。”
路漫漫一头雾水，不敢揣测皇帝的意思，她一时没敢接话。
卡修不得不小声提示：“漫漫，这是父亲送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一个星系！
从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平民路漫漫同学瞬间呆滞了。
卡修再次小声提示：“谢谢父亲。”
仍然没有回神的漫漫马上鹦鹉学舌：“谢谢父亲。”
话一出口，场面登时冷至冰点。
最伟大也最可怕的皇帝表情一丝也没有变化，可十水的防御壁啪啪爆出几个火花，是精神波在施加挤压。十水咳出一口血，却竭力稳住站位。
“退下！”
皇帝陛下头也不回，从宝座上消失了。
虽然双方都用心准备，接见仪式依然不欢而散，十水护送两人回到王子的寝殿，又转了回来。
皇宫范围极大，但十水总能找到那人的所在。他经常在月夜下徜徉在自己的宫殿、也是牢笼中，在如霜的月色下，行走过自己祖先死荫的墓地，古代英灵的幽魂如回声般回荡在这座历史遗迹中，除此之外没有人陪伴他。
果然，在昨晚出事的池塘边，索伦坐在一堆坍塌的乱石山上，周围是一片在精神波下枯萎的植物。
十水跳上去，看了看他：“很多年没见过您这样了。”
“抱歉，波及到你。”
父子两人总有相似之处，涵养教育再好，涉及到公主，依然会冲动暴走。十水说：“没什么，我已经申请了赔付基金，加上意外伤害保险，大大赚了一笔。”
索伦转过头来：“你除了存钱，还有没有别的爱好？”
“还有研究异族文化啊。”十水意味深长地说，“比如按照地球习俗，王子妃还可以叫您爸爸。”
索伦单手摁着眉心，深深吸了口气，又狠狠呼出来，循环了四五次才忍下变成狂暴状态的冲动，“我期待着下次扣你奖金的机会。”
十水淡然接受：“没关系，我会申请王子妃护卫的特别补助。还有，您真是和蔼慈祥，还特地送给他们两人单独度蜜月的地方。”
心中清楚十水屡屡刺探挑拨的意思，索伦只能吞下这苦水。
“你不要离开她，卡修还是个粗心的孩子。”
“殿下总会长大，学会保护自己的妻子。或许您可以告诉我，您今天反常的原因。”
索伦沉默，半晌反问：“十水，你做了两代护卫队长，你忠于卡修，还是忠于我？”
十水表情严肃地行了个军礼：“我忠于帝国。”
“是啊，一切为了帝国。”索伦笑了笑，有强忍的苦涩。
他扔给十水一个背影，转身走了，“让他们俩别再出现在这里。”银发男人消失在幽暗的宫殿里。
十水看着皇帝陛下的身影消失，默默地离开了池塘庭院，然后一路狂奔，用通讯器联系下属。
“布特，尼迪，你们两个在哪里？”
“啊？队长？帝都酒馆，什么事……嘿！那个能量佐餐是我的！”
“把能量佐餐扔掉，立刻回来打包，这是命令。”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是暂时放假……尼迪，别流口水了，那个金发小妞会把你轰个对穿的。”
十水怒吼：“十分钟内不在皇宫南门报道，我把你们两个轰成对穿再穿上小妞的衣服扔到萨特拉不毛之地当二十年苦力。”
布特告饶：“别别！尼迪，老大发火了！队长我们出来了，要跟谁开战吗？”
“更严重。”十水仿佛自言自语道，“在一百公里长的沙滩上手工分拣一粒色泽浅淡点儿的沙子，这种概率怎么能让两个人同时碰到同一粒？我应该把投资放到彩票上……”
“什么沙子？同一粒？队长，我听太不懂啊？”
“闭上你的大嘴巴，这可能是帝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内部危机。”
等十水赶到王子寝殿，卡修已经发出命令，调动自己的主舰幸运号前来迎接。
“十水，现在就出发，让布特他们跟着护卫舰尾随，不等了。”
“殿下，您都准备好了？”
“带好漫漫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不管是不是错觉，今天的接见很有问题。父亲说得对，我的实力和经验还差得远，现在不能冒失去她的危险。”
“您的判断是正确的。”
卡修感激地说：“十水，谢谢你站在我这边。”
十水不卑不亢：“和谐稳定压倒一切，祖先护佑我的退休金。”
幸运号升空十分钟后，为了赶上大部队，布特副队长把对接舱撞出个坑来，他不解地问：“队长，我不明白这次行动的意义。咱们第六分部的综合战斗力虽然排名第一，但如果陛下不愿意放我们走，那我们就算穿过黑洞区逃到萨特拉不毛之地也没用啊。”
十水回答：“眼不见心不烦，重要的是不能让公主在他面前晃荡。基因的强烈吸引和绝对占有欲，说不定会让陛下随时翻脸。”
“这么严重？可是婚礼已经举行过，也正式介绍给国民了，陛下的理智比冰碳12都坚硬冷静，不可能硬抢吧？他其实很疼爱卡修王子的。”
“布特，你在军事学院的历史课是不是从来没有及格过？”十水嫌弃地说，“阿尔陛下胸襟宽广，性格开朗温和，但他当年仍然亲手干掉了曾和玛姬女王交配过的四十一名雄性虫族，即使他们都没有使女王成功受精过。绝对占有欲的本能并不是理智能控制的，说实话，我很庆幸皇宫没有立刻沦为战场。”
尼迪插嘴：“但是卡修王子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毁灭攻击倾向啊。”
“那是因为结婚时王子妃没有交配史，陛下也没有出手硬来。说实话我不太理解地球人的想法，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地球雄性宣称自己曾是王子妃的前男友，并有过亲密举动。虽然经过调查都是编造的，但他们是不是不明白，这种自我表现欲也许会导致整个种族灭亡？”
“地球人的许多举动都很难理解。但是队长，你曾经说过这个选择还不错呀。”
“对帝国来说是不错，如果注定之人是高等级智慧生物，她的母星也许会提出更多要求，外交豁免权、高额贸易投资和盟国保护等。像地球这样小的未开发惑星，即不受联盟法保护也没有外交权。虽然也有保护法案，但对帝国来说，投资甚至不需要中央财政批复。”
“这么说，地球人是人形，麻烦少又省钱，如果不是这个意外，真的很合适。队长，你真是投资专家。”
尼迪说：“但陛下和王子的注定之人是同一人，两位都会因为基因完全占有欲产生毁灭攻击性，这个意外的潜在危险已经完全超过了好处吧。”
十水叹气：“没错，除了延续，稳定也是非常重要的。在狄肯族未记载的历史中，似乎也有多继承人时代的存在。但为了帝位的争斗破坏，让这种制度被彻底摒弃了。现在皇族继承人唯一的制度，也是为了防止帝国的分裂和动乱。”
布特：“队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听天由命，然后期待王子妃尽快生下继承人。你们两个听着，如果有内部分裂战争，我们最终都必须忠于帝国，而不是个人。”
《她和他们》第五章：夜奔。
卡修王子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自父亲的危险期待。在皇帝还没有反悔之前，王子就果断地作出了决定：带着他的新娘连夜逃出了帝都，甚至连护卫队都没有来得及召集。
这个举动浪漫的媲美红拂夜奔。在真相未明之前，公众将皇帝的意图理解为对公主卑微的地球出身不满。
逃亡是勇敢的、浪漫的、由皇帝陛下造成的、王子殿下决定的、护卫队长帮助的伟大行动。公主被卷在被子里打包，没有人问问她的意愿。
幸运号的起居室，悬窗外那颗火红色的星球越来越远。路漫漫把从着陆到现在的经过反复思量了无数次，仍旧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难道不小心把头发落在他屋里侵犯了私人领域吗？
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切都搞砸了。她冒着差点被宠物吃掉的危险也没临阵退缩，还是被皇帝陛下讨厌了。或许像十水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难以取悦的男人。那又何必送她什么见面礼呢？
“卡修，我想陛下不喜欢我，那么地球的保护法案……”
“不用担心，法案已经通过议会初审，基本不会有意外。”
漫漫盯着地板：“但是，我听说陛下是有权利驳回议会决定的。”
卡修笑了笑，把她拖过来抱在怀里，轻松地说：“帝国很大，父亲是很忙的。对他来说，这件事和午饭是A餐还是B餐没有多大区别，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你的。”
路漫漫呆了一会儿，突然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A餐和B餐的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