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拿出手机来,发现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消息。我眼尖的看到了“公告”二字,顿时心里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强装镇定的我给手机解了锁,手指伸过去点那个企鹅图像,点了两次才点开。
手机上密集的红点点让我眼睛有点疼,谁他妈都找我?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看见了女神叶鸥发给我的消息,点开。
“孟路!你在哪里!你有没有事!”
“你快回我!我去找你!你别急!”
“你怎么了,你快回答我!”
“求求你回答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行不行!”
“孟路你别做傻事!”
……
叶鸥给我发了几十条信息,一条比一条怪,我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看着叶鸥的信息,我的心从不安变得狂跳起来,然后再归于安静。
我似乎……已经可以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果然,当我点开群公告的那一刻……
群公告:任务公告:群成员孟路在今天22:00之前完成任务,寻找任意一个老人,将其推到马路中间,必须见血!否则,后果自负。
发布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完整个公告之后,我十分平静,甚至是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将公告看了一遍。
我捏着手机,站在天桥上,一动不动。
良久,我将手机重新放进兜里,顺便看了一眼时间,19:12。
唔,还有半个多小时。
呵,我笑出了声。
我的第一个公告是让我去墓地,我的……最后一个公告,是让我推一个人去死!
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我脚下突然没有力气,突然摔倒在桥上。
我有些狼狈的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天桥的护栏。
什么叫从天堂掉到地狱,我终于体会了一次。
我刚刚还在幻想着自己可以用从温壶酒那里学的法术耍威风……如今,我是不是该想想自己的后事了?
嗯?该怎么和父母交代呢?
就这么突然……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很快我察觉到一股血腥味。
我眼睛胡乱的看着四周,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这边。远处商厦灯火通明,白晃晃的灯光,在我眼中连成一片刺眼模糊的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乎都能听见那里热闹的声音。
倏尔,世界又好像静了下来,静到什么都听不见了。
手机铃声乍然想起,我机械地将手机拿出来。看着屏幕上的“女神”两个大字,我默默的将手机放在一旁。
响了将近一分钟,手机才停下来,隔了一两秒后,手机又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
我直接拿起手机,准备将其关机。
待看到屏幕上“妈妈”两个字,我的手顿了顿。
就那样举着手机,静静听它响着,直至黑屏。
我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一滴两滴……
我流着泪将手机关了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这些电话,特别是我妈的……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在电话里哭出声来。
虽然自从了解了这个所谓的“游戏”之后,我就一直做着有一天会突然死去的准备。可是,说的再说,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除了会流出一两滴眼泪来便做不出别的了。
我承认自己不是像自己嘴上那样坚强的人。
可是,当一个人真正直面死亡的时候……除了当事人,局外人永远无法揣测出这种复杂地感情。
而我以前也曾做过揣测别人的蠢事。
到现在,我才明白,死亡……是这样的滋味。
天桥上的风越来越大,我的外套被吹得呼呼作响,不算冷入骨髓,却凉到了心里最深的地方。
我猜不出来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死去,既然是制造车祸……那应该就是车祸吧。亡灵的心思很好猜,那些不完成他任务的人,最终会以任务里的手段死去。
周围人来人往,我缩在最阴暗的一个角落里,我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双眼发直宛如疯子一般,平日里很在乎形象就被丢到了尘埃里。
我曲起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上。没有人注意到我,没有人能帮我。
有车鸣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条件反射的抬起头来。
汽车车灯太过耀眼,照射得我神思一晃。
或许……我可以……自救……
我怔怔地望着那辆车,心底的想法冒出来就刹不住车……
“小伙子!”
“小伙子?”
有人叫我?
我僵硬的转过脖子,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人。
是一位穿着格子衫的老爷爷。
我盯着他,目光闪了闪。
“你怎么了,地上多凉啊,快起来!”说着他便伸出手来扶我。
我说不出来一句话,任凭他有些粗糙的手扶着我的胳膊。
“小年轻儿,不要动不动就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你们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啊,就全明白了!”
他殷切的教诲我,看来是把我当成对生活失去希望的青年了。
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胡乱点着头,心里却还想着刚才那个念头。
天桥上车流也不小,如果……
正好,有一辆货车开了过来,它一个劲儿的按着喇叭。
我的心猛烈的跳动了起来,全身都微微发起抖来。车越来越近了,我鬼使神差的忘人行道外围走了几步。
“唉唉唉!小伙子,你想做什么!”老人见我直直往马路中间走,赶紧拉住我,我顺势握上他的手臂。
虽然有些苍老却不至于羸弱的手臂,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家庭应该不错,穿着不俗,也很乐观,家庭……应该是很和睦的。
他把我往回拉,我却固执的停在原地与他的力量抗衡。
我握住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车离我们越来越近。
……不!我不能!
……可我……可我想活下去……
……我……
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也被明晃晃的车灯刺得泛起了泪花。
车子不停地鸣笛……
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在耳边了……
我浑身一振。
车子从我们身前呼啸而过。
我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不停地喘着气着。我转过头,看着一直拉着我的老人。
我想我此刻看起来一定很糟糕,头发乱糟糟,脸上也是眼泪横流……可我却笑了。
“爷爷,我没事儿!谢谢你!我刚才就是心情不太好而已。”我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那么哑。
“小伙子,你不是想不开啊?”老人依然拉着我,语气中带着那么一丝不相信。
我无声苦笑着,诚恳地说道:“爷爷,我真的没事儿了,谢谢您了。天儿不早了,您快回家吧。”
陌生的善意让我心里发紧。
老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我转过身,面对着桥下滔滔不绝的江水。
我……刚才……竟然真的想……
推一个老人……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
我竟然会有那么龌龊不堪的想法,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刚刚那一瞬间……我居然有过将那位老人推到车前的冲动……
孟路啊孟路,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这样做和那个恶魔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不……我不能这么……我不是一个坏人……”
眼泪从我眼眶中一滴滴砸下来,落在冰冷的手心。我紧紧闭了闭眼,收起双手。
该我死就我死!
我不会再动那种危险的心思!
说来也怪,当一个人作出决定后,心也就跟着平静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街上漫步起来。
结果只有一个,我等着就是,只不过……我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和车流……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吓着这些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自顾自笑了笑。
我想到了温壶酒。啧!也没有告别呢,也不知道我以后不会看他,以他的性子,会不会将我忘了?
应该不会吧,再怎么说,我算是知他甚多的一个人了。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的。
爸妈那里……
我鼻子一酸,不敢继续想下去。
对了,还有班里的事情……虽然没了我,我还是要尽可能阻止事态的发生。
想来想去,我发现自己能信赖的人只有温壶酒一个人,也只有他能帮我。
我摸出手机来,在备忘录里输入了一些东西。做着这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走到了街尾,这里人不多,很安静。
这个地方有很多大树,很是粗壮。我停下步子,从手机上发出一条信息,然后将手机藏到一棵树的枝桠上。
怕被别人发现,我故意往树上爬了爬,将手机放在了一个比较高的树杈上。
做完这一切后,我满意的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我看了看表,现在是19:51。还有……9分钟……
我规规矩矩的坐好,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奇怪。都要死了,我为什么像班主任检查作业一样?随意一点嘛!
想着想着我就躺了下来,石凳够长,能躺下大半个身子。
我宛如一个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晚期的病人,在安安静静的等着自己的死亡。
身边偶尔有人经过,都只是匆匆向我投来一瞥,可能大家都误会我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吧。
我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一闭上眼睛,我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冒出许多画面来。
妈妈中午做的好吃的,我爸曾经的唠唠叨叨,陈诗言告诉我的话,还有……温壶酒……叶鸥的笑貌……周围的同学朋友包括很多路人……
我猛地坐起身来,不能再想了!
我怕……我怕……我真的怕……自己忍不住不想死!
爸妈,其实你们的儿子不是一个没用的学渣。
叶鸥,其实我很喜欢你。
陈诗言,其实我很欣赏你。
温壶酒,其实你是我偶像。
… …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出口,也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
我捏了捏拳头,真的不能再想了!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会动摇我决心的事情,也许我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可是路行至此,只有一个出口。
盯着手表上的秒针,一分一秒,行走的都是我生命的倒计时。我只能,看着它走。
滴答、滴答……
我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秒针行走的声音。
这是我这一生,过得最漫长也最短暂的九分钟。
最后五秒……5、4、3、2、1!
我突然觉得心口传来一身灼热,我用仅剩的意识回想起……那是温壶酒给我的玉佩。
遭了!忘了还他!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刺啦!”
“砰!”
剧烈的声响,将我从混沌中拉扯了回来。
我睁开眼睛,却被身前的强烈白光给刺得赶紧闭了回去。我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我……已经死了吗?
那我现在……是灵魂吗?
我将手罩在眼睛上,再慢慢睁眼。
有热热的呼吸拍在我的手上……
是我的!
我……没死?!
我顾不得那白光,放下手狠狠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却痛的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真的没死!
那……这血腥味?
我睁大眼睛去看,终于发现自己身在一辆大货车的旁边,离货车只有半米左右。
有人救了我?
可是……这不可能啊!
“吧嗒!”
有什么东西从我衣服里掉到了地上,我低头看去,发现竟是那块玉佩。
玉佩躺在地方,已经碎成了好几块,零零散散的,看得我心里一疼。
“啊!有人出车祸了!”
“啊!好多血!”
身边有人在尖叫。
还有人从我身边跑过。
我收了收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赶紧捡起地上的玉佩碎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捡……我明明更应该去看那个出了车祸的人……
不!其实我想说的是……为什么出车祸的人不是我?
捡起玉佩,我飞快地便马路中间跑过去,这里距离货车好几米,被撞的人怕是活不了了。
幸亏这里人少,围着的人不多。
我看着地上的一大滩鲜血,手指不可抑制的抖动起来。
不安……不安……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谁?是谁?为什么?
借着路边的路灯,我清晰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人。
一双墨色的眸子静静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