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他们两人将大面积的棉绒全部收拾完以后，泼水在地上，在竹耙上裹上吸水叶巾，刮地上残棉。桑叶回头看了紧闭的门一眼，即便那边关着门，但也是能听到对话。
“火樱岛。”云落想知道，“你那些年在火樱岛发现了什么？”
“火樱岛曾经最出名的，除了温泉和环境特色，还有岛上生活着各式各样的火翳蜥，疏通火山灰的工作本都由它们来完成。另外，它们的皮甲也是很好的装备材料来源，因此遭到各种理由的捕杀。当年任职的火樱岛主反对抗议，最后不幸跌入火山口身亡。也因此，岛上火翳蜥全部灭绝，火山灰堆积堵塞火山口，导致大爆炸，漫天的火山灰污染了大片的区域，火星飞溅殃及了周围的岛屿。此后就派人再来处理，收拾完烂摊子虽然救回了火樱岛，但也造成了不可逆的生态伤害。”
“你上次穿的那个？是不是也是？”
“是，不过是烨玄阁收藏的一件，我喜欢就拿走了。”说来他也想起来，取出一个锦袋拉开看一眼，收紧，放进她的袖中，“保管好了，不然我会难过的。”
“我没问你讨的意思。”
“反正今后也用不到了。这蜥甲冰冰凉凉的，只适合南海穿戴。”
“没有人鱼？”
“火樱岛虽然没有人鱼，但是有其他的东西。那是整个天海最中心、也是最要紧的火山岛，近期爆发后果最严重的就是浩劫那一次，后来因为那人的主动降服，才没有将战事引到岛上，就差那么一点，地下的机关很值得研究一番。”
“我不懂机关，你们懂。”
“你懂火山么？”
“我懂，南海大多都是火山，后来发现，只要清除其他各大小岛屿上火山口的灰烬，就能够减轻海底火山脉的压力。海下动荡小了，海面也会平静许多，并非都是海兽翻腾的关系。也因为海下动荡，海兽才会不安，起风波。后来我也将这件事和岛主分析，总结报告递上去，只是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重视。”
“若要进入火山口，只有蜥甲才能够抵挡岩浆的炽热，他们并非不懂，只是装作不懂，不想承认和面对曾经犯下的错误，往后就掩盖过去，全说是海兽的缘故，经行大面积的捕杀，这就成就了现在的北海。”
“……北海也有火山么？”
“四海有着自己奇特的地方，生物会根据环境特点而生。北海有一个巨大的洲岛，被称为‘无尽雪域’，落下的就是琉璃光辉的冰花，琉璃魄前世是上古巨鹿墨斗，原本就是生长在那边，所以结晶同样有着琉璃光辉。包括鱼人蜂和巨颌人鱼，虽然是后来迁去的居住者，但也同样受到影响，身上长有珍贵的鳞贝，或者是复眼膜，都异常华美，被人忌惮。因此遭到贪猎者的捕杀，赶尽杀绝。”
“云瑶姐姐和我说过类似的故事。”
“就连即便是现在，蓬莱岛主的严格禁令下，还有人如此贪婪，利欲熏心，欲将其全部收入囊中。”
“子衿斋主也是么？他收走了我全部的彩鳞贝。”
“他那样做是为了你好，并不算。不瞒你说，丑甲君曾经就这样做过，后来因为被岛主不留情面得揪出，才被卸去阁主的身份。”
“我记得，难怪。当时我和岛主在崖山上海钓遇到他，就是他先提到‘人鱼’，阴阳怪气。”
“呵，是的。也是活该，怨不得岛主。”
云落停下手里的活听他说，一口气压着缓不过来。内心跟着牵动，悲痛，深吸一口气，撑开横隔膜，缓慢吐出，才好受些。“吱呀”一声，竹叶开门出来拿清理房间的工具，看他们一眼，默默路过，两人看着他再是推了一堆杂物出去。
“火樱岛上还有什么么？”
“泡泡群礁，我还是觉得那里很有问题，但是说不上来，预感下面有个暗道。”
“呵，也有你到不了的地方？”
“不，我虽然有这一身本事，但是也有唯一的弱点，那就是只能顺风而行，不可逆风。你也看到了，泡泡群礁的风是从下往外的，说明入口在其他地方。而且生物的意识和百年生长，早已经闭合成一个结界罩，就像是竹木林那样，贸然进去很危险的，保不定立即就闷熟透了。我这么多年给火樱岛主捏肩捶腿，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一场。”
“哦哦！难怪，云瑶姐姐抱怨过你，以为你要代替她的位置，献殷勤。”
“她就是酸，谁都酸。”桑叶指指门口，暗示竹叶，做做鬼脸；云落掩嘴，破涕而笑，她明白什么意思。
“黑水虻呢？当时的黑水虻。我相信不是岛主引过去的。”
桑叶念头一转，终于讲到这个环节。
“是有人故意传出黑水虻的谣言，其实根本不是。岛主手中的黑水虻早在火樱岛就由雘樱树处理干净，愿意相信他们的人一想便知，但永远叫不醒那些装睡的人，不信怎么解释都不信。不过好在你处理了这件事情，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太可恶了。”
“还记得我和你提过黑水虻的事情么？还记得它原本是什么？”
“赤蛉蜓，和烛虫是近亲。”
“还记得我带你去看过它们的幼卵么？在山洞里。”
“……”
云落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苦骨木林下面有什么？”
“下面？”
“咳。她当时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竹叶开门进来，听到这句提醒一句后进到屋子里。
竹叶提醒云落时这才想起来，屋内的骨骸，还有赤水池。然后逐渐想起来了一些，关于那个白影，那场大火，有关人鱼甬道、火樱岛、岩星河岸的关联。
“是哪个！”
一句话即将脱口而出，然而，她又听到了水进入耳中的“朦胧”的声音。双手捂上耳朵，掌心的触感，真切感受到有东西在自己身后，阴风刺骨，一点点逼近；贴在她耳边，唇齿轻语，不寒而栗。桑叶看到她瞪大双眼，满目惊恐看着他身后，立即转身，什么都没有；再回头看她，微开着惨白的双唇，轻启，复制了一段话之后，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云落后颈被什么东西掐着，但不疼，只是无形、阴冷的寒气好像凝成的一根刺，直插入脊梁之中，冷得锥心刺骨。
桑叶发觉她不适，轻触她的脸，露珠粘手，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块即将融化的冰，毛孔渗出大量不会凝落的水珠来。她看着桑叶不语，桑叶说着什么她也听不见，全身冒着急汗，湿了衣服。
她紧紧闭上眼，咬唇，心里明白了警告，深切感受到了水形君的可怕所在。反复默念自己知道了，再过一会儿，背后的存在感逐渐消失，周围气流隐隐变动。这下桑叶也察觉到，有东西在他看不到，但是眼前人能够看到的状态下，无时无刻监视着他们。
“是不是……”
桑叶不知自己怎么了，也叫不出那个东西的名字。沉重咽下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不说便不说了。
“我没事，突然心尖抽了一下，我想是我听不下去了。”云落为自己辩解。
“那就不说了吧，事情太多你也没办法一下子全都接受。”桑叶不勉强，“竹叶这都忙些什么呀，说完了，出来再聊点轻松的。”
桑叶走过去找人，云落怯怯回头看一眼。它根本就没有消失，悬在空中的气流又隐隐有了人形，最后用捂嘴的手势警告她，这才消失。
在中天大陆上，有一个绝对不能深究的人，包括他的所有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