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云落无限下沉,她没有如愿,没有重新回到医馆。
是什么声音冲进耳蜗?
她回到了梦的黑暗中,涌动的水声,填满了她整个耳道,如浪翻涌,隆隆作响。
“嘭嗵”
又是什么在耳畔跳动?一只只跳动的亏鼠出现在眼前的黑暗中,她试图追赶上去,越过黑暗,扑面而来的火舌舔舐着她,但只有入骨的冰冷。
天光赤红,映入水中。
下坠……
孤独的人儿,被包围在不眠不休的黑暗之中,被吞噬着,一点点融化……
“滴答”
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她好似现在身处在幽静昏暗的深洞,前方是声音的源头。
那又是怎么样的光景?
她现在是在海下石道之中么?云瑶、云霜、竹叶、菀叶,一张张容颜浮现在脑海之中;还是在竹叶的院子里么?徐徐竹风,清脆的击石声,水滴落在缸内,还有筝筝的鼾声。
这些声音都在耳边回响,近在咫尺又如花火绽放过后消逝。
一幕幕过去的场景,如走马灯在眼前闪过。她坠落到池底,寒冷,孤独,慢慢逝去……
她还在回忆,而此刻出现的是鱼人蜂发亮的双眸,死死在红光背后盯着她;还有雘婴的大嘴,极力张大,然后破碎,如樱落带过了眼前的红光,她看到了骨堆,埋在雘樱树下的累累白骨,白骨接连拼凑成人鱼的模样,朝着她爬来,又碎成了骨堆,入土为安,转而窜出一条如蟒的荆棘条,在她面前环形游动,发现她,在她面前远去。
“别跑!”
她追赶了上去,眼前伸出了手,要去抓,荆棘尾变成了紫电巨鹿墨斗的触腕。她急喘着,但还是要跑,追寻着触腕,在指尖触碰的一瞬,炸裂,化作白浪,化作漫天扑面袭来的火蛾,落满全身,怎么挥舞驱赶都不散,同样没有灼烧感,只是她没有办法好好呼吸,憋着,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就这样折磨着她。
生不如死,让她以最虚弱的状态却保持着从未有过的清醒,过程好漫长……
她终于张大了嘴,但呼吸仍然没有恢复。慌张挣扎,她想喊出声,想要人拉她出去。她不想永远被困在这里,冰冷,寂寞,只有她一个人,陷入了孤独深渊。
菀叶哥哥……
她意识呼唤,眼前果真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不是菀叶,只有一个白影,站在她面前,她见过。还是那个人,伫立在火光当中,在身前回眸。
“努力……活下去。”
云落睁大双眼,她听到了,清晰的听到了,那个人在自己的体内,在和自己说话。
“你是谁?”
“永远都不会见到的人。”
“我要来找你。”
“不,回去吧,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地方。”
一瞬间,她彻底醒来。胸口剧烈跳动,她慌乱调整呼吸,意识晕眩,渐渐听到耳边有了声音。眼前一束白光直射,豪不刺眼,她知道自己回来了。
动了动手指和其他关节,侧头看旁边,是天音草。顶着凶神恶煞的面容,沉醉在自己的音喉当中无法自拔。
她终于回来了。
几行泪水肆意滑过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特别想哭,想发泄,感觉自己好累,掩面大哭。天音果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通知门外等待许久的人,天籁静止,可以出去了。
她揉眼,还以为会是竹叶或是菀叶,一出门,遇上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好久不见的亥甲君,还有在他旁边骄躁不安啃着树皮的梦鹿。
浮生如梦,落花飞扬,岁月静好。
“亥……亥甲君。”小丫头怯怯走过去,问他,“你是来接我的么?”
他微笑,点了头,眼神明亮,眼前的人还是记忆当中的那人,只是稍有一些变化。
“你还好么?”
“嗯。是导师让你来接我的么?”
“不然呢?”
两人在金銮殿后花园散步,她只觉得日光灼眼,不停揉着眼睛。
“导师都知道了么?”
“你是说进入五藏林的事情?”
“五藏林?”小丫头没听过这个名字。
“对,你到过的地方就叫五藏林。你知道名字由来么?”
“和腊木林一样么?”
“不,这不一样。是因为那里是由赤鲲的五脏化成的密林,藏了五件秘宝。当然,这五件秘宝现在都已经失踪,搜寻无果,或者被带到出中地,安抚四海。”
“四海,那还有一件呢?”
“大概在中地吧。”
小丫头低头不语,亥甲君拍拍她的肩膀。
“是不是长高一点了?”
小丫头抬眼,瞧着确实是,对他憨憨一笑,可眉目间担忧。
“担心你那几个朋友了?”
“亥甲君也知道他们?”
“在中天,所有朝员的一言一行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过你放心,都好,最后都能有个善果。”
“那林里……”小丫头想说,但立即咽下。
“什么?”
“我是去找筝筝的,就是竹叶哥哥家的食铁兽。最后找到了么?”
“找到了,它有点不太好。”
“怎么了?”小丫头着急。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会把他照顾好。你先躲考虑自己的。”
“我?”
“过会儿带你到侍官那里,想好怎么说了么?”
小丫头知道了,亥甲君在这里和她散步,其实是要和她互通,打好草稿,免得她又乱说。
“你为什么要进林子里?”亥甲君问她。
“我和筝……食铁兽进去,是为了找笋筝,食铁兽要吃的。”
“遇到了什么?”
“黑水虻、黑水池、芹香莲,桂叶狗……没有了。”
“然后呢?”
“竹叶和菀叶来找我,我们最后是在小木屋里遇到。休息了一晚上,门外被水淹没,好多海生物袭击我们。然后……”
“然后你们进到了五藏林。”
“我不记得了。”
“嗯?”
亥甲君知道小丫头会有意隐瞒。
“我中了毒,后来混混沌沌的。有被水冲走,有遇到海兽,后来不知道身处在哪里,又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她抬起左手,左手能动了,但发现不见了一个镯子。
“雘婴的毒,是么?”
小丫头点头。
“没错,你就这样回答。想来侍官不会问你其他,可是你是掉入赤水池回来的,这一点……”亥甲君看向天边,舒展开笑容,“会有人负责。”
“那是我自己……”
“嘘。”侧转身弓背,将手指放在小丫头唇前,要她噤声,“侍官要生气的。”
“……好。”小丫头低头沮丧,“我知道了。”
“真乖。你只需要一直这样乖乖听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