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晳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醒酒茶?喝你大爷的醒酒茶,趁喝醉了来揩油,还想我端茶?做梦。凝晳出门甩甩垂落下的头发,整理了仪容。见有干净的积雪,便蹲下用手捧了一把干净的雪水。
凛冽的寒意随着指尖传来,凝晳打了个激灵,原本的困意立马全消,精神抖擞。
看着屋檐下扫成一堆的雪,凝晳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拿着茶盘转过身,伸手又捧了一把雪水,放到茶杯里,然后又折回原路,去给四阿哥送醒酒茶。
这才是真正的“透心凉,心飞扬”,也许大概这样才能醒过来,才能收敛因为酒精而张扬的‘魔爪’吧。
回到茶水司,发现四阿哥竟然坐在茶水司的板凳上,趴在平日放小火炉的八仙桌上睡的正香,都没意识到脸上已经蹭上薄薄一层的锅底灰。
酣睡的四阿哥似孩童那般做了美梦那般唇梢微翘,四阿哥的梦里可能真的很美好。现在的四阿哥像童年记忆中玩泥巴花了的脸像顽皮的小童,捣蛋后的喜悦挂在唇边。
和平日所见的那个冷面四阿哥不一样,也和宁溪读历史课本时,提到的那个勤政严苛的雍正不一样。
凝晳见他这样,也不忍打扰,毕竟扰人清梦,穷凶恶极。
她想着:小时候自己做了噩梦的时候,奶奶都会和她说: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梦见的是噩梦,那现实就会很美好。
那四阿哥呢?他的梦很美好吧?才能让他有那样的微笑。
凝晳便将端来本打算恶作剧的茶水,随手一放,让原本的恶作剧扼杀在摇篮里,就此作罢。又去寻了茶水司看火小太监的披风,给四阿哥盖上了,毕竟,让阿哥着凉了,自己也是难辞其咎。把事情做完,凝晳悄悄下了茶水间挡风的帘儿。刚走出去,就看到那个鸦青色的影子恰巧转身。
那背影是十三阿哥么?他刚刚是一直在门口站着?
那他是否看到了什么?比如,是否看到了那杯积雪醒酒茶?再比如,是否四阿哥发酒疯的时候?
他若看到了,这...该如何是好?
凝晳可是一连几日,都没睡好,精神萎靡,眼下更是两团乌青,怕比那文房四宝里的墨钿还要深色。
冬至那日,凝晳回了茶水司收拾,看到原本昏睡在旁的“灰脸四阿哥”也不见了,只剩盖在“灰脸四阿哥”身上的太监披风被随意丢在了一旁,凝晳只想,四阿哥是睡饱了,酒醒了,自行离开了。
收拾茶具,拾到那只原本装了“积雪醒酒茶”的水天青釉色的杯子,凝晳心中便开始发虚。再细看,这水天青色茶杯里头是空的,凝晳便愈发心虚。
四阿哥该不是喝了那雪水茶罢?
这雪和雨一样,随自天上而来,在现在这时代,有‘无根之水’的言说。而那墙角边随手被凝晳捧起的积雪能有多纯净,宁溪觉得雪水茶可不纯净,里头或许有微生物,有寄生虫呢。
细细想来,更是心虚的不行,当天夜里便不能安寝。果然不出所料,翌日便听说四阿哥偶感风寒,连着好几日都称病告假,没去上朝的时候,凝晳便是真实的“做贼心虚”,更是寝食难安了。
虽不知四阿哥生了什么病,是否和那杯‘积雪醒酒茶’有关联。
若要扣个‘意图谋害皇子’的罪名,凝晳也是摘不干净了。万一再被有心之人再加些莫须有的,顶天的大罪名。这凝晳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谢罪的。
凝晳这些日子没事便躲在自己的寝间里,也绕着茶水司走,怕哪天慎刑司就派人来拿了她去,况且这“意图谋害皇子”一事,还有人证——那晚凝晳瞥到的青色身影。那位凝晳还没记清长相的十三阿哥。
过了好些日子,凝晳探听到四阿哥身体全然康复,又继续上朝了,凝晳这才安下心来。
凝晳后面几日胡思乱想的时候,才发现一件事情,若这四阿哥有些什么事情,这大概就历史就改变了。这样的话,那些历史考试资料里关于清朝的一些重点还有重大事件,不就又得重新背诵了吗?
所幸,四阿哥这身体是全然无碍了。可凝晳又一连担心了几日,虽然四阿哥身体已然大好,但这也不妨碍他来秋后算账,问罪于凝晳呀。
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提心吊胆的日子,凝晳又过了小半个,生活依旧安然无恙,也没有慎刑司的人来找,这才把悬着的心,提着的脑袋,吊着的胆一一归为,继续安安生生的窝在留芳园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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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薇公主在一场鹅毛大雪降临时,接到赐婚和赐封号的圣旨。那时凝晳正巧陪着温蕙去找青薇公主说着话,万岁爷身边的总管太监突然来慈宁宫宣读圣旨,随圣旨一同来的,还有许多金玉珍珠,蜜蜡珊瑚......
凝晳跪着听总管公公宣旨:封皇五女为为和硕温宪公主,定婚期为明年初春,嫁佟国维之孙,佟佳氏舜安颜。
和硕温宪公主出嫁的日子定在开春,交春后,便要过礼,都不能留到元宵后。青薇公主的婚事儿,也就算是这样定下了。温宪公主青薇虽是德妃之女,但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看着太后娘娘博尔济吉特氏的面子,各宫娘娘,亲王贵胄都顺带着给送慈宁宫,给太后、给公主送贺礼,送祝福。
太后娘娘自然对温宪公主嫁妆的置办、各项大婚事宜很是上心。太后虽然事事上心,但毕竟上了岁数,准备着张罗五公主的联姻的喜事,也交了一部分给身边的掌事姑姑和温蕙负责。
虽然青薇公主的封号只是和硕公主,封号温宪。内务府拟定的嫁妆、仪仗也只是和硕公主的规制,虽比不上荣妃之女皇三女荣宪公主出嫁时,固伦公主的规制那般风光。
但万岁爷早年时儿女不多,前头还早夭了几个孩儿。所以青薇公主自小也是较为得圣上欢喜的,并且青薇公主有太后母家博尔济吉特氏和德妃母家乌雅氏撑腰,排场自然也是不见逊色太多的。
一晃眼,便到了青薇出嫁的时候,青薇不是作为青薇自己出嫁,所以凝晳陪着温蕙、灵娴去送嫁时,送的是和硕温宪公主。而是和硕温宪公主出嫁时,一母同胞的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更是送她出了关外,听是十三阿哥也有去。
和硕温宪公主嫁了,留芳园又安静了,鲜少有人踏足留芳园。
偶尔欣意、温蕙说起和硕温宪公主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还是称呼她为青薇姐姐。
和硕温宪公主嫁了以后,温蕙公主命令宫人们在留芳园里称自己为温蕙公主便可,可不按序齿称呼八公主。
起初大家都不敢,怕挨板子,但温蕙公主坚持要凝晳、棠玉、冬喜、冬芷这几个近身的宫人这样唤她。
凝晳曾问过为何?
温蕙公主叹了口气说,这是是她的一点私心,希望大家都能成全她的私心。
她既不喜欢冷冰冰的‘八公主’,也不喜欢内务府未来会给她安排的吉祥如意的字眼。她害怕日后人人都叫她的封号,忘了她曾经的名字。
而温蕙是她的额娘敏妃娘娘给她起的名字,温和善良,蕙质兰心。她怕以后这个带着额娘的爱的名字,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而被一个冷冰冰的看似尊贵的封号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