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罗马,弗罗斯特·加图索端坐在办公桌后的一片阳光里。作为加图索家族实际上的负责人,他几乎每天都长时间坐在这个地方,等待秘书敲门进来送资料。每一天,他都需要口授几十封信函、签署上百份文件,足不出户的管理这个家族在全世界范围内拥有数十万员工的庞大产业。
虽然很繁忙,但却乐在其中,这样的工作状态正是他所中意的。他一直认为,一个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是不需要四处奔波的,因为真正掌握权力的是“头脑”,“剑”虽然锋利,但始终被“头脑”指挥着。他曾经在校董会上谏言亚伦不要一直活跃于第一线与敌人厮杀,而更应该坐镇在大后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然而,残酷的现实迫使他闭上了嘴巴:现如今秘党新生代的力量实在有些不够看,有太多棘手的麻烦非亚伦亲自出马不能解决……
自从代替自己那个种马哥哥庞贝执掌家族大权以后,他将近乎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历代先辈期盼的伟大事业中!他自信自己作为那个“脑”已经没什么缺陷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缺一把称手的“剑”,而在他心目中,这把“剑”最理想的人选是恺撒·加图索,庞贝之子,他的亲侄子。但是,这孩子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为了赌气居然任性的拒绝成为家族最锋利的“剑”!为此,他头疼无比。
这个下午的茶歇里,他一边品着印度的黑茶,一边思考着对策。“尼伯龙根”计划的候选人并不是非恺撒莫属,他放弃了这个机会,自然就会有别的候选人顶上来。“尼伯龙根”计划意义非凡,不仅关系到加图索家族在校董会里的话语权,还对未来家族能否如愿获取混血种族群的领导权具有非常之深渊的影响!如果恺撒拥有压倒性优势的话,那他并不太担心,可据他所知,目前就读于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中,偏偏就有能够威胁到恺撒地位的,而且还不止一个!譬如和恺撒师出同门的楚子航,再譬如被昂热寄予了迷之厚望的路明非……
“一座山,可容不下两头猛虎!未来混血种的王,也只能有一个!”他吹了吹杯中的水雾,低喃,“作为长辈,理当替晚辈扫清障碍!虽然有些辛苦,但权且就当作是磨剑吧……”
他并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这句话是对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的秘书说的。帕西·加图索,一个身材挺拔而清瘦的年轻男人,微微躬着身子,一头淡金色的短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结论是什么?”弗罗斯特问。
“大地与山之王苏醒,伯爵发布了战争总动员指令。”帕西言简意赅。
弗罗斯特对此似乎并不怎么惊讶,甚至好像还有些兴奋和激动?只听他魔怔般低语:“第二张王座了!快了,就快了……加图索的终极辉煌,就快要实现了……就在我们手里!”灿烂的金色突然爆发,烧尽了老眼中的浑浊。
过了好一会儿,他平静了下来:“那份资料整理好了么?”
“都在这里,筛选后有十三个条目值得您过目,您现在就要查阅么?”帕西提起手里那只沉重的铝箱。
“不了,”弗罗斯特饮了一口茶,闭目,说,“你直接告诉我吧,这十三个条目中,重要性列在第一位的是什么?”
“一场离奇的车祸,和学院一位三年级学生相关,A级,他的名字是……”
弗罗斯特扬手打断了他,冷冷的说:“我猜猜,他的名字叫‘楚子航’,对吗?”
“是的。”帕西微微躬身。
“这两次袭击,看起来似乎毫无联系,可实际上,它们都涉及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两次恰好都出现在现场的路明非,而另一个,则是这个楚子航!不过,相比于路明非,我觉得龙王的目标,更应该是他才对!姓楚、中国人、出生在那里、血统优秀……他让我不由的想起了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弗罗斯特揉了揉太阳穴,似是累了般,“帕西,我想,我们可能需要一位新的校长了……”
“您要撤掉昂热校长?”尽管心中甚是意外,但帕西的语气依然平淡。
名义上,卡塞尔学院是由校董会管理的,但实际上,校董们很难插手学院的事务。遥想当年,年轻的昂热多么意气风发,竟是硬生生的从组成校董会的几大家族手里抢下了学院的管理权,并一直牢牢的把持着,直到今天。经过了近百年,他在学院内的地位无可撼动——“混血君王”是他的学生、“守夜人”是他的亲密搭档、终身教授们认可他、各部门的教职工们信服他、学生们崇拜并爱戴他……
“这只是一次警告!总得让他知道,学院并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一如那具被他藏起来的龙骨十字!我已经无法继续容忍他的肆无忌惮了!所以,也是时候该给他套上一个枷锁了!”弗罗斯特睁眼,冷笑,“或许我该感谢这位龙王殿下,是他让我注意到了楚子航!那种不稳定的血统,可不正是一个弹劾昂热的绝佳理由吗?并不是每一个危险血统,都叫做‘亚伦·卡塞尔’啊!”
顿了顿,他补充道:“另外,我不觉得,楚子航能当恺撒的竞争对手。”
“明白了,我立刻着手去安排。”帕西轻声说。
“嗯,去忙你的吧。”弗罗斯特挥挥手。
然而,当帕西退到门口即将出去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般,他忽然眉头一皱:“等一等!你今天一直没有抬头看我,为什么?”
帕西稍稍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默默的掀起金色丝绸般的额发。他的双瞳暴露出来,一只纯净无暇的冰蓝,另一只璀璨夺目的暗金。无论这两种颜色分别看起来有多美,但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却令人触目惊心,就好像看到了恶鬼般。
弗罗斯特不着痕迹的调整了一下坐姿,避开了他的视线:“吃药了么?”
“吃药没有用的,只不过感觉舒服一点罢了。”帕西淡淡的说,仿佛事不关己。
“还是吃点药吧,命不长的人,尤其要对自己好一点。”弗罗斯特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长者般的关怀。
“谢谢。”帕西转身离去。
凝视着那扇关紧的木门良久,弗罗斯特长长的叹息一声。当初,终究是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