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上,天机阁外门坊市里,人头攒动,各取所需。或明码实价,或以物易物,都为达成自己所需协商着。
也有人看上了别人的宝物,出手在坊市杀伤人抢夺,立刻被维持坊市秩序的天机阁驻点外门弟子扼杀。
公然在坊市杀人越货,是不被规则所容的。经此一事,管理落霞镇天机外门驻点的执事严厉通告:参与坊市买卖之双方,在坊市里的所有人都应遵从规则,不得逾越。
张榜公布了三条规则:第一,不得在坊市内恶意出手杀人(就地格杀),伤人(打五十大棍,逐出落霞镇),抢夺他人财货(就地格杀)。第二,不得恶意哄抬物价(罚没所得,取消以后参于坊市资格),扰乱坊市秩序(缴纳三倍管理费)。第三,于坊市中,兵刃武器必须交于大殿并登记,坊市结束后取回。服从,尊重坊市巡查,不遵从者缴纳两倍管理罚款。
这三条规则已经公布,众皆哗然,议论纷纷,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也是基于好的出发点,大家互惠互利。
此后,坊市内那些觊觎他人财货的宵小之辈,也打消了在坊市动手的念头。
在规则的制约下,大家倒也相安无事,坊市运作顺利,秩序井然。
杨询和萧幻云携手在坊市中逛着,买了一些小物件儿。也目睹了坊市中恶徒杀人越货,被就地格杀的一幕,也看到了平和背后的黑暗。
因此二人处事也更加稳妥,谨慎小心起来,他们不知道,也因此避过了一场杀身之祸。
杨询因为所带换洗衣物不多,鞋子也快磨破了,就决定不逛坊市了,让萧幻云陪他去裁缝店买一身。
已经傍晚了,太阳快渐渐落山了,二人在裁缝店里。
“呆瓜,这青色的布袍好看,就是有些略显宽大,不过在腰间捆上腰带倒也勉强。”少女嘻嘻一笑道。
杨询试好了鞋子,萧幻云看他的旧鞋破得都快露脚指头了。
“呆瓜,把你的破鞋子扔了,都快露脚趾头了。”少年一脸的珍惜之色:“这是娘亲和二娘给我做的,还能穿呢!”说着付了钱,向伙计要了油纸,包了起来。
萧幻云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和杨询在一起的日子,她很快乐呢!
她没有告诉少年,她芳龄十六,比少年还大两岁呢,这是秘密。
二人在一家小摊前,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津津有味的吃起来。那面很长,少年杨询把它用筷子挑高,少女萧幻云张着小嘴从面底部嗞溜一吸,就进了嘴里,吐着小舌头,顽皮的眨了眨大眼睛,煞是好看。
吃饱喝足,少女付了钱。二人踏着欢快的步子。少女哼着小曲儿,少年跟在后边两步远。
去常吃的那家点心摊买了酥饼,桂花糕。他们是常客了,和蔼的摊主爷爷特意多送了几块。付账已毕,二人向杨询所在客栈而去。
因为杨昭离开了,余下杨询一人。萧幻云建议杨询搬到她所住的客栈,方便互相照应。杨询回去收拾行囊,结算资费。
回到客栈,比杨询略大三许岁的小二,正愁眉苦脸的蹲在台阶上,看着一堆红彤彤的果子。
“小二哥,怎么了?”杨询问。小二发愁的道:“隔壁王爷爷,无儿无女的,老伴也过世了,一个人过活。这不六十许岁,还进山采了些山果寄存在我这儿售卖。却无人问津,只卖出了两个铜子。”
少年和少女各尝了一个,酸甜可口。决定帮一下老爷爷,少女萧幻云道:“我全要了,帮我包起来。”
问了老爷爷的住处,决定和少年去看看老人家。
萧幻云似是觉得小二为人不错,善良朴实,掏出一块约摸六钱的银子打赏于他,言小二应得的。
小二千恩万谢的接过,这可快抵他跑堂一月的工钱了,可兑换五六十铜子了。
两人在小巷里找到小二所说的王爷爷家,小院里黑灯瞎火的,院子旁边的一间小屋露出昏暗的光。
二人进入,在院里问道:“王爷爷在吗?”老人中气充沛的声音传来:“谁呀?”走了出来,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看到一对少年男女,自己并不认识。老人须发皆白,眼睛明亮,身体还算硬朗。
少女萧幻云说了来意及经过,并言果子已经被自己买了,来看看老人家,付果子钱。老人笑道:“咳,不就那几个果子,寄存在小二那儿售卖,不值几个钱的。”
萧幻云掏出五两银子,坚持要给,最终老人收下。杨询留下自己的那份酥饼,老人送了一壶自酿果子酒,谢过二人。
二人回到客栈,杨询回房收拾行囊去了。
少女萧幻云在客栈大堂与刚刚的店小二聊天,说起刚刚的事,言老人送了一壶果子酒。
小二言王爷爷自酿的果子酒可是好东西,清香醇厚,老人可不舍得外卖。自己有时去老人那儿,也只能讨到一小杯。那酒清香醇厚,喝完神清气爽。
杨询收拾已毕,和小二结算了客房资费,谢过小二这些天的照顾。
带上自己的行囊,和萧幻云买的一大堆杂物,出了客栈,向萧幻云所在客栈而去。
少女萧幻云则一身轻松,在前面欢快地哼着小曲儿。回头,见杨询没跟上来。便回头去找,杨询正坐在街边休息。
少女掏出手绢,低头细心的给少年擦汗,清风吹过,一缕青丝和少年额间垂下的发丝缠在了一起。
人世间,有一种美好的情感叫绾发结同心。
天色已黑下来,二人回到客栈。后院门已闭上,只能从正门而入了。
大堂里热闹非凡,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正在应酬着。跑堂的小二在几桌间穿梭往来,送上酒菜。
少年,少女踏进客栈,少女似很是不喜这样吵闹的气氛,微微的皱了皱眉。
可目光一转,看到一个国字脸的四旬威严中年人,面色变了变,向少年眨了眨眼,就准备偷偷溜进客栈。
“幻云,你这妮子,这些天都不见人影。跟我说说你去哪野了,过来见过你几位叔伯。”威严中年人道。
少女萧幻云笑嘻嘻的走上前,乖巧的道:“爹,这不正准备和你们打招呼的嘛。”中年人瞥到杨询,“这位小友是?”
萧幻云娇声道:“爹,这是杨询,我的好友,这些天多得他照顾我。女儿这次出来很快乐,不像在家闷得慌。”中年人从女儿介绍杨询的神色里,看到了一抹娇羞。
少年杨询走来,“杨询见过萧叔父,请恕小侄不能全礼。”中年人打量,这少年身长五尺,约近十三四岁,生得眉清目秀。
背着行囊,腰间挂着酒壶,系着两个油纸包,手里还提着一干物品。中年人神色不禁古怪起来,自己的女儿又刁蛮任性,欺负人了。
接着少女又拉着杨询给几位叔伯父见了礼,这几位也是如中年男子一样的古怪神色看着他们。萧幻云这妮子,脸则一片绯红,娇羞。
看得这一对少年男女疑惑,不好意思起来。还是中年人打破了这气氛,“好了,妮子,去找你管家伯伯给杨询小友安排房间。”
两小刚转身尚未走远,一个白面书生样的汉子呵呵一笑道:“从没见幻云这妮子如此娇羞,怕是看上了这小子了,是吧,萧兄。”
另几个汉子也调侃起来,声音传入萧幻云耳中,少女气得跺脚,“羞死了,羞死了。”少年杨询莞尔一笑,什么也没说。
什么嘛,仗着是长辈就欺负我,少女一脸气闷,背对着少年杨询。
一个年约五旬的慈祥老汉走过来,“妮子,谁又欺负你了,过来,告诉伯伯。”摸了摸少女的头。
少女拉着老汉衣袖道:“王伯,我没事,这是我的好朋友呆瓜,他叫杨询,给他安排一间客房。”管家王伯哑然失笑,丫头还是这么刁蛮,古灵精怪,伸手刮了一下萧幻云的鼻子。
领着萧幻云和杨询从院中楼梯,上楼去找客房。杨询跟在他们身后,听萧幻云叽叽喳喳的和老汉讲这两天的趣事。说到趣处,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间客房门打开,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走出房间,“在房里听到走廊的声音和笑声,就知道是你这刁蛮丫头回来了。”
看到杨询手拿肩扛的,就知道自家妹子又欺负人了。青年歉意的抱拳道:“承蒙杨小友照顾舍妹了,舍妹刁蛮,若有冒犯之处,也请见谅。”
少女萧幻云拉着老者,不依起来:“王伯,你看哥哥,又欺负我了。”老汉出言安慰,少女这才放过。
“王伯,你可别惯着她,由她胡来。”翩翩公子温和微笑道。
到了住处,管家王伯点亮油灯,少年杨询放下行囊。腰间那独居王爷爷送的酒壶,塞子不小心弹落,一股碧青色的酒洒出,一股清香甘咧的酒香传出,老汉鼻子一吸,道:“好酒,这酒香似曾相识。”
快步过来,一扶酒壶:“好酒,别浪费了。”一闻洒落的酒,“杨小友,这是碧灵青竹酒,从何得来。”一脸诧异的询问杨询。
杨询把和萧幻云在客栈买果,遇到一个王姓老人,付钱买果,老人赠酒的事说了一遍。
“你说那老者姓王,约有六十许岁,他的酒自酿不外卖。他在哪儿?”老汉又向杨询确定,得知在落霞镇后,不禁激动起来。
同姓王,六十许岁,家传自酿碧灵青竹酒,确定是自己失散四十余年的大哥无疑。老汉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四十年了……
少女萧幻云也不知管家王伯的来历,只是听父亲说起,萧幻云父亲几岁时,王伯那时不到二十,就已经在萧家了,陪伴照顾幻云父亲长大,有兄弟之谊。
随着老汉讲述,这对少年男女,也明白了老汉流离事由。少女轻言安慰,杨询也表示,会和少女萧幻云带他去和王姓老人相见,相认,以解兄弟颠沛流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