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吹子,小吹子。”
“诶,在呢!兔老大您吩咐。”
“嘻嘻嘻……吃早饭了。”
随着兔树儿的几声呼唤,叶吹的心也开始飘了,脸上的几根挠痕也没那么疼了。
经过叶吹多天以来的软磨硬泡以及恰到好处的装傻卖惨,兔树儿总算不躲着他了,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亲密无间。
只是在这亲密无间中,隐隐约约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生而为人这么多年,叶吹还能保持温柔的一面,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顾小乔,一个是兔树儿。
柳青灵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叶吹一脸宠溺的笑意,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仍有些不适应。
叶吹与兔树儿关系亲近她是知道的,她与叶吹兔树儿同在学堂里听顾先生讲课,叶吹每日如跟屁虫般跟在兔树儿身后也是她时常用来嘲讽叶吹的地方。
柳青灵与叶吹不和,而叶吹整日树儿长树儿短的挂在嘴边,她恨屋及乌的对兔树儿也没多少好感。
一直以来大家都说兔树儿只是拿叶吹当跟班使唤,柳青灵还为此一直瞧不起叶吹没出息。
可是眼前这幅画面怎么跟别人描述的不一样啊。
“剑还你了,赶快滚蛋。”
叶吹心情大好,将自己捂热了的宝剑塞到气鼓鼓的某人怀里,又换了一副嘴脸。
对于他毫不留恋的将剑还给自己,柳青灵颇有些惊奇,她可是记着这家伙有多么的想要拥有一把剑。
叶吹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了不要你的破剑你还不信,我以后不学剑了。”
柳青灵脸上顿时复杂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他上次在剑院对剑师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他竟然真的放弃了。
说起来这也正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柳青灵望向叶吹背着的铁棍,习惯性的损道:“没出息,你准备把掏屎棍当武器?”
“关你屁事!”叶吹没好气的撇撇嘴,懒得与她解释,挺了挺腰杆,摆出一副洒脱的样子道:“如你们的意,不会再去偷学剑了。”
柳青灵哑然,但她很快也挺起胸膛道:“别说得我欠你似的,我以后也不能练剑了。”
本以为叶吹会多问一句,没想到他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你,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的世界我不掺和,反正今日过后咱俩应该也没什么有交集的地方了,以后两不相干,各走各的路。现在,你该走了。”
叶吹先是指了指门口,再指了指柳青灵身上的白披风说道:“别忘了把这披风留下,这是我家树儿的。”
柳青灵抱着宝剑,觉得热得烫手,明明知道事情本该这样发展,可还是莫名其妙的委屈。
她突然有些厌恶叶吹称呼她为正人君子,所以,她干了有生以来最不正人君子的事情。
“我不走了,我要住在这,我跟柳一龙断绝关系了,没地方去。”
柳青灵一屁股坐在还未来得及撤去的兽皮上,板着脸与叶吹大眼瞪小眼。
“你臭不要脸!”叶吹指着柳青灵,怪嚎道。
柳青灵难得没有还嘴,显然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有些心虚,但她这次铁了心要耍赖,所幸直接躺在被自己睡了一晚余温还未散去的兽皮上,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叶吹忽然叉腰笑道:“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我半夜扒了你的衣服。”
柳青灵不说话,却把剑向外拔了分毫,意思不言而喻。
叶吹猥琐一笑道:“那你干嘛不去你那些好姐妹的家里,偏偏来我家,柳青灵,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呀?”
柳青灵冷笑一声,拉了拉衣领,将雪白的脖子露了出来,问道:“看到这个蝴蝶形状的胎记了吗?变红了吗?”
叶吹愕然摇头。
柳青灵面露得意之色,却冷哼道:“我从小只要看见了喜欢的东西,脖子上的蝴蝶胎记就会泛红,这是说不了谎的。”
叶吹切的挥挥手,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对于她想要留在这的要求,自然更不会答应,别说两人关系不对路,就算不是冤家,若是让她留在这了,以后自己去树叶台守着冬香参岂不是就被她发现了。
更要时时刻刻面临被她偷袭的风险。
“我不同意。”
“不同意我也要住在这。”
“我去找你爹要房租。”
“你……”
柳青灵果然还是脸皮子薄,经不住叶吹三言两语的打击,老老实实的被扫地出门。
可她似乎也找到了叶吹的软肋,自叶吹出门开始便一直跟在叶吹的身后寸步不离。
从小无拘无束的叶吹哪里受得了这种待遇,想尽办法将其甩开之后,发现她又回到兔家门口蹲着。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最终,叶吹首次折服在了柳青灵的手下,柳青灵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文鸟村所有人都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丫头追在叶吹的身后,都说她是叶吹的新媳妇。
只要叶吹的媳妇不是兔树儿,大家心里都会乐于接受。
叶吹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人,要住下可以,但是不能跟他住在同一间屋内,还要负责打扫院子。
这些要求,柳青灵虽然气得咬牙切齿,但还是痛快的答应,她本就不是愿意站别人便宜的人,受了这些气反而能住得心安理得。
……
文鸟村外,是大路,长长的主街道,有许多店铺,小河上,搭起的桥梁旁,是一线岛为数不多的铁匠铺,铁匠铺老板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姓周,也一直没听说过他叫什么,反正大家都叫他周铁匠。
今天,铁匠铺迎来了最穷的顾客。
“没空!”周铁匠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他的声音跟他的外形一样浑厚。
果然又遭到了拒绝,但是叶吹知道眼前这个人与别人不一样,因为别人说的都是“滚蛋”,而他说的却是“没空”。
这是个与人为善的人,热乎的心肠,却不知为何人到中年一直没娶到媳妇,镇上的媒婆都以为他凑成一门亲事为荣。
叶吹不动如山的站在门口,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怀里抱着上次从异宝坊捡来的东西,他要给树儿融几个箭头。
周铁匠很认真的捶打面前烧红的铁块,看起来似乎差了些火候,重新丢回了炉子中,扭头才发现叶吹还站在那。
周铁匠擦了擦汗,虽然在叶吹眼中那一身湿淋淋的擦了跟没擦几乎没什么区别,他很认真的说道:“你找别人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周铁匠绕到炉子后面填了一些木炭,叶吹歪着脑袋追问道:“是因为张显桂的事情吗?”
周铁匠从炉子后面探出头来,不知是因为炉子太热还是什么原因,黝黑的皮肤透着一丝红,直勾勾的看着叶吹道:“你多大?就直呼长辈的名字,顾先生怎么教你的?”
叶吹忽然一改懒散的模样,很认真的说道:“诶,你有事说事,别扯到我顾姨身上。”
周铁匠显然噎了一下,黝黑的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但他对叶吹依旧没有好脸色。
叶吹继续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偷吃了桂姨的鸟的事。”
听这一声桂姨,周铁匠脸色好了些,没理会叶吹,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叶吹小声嘀咕道:“多大的人了,喜欢还不敢说出来。”
话音刚落,叶吹就慌忙的逃了老远,因为那黝黑的汉子已经举着烧红的铁块冲了出来。
“你……”周铁匠这次是真的红了脸,瞪着叶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或许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周铁匠做了个吓唬叶吹的姿势,随后退回自己的铁匠铺。
“再敢来我真的要打人了!”
叶吹看得出周铁匠这次是认真的,他可不敢把这老实人逼急了,树儿的箭头可是尽指望他了。
看来只能过两天再来,叶吹只得又抱着一箱子的破铜烂铁回了家去。
叶家院子,一身黑裙的柳青灵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树儿种在这里的小花。
她似乎也在好奇这些鲜艳的花朵中为什么会有两根枯树枝,听见动静,知道叶吹回来了,与他对视一眼,互相冷哼一声,转头走进了旁边的柴房。
没错,她住进了叶吹家曾经的柴房里,她毕竟是女孩子,就算叶吹不说也没可能真的与叶吹每日共处一室,可找前找后,那些屋子里都有老鼠的痕迹,唯独这柴房因为这些年藏着野猫的缘故,没有一只老鼠。
于是她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将这间屋子打扫了出来,将叶吹收藏的旧床架搬了进去,用几张兽皮铺了一张床。
柴房年久失修的严重,四处都透着风,已经是冬天了,为了不让自己冻出毛病,柳青灵将叶吹衣柜里的旧衣服旧兽皮都搬了出来,叠在一起给自己当被子用。
当然,她很识趣的没有动那些雪白的一看就是兔树儿的旧衣服,她可不想给这家伙拿住话柄。
该炼灵了,今天忙活了一上午,她的修炼还没开始呢。
耳旁一阵叮叮咚咚下楼梯的声音,叶吹又跑出去了,也没见他把精力用在修炼上,难怪修为一直跟不上,柳青灵呸了一口,静下气,凝神炼灵。
叶吹忽然想起一事,被他忽略了很久的事情。
一口气跑到誓言海滩,找到熟悉的位置,脱下外衣,深吸一口气,猛的扎入海里,叶吹要找回那颗被他丢掉的海仙子之珠。
对于爱收破烂的叶吹来说,这颗珍珠一直是他的心病,留下来吧,一直吵吵吵一定会把他逼疯,可就这么丢掉他的心头又在滴血。
这些天,叶吹时不时的就会想起这颗珠子,他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嘶吼:那可是海仙子身上的宝贝啊。
思前想后,叶吹决定捡回来,拿去异宝坊给羊胡子老头看看,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给树儿买个日出节大礼包。
……
周铁匠的铁匠铺离文鸟村不远,所以他可以很轻松的走过来,如果不是一路上的妇女都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的话。
到了地方,敲了敲门,里面苍老的声音说“门没锁,进来”,周铁匠推开门问道:“康老弟在家吗?”
门前,一个老太婆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看见周铁匠便绽放出一抹慈祥笑容,冲他招招手:“阿典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喝口果茶,我家老二没在,去青石岩那边帮忙了。”
周铁匠哦的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憨厚的笑道:“之前他拜托我打的锄头,打好了几天都没来拿,我猜他多半是忘了,给他送过来。”
老太婆笑着说了许多只有长辈才能说的话,拉着周铁匠留下吃饭,周铁匠自然是拒绝了,答应下次一定来吃饭便离开小院。
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走到坐落于老太婆小院旁的一个院子前。
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屋,屋后的大树上停着许多高枝鸟,又肥又大。
周铁匠在门口停了片刻,最后还是擦了擦手心的汗,很慎重的敲了敲木门。
很快,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满面伤疤的丑陋女子探出头。
周铁匠很明显的吞了口唾沫,低着头将手中的竹盒子递给她。
“这个给你。”
丑陋女子没有伸手去接,手把着门看着这个皮肤黑里透红的汉子,直至他终于有勇气抬头看向她,她才摇摇头。
周铁匠慌忙解释道:“这次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丑陋女子依旧不接,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她马上想起自己没有舌头,说不了话,只能再摇摇头。
周铁匠不知所措的站着,突然弯腰将竹盒子摆到她的脚边,说道:“不……不要就扔了吧。”
随后撒腿就跑,拐角处撞到一个湿淋淋的人也没看清是谁,只来得及说了声抱歉。
丑陋女子凝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丑陋的面孔下,眼神却很澄澈,咬了咬嘴唇,蹲下打开竹盒子,是两只高枝鸟幼崽,又叹叹气,抱着竹盒子关上门,返回屋内。
没找到珠子,又被周铁匠撞了一个踉跄的叶吹满面郁闷,回头看看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周铁匠,叶吹很嫌弃的咧咧嘴,走到那院子前,一脚将木门踹开。
“张显桂!”
还未来得及将幼鸟崽捧出的丑陋女子走出屋子,看见那个给自己写了几张欠条的家伙,她眉头一皱,张嘴呜呜呀呀说了几句没人能听懂的话。
叶吹掏了掏耳朵里的水,狠狠的将湿淋淋的头发甩到脑后,随后不可一世的叉着腰道:“吵什么吵!老子喜欢你,做老子媳妇怎么样?”
隔壁的老太婆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
文鸟村的居民隐隐听到几声惨叫。
叶吹逃命般逃回自家院子,一进院子便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双手在屁股上揉搓,呲牙咧嘴的嚎叫着:“好疼……好疼啊……这婆娘竟然是二重楼!”
柴房的门悄悄开了个缝,柳青灵从里面漏了个眼睛,看着那家伙打滚,幸灾乐祸的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