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南站
路以散顶着黑眼圈,他昨天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语舞安睡。少女此刻却是精神饱满的,注视着窗外的风景。
韩仕在左侧靠走道的位置坐着。也顶着黑眼圈的他一脸怒气不幸哀其不争的表情;陈留则靠窗坐着,抱着一本书,上面还放着电子阅读器,似乎在对比和查阅文献。
“我告诉过你,别抱太大期望,有些事,做了第一次才有无数次。”陈留翻书回答,说话冷冰冰的,“他不像你,15岁就带小姑娘回家。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韩仕咬牙。
“我昨天怎么劝你的?你看你的黑眼圈。连人家自己动手都没看见。”
韩仕转过头,黑眼圈也遮不住他的谴责:“我不想看他自己动手。”
“他也没有啊!”
这就聊不下去了。韩仕又撇过头去,但看见以散就来气。于是他头仰着睡觉。
这也怪不得路以散,毕竟他是有耐心的……处男。而且昨天那么一通折腾,他也没心情和时间体验人伦之乐。
昨天语舞的精神特别恍惚,完全不似质问以散时那么犀利。感觉像是两个人,其中一个特别容易受伤,另一个又特别强硬。他说自己就守门口,才把语舞哄上床。但耿直的小伙靠在二门门板上睡了一晚上,早上还是靠闹铃才从“厚袈裟”里出来。
几个小时后,路以散用嘴吸了一大口气,身上汗流浃背。像是爬上岸的溺水者。
他并没有做噩梦,只是鼻炎让他鼻子不通气。他开始找纸,虽然嘴可以代替鼻子呼吸,但是很不好受。
男性还是更倾向于找男性帮忙,虽然旁边有语舞,但是他不想打扰人家看风景。他看看左边过道,韩仕顶不住昨天一直在屏幕前“辛劳”已经仰头睡着了,陈留也在闭目养神。路以散也不好麻烦别人,于是自己开始摸索。
“全是纸团。”他一手掏兜一手捏着鼻子,防止鼻涕下来。
正要起身,一小块白色和一条虽然比例柔美但是却有几分肌肉的胳膊伸过来。
“要纸吗?”以散看向右边,语舞微笑。
“啊,谢谢。”以散坐下边拿纸边道谢,他现在不想说一句话,因为前天晚上聊天已经碰到雷区了。
他展开纸巾,擤鼻涕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然后他开始假寐,但是他现在精神着呢!又睁开眼睛,少女用那种带着星辰的眼神盯着他。他想回避,不过整个车厢就他俩醒着的,其他人都在休息。玩手机分解气氛?那玩意早上说加强管制收了!
他无处可躲,喉结上下涌动。他探头去看走道,不过这列车厢是军队专列,没有什么可看的。
“Es gibt ein Haus in Neu Berin……”他开始轻唱自己最擅长的歌。
“你唱的歌叫什么呀?”语舞发问,眼睛像宝石。不是美瞳戴出来的,而是阳光从侧面照清楚了整个瞳仁。
“啊?”路以散让开一点地方,不像原来,他可以正常面对任何人报出歌名,他挠挠脑袋,“House of the Rising Sun,落日之屋……”
“夕阳吗?”少女发问,又摸摸下巴,两腿的交叉不自觉就分开了,膝盖也更靠近左边。
路以散咽下吐沫抿嘴,他说不说这首歌的真相呢?语舞的思想有时像个襁褓里的婴儿,稚嫩得让人不敢触碰。
“这歌是描写一群不是人的人的。”
路以散不知道自己说得是否恰当,他记得德国哲学家似乎经常发出鲁迅式的感慨,是哪个人说:“我们德国有很多人,老人、孩子、牧师、工人、农民,但是唯独没有人,我们应当先是个人再是其他人。”
这也是为什么德国这个国家能孕育出**的原因,太压抑人性了。
“为什么?”
“他们额,都在充当自己的位置。”路以散说,他也不知道女孩听懂了吗。
“位置吗?”杨语舞似自嘲地说着,“哪个人能永远留在那一个位置呢?”
路以散眼睛睁大,女孩又继续说:“况且有些地方从来都没有人。”
“又聊到雷区了?”路以散心想。没注意到附近有人监视他。
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包含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既相互对立又相互统一。监视者正在寻找路以散身上生存之道的两面平衡点。
“塔纳托斯本能,厄洛斯本能。”陈留偷瞟一眼路以散,用蚊子般的声音嗡嗡,“他的自毁本能太强烈了,生存本能似乎被压抑了。”
“哈啊——”陈留故意打了个哈欠,走向厕所。
以散的警醒度很高,直接被吸引。语舞的目光也被带到陈留身上,这就给别人解围了。
“还歹观察,但是生存本能肯定是有的,原因是什么。”陈留拉开厕所门,“歹和他好好谈谈,了解了解。他太克己为人了。”
他蹲在蹲坑上,自言自语:“佛洛依德老爷子啊,他的两性的对立平衡点在哪里?”他又想起一种可能,但只敢想一下就把想法赶出脑海:“不可能,那种人格的人死了,在中国不可能有。”
外面,路以散收回目光,右手五指在大腿上规律的起落,节奏倒像是马蹄飞奔。
他心里也一样。
“你的眼睛恢复了吗?”杨语舞轻声说,声音如同夜莺,似乎有些害怕。
“只是带上了眼镜,没有。我能想歇歇眼睛。”以散也轻声细语,不过他的主要原因是旁边还有个睡着的。
他把透明美瞳摘下,眨眨眼,似乎很不适。这玩意不能戴太久,不然眼球就没了。他也没有什么眼药。把美瞳放到盒子里。
“好了。”说完,他看着右边的佳人,发现她也在放东西,似乎刚刚放完,把手往回抽。
“你看”语舞回过头,这下子轮到以散震惊了——光从侧面照过来,瑰丽的复瞳像四颗最美的宝石。
“你…”路以散有些不敢相信,他的魂被攫住了。
“嗯?”少女看着他,多出来的两个瞳仁如花绽放,但似乎更美了。少女的复瞳在靠鼻梁侧。路以散的残瞳不一样,他的残瞳是在外侧的。
“你、你一直是这样吗?”路以散眼睛的惊奇现在被好奇取代。
“我只有精神脆弱过后才会这样。”语舞直言。
路以散右手摸摸自己的右眼,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疼么?”他在出现复瞳那天只感觉眼睛里面有点痒,这么大的复瞳,会不会感觉疼?
“没有啊?”语舞摇摇头。
“应该是我想多了,玻璃体里没有神经啊!”
他在思索,苍蝇不太赏脸,飞到以散脸旁。他的警醒度很高,注意到了。有时他的惊醒度能影响到他的生活,所以他很难集中长时间完全集中注意力。他拿手去扇,不过手心刚好对上某人五指指尖。他也不含糊,直接把对方五指包住。
“没了!”
以散缓缓松开手,语舞的柔夷也展开。她右手抽出纸巾擦手,以散感觉热。这样的反应速度,谁看见不觉得热呢?激素分泌完就该后背发凉了。
他和语舞一起看着风景,即使陈留经过也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