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实验室
陈靖川和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学生回礼,张灼和分配到他手下的特工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
不过现在张灼的手里有三份盒饭,确实不适合打招呼。
“你说吕讼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张灼问陈靖川,“虽然不符合那小子的要求,但这是最合理的。”
“那小子不是找人嫖,”陈靖川笑了,“他有那个耐心。”
张灼笑了,电梯门也打开。他停止笑声,而后二人走进监控室。
“上面怎么说?”吕讼急切地问,项目要求三个执行人必须有一个守家,但这不代表吕讼对陈靖川特别关照的对象不关心。
“那小子要等着,等着姑娘成年,还有就是他要先被审核一下。”张灼先陈靖川一步说出事情。
“妈也,她和那小子能绑到一起吗?”吕讼问,“好多傻小子喜欢一个姑娘然后就去表白了,结果被拒绝以后就表现得自己很惨的样子。”
“没错,但这小子比较聪明,知道先相处的道理。”陈靖川把盒饭一个个打开,“来来来,先恰饭。”
军队里灶台不是按照军阶分的,而是按照兵种,即使吕讼贵为少将,但他也只能和士兵们吃廉价的饭菜。没办法,谁叫你是个步兵呢?这次是他们每周一次改善伙食的机会。为什么只有一次,问就是节俭。
“他必须要和女孩相处一段时间,然后才可能有好感。”张灼边咀嚼嘴里的食物边说。
“表白只是确立一个形式罢了,确立双方的责任、地位、义务。”陈靖川咽下嘴里的饭食,喝水说,“所谓表白就是好感度到达一个阀值之后的事情,强求不来的。”
“你不是包办婚姻吗,怎么懂这些?”吕讼扒拉干净饭盒后说。
“我不是说过嘛!我年轻时候犯过错,但是我要创造机会是不是?”
监控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陈靖川开始笑,然后三人一起笑。
因为开着门的缘故,他们的声音传到了下面。陈坤禹和李行涛还在纳闷,前几天不是还斗殴吗,怎么今天就喜笑颜开了?
“放心,我女儿肯定会回来。”陈靖川说完便打开盒子啜了口里面的汤,“那小子在迷茫,不过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迷茫了。”
“也是,咱们后天把事情跟他说一下吧!”张灼摩挲这下巴。
“不,明天早上。”吕讼拿起手表,上面显示现在已经1:30了。
“那咱早饭就省了呗!”
“教授、将军、张头,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韩仕和陈留上来了,“您想听那个?”
“好的吧先。”陈靖川发话了,他依然是当年宿舍4人中的大哥。
“那小子似乎对于杨语舞的出身并不排斥。”韩仕发话了。
“坏的呢?”作为一个军人,吕讼更关心这个。
“我们要问出结果的时候,这小子昏了,现在在下面宿舍歇着呢。”陈留里低着头。
“嗯。”陈靖川装作不知道,三个小崽子的动向他门清。
“我们明天再说吧!”张灼挥挥手,“你们喝酒还要套话,那小子喝酒不带尿的,再陪下去出人命。天亮再说。”
“嗯!”路以散顶着朦胧的睡眼观察了一下眼前的环境,确认没有危险后沉沉睡去。他在桥上觉得比以前疲惫得多,眼睛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3小时后,凌晨三点,他睁开眼睛,发现两只眼睛没法正常看向一个方向。于是他闭眼,使劲晃了晃脑袋,过了一刻钟,终于能正常使用眼睛了。他看了看身上,昨晚没有脱衣服,但他应该和过去告别了,现在他在军队的宿舍里。里面居然还有一个门?放杂物的吗?他的视界比以前更大了,他摸摸脑袋,后面似乎长了两鼓包。
“又是那种感觉。”他现在视界里的流畅度又增加了,手臂快速挥动在他眼里没有残影。伸手一量体温,“居然没有发烧?”
他原来也有过这种感觉,但伴随着头疼和发烧。现在他除了宿醉带来的晕眩感什么都没有。
他出门看疏散图。这是一个三层的宿舍,连接着实验室的第二层到第四层,在穹顶的正东面。同样的,每层的楼梯都不会让你走痛快,遵循着易守难攻的原则。而他在三楼最里面。
出门以后他发现这里是混宿,但是女性少的可怜。这里可是实验室,他十分清楚理科生的风格。
他有一个教物理的女老师和一个跟理科生一起长大的文科生老师,知道学理科的女生性格是什么样的。学理科的老师从小穿着她哥的衣服,而跟理科生一起长大那个,文科那边的心理辅导老师觉得她受了刺激,不想打扮,搞得哪位老师每天被老师叫到心理辅导室都歹打扮一番。同时她也接受不了带麻布的汉服,有棉布不好好穿,穿麻布想不开啊!
总之就是实用至上,美学?靠凉快去。
然后他又想起自己的妹妹也喜欢学理,自己还给她争取了加分。“不敢想象。”他边想边打哆嗦。
站在门口打哈欠,向每一个路过的士兵打招呼,而且都是笑脸相迎,只是这么看怎么尴尬。而每个路过他身边的研究员则恢复了看殉道者的眼神。他也满不在乎,因为已经提过条件了。
“路!昨天睡得好吗?”韩仕从他隔壁出来,戏谑地看着他,“那个房间的卡我塞你兜里了。”
“哦,怎么了?”路以散亮出笑容,同时手往兜里申,他一笑整张脸就是标准的眯眯眼。
“有没有闻到体香?”韩仕的笑容变得扭曲。
“体香?”以散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甚至闻了一下腋窝,“我去,没有。”
“得了得了。”韩仕捂嘴一脸嫌弃摆手。
“想笑就笑呗,顺便说出来让大家笑一笑。”路以散也是脑回路清奇。
“你昨天睡得挺香,不说了。”韩仕直视着路以散,脸上还是戏谑。不过路以散能感觉到目光不在他身上。随即他感觉肩膀上有轻柔的触感,分明是柔夷。
好了,现在路以散知道里头的门是干啥用的了。转过头去,一个女生站在他面前——杨语舞。
“你昨天睡得好吗?”杨语舞以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向他发问。
“嗯,还行。”他打了个马虎眼,脸上的笑容变成尴尬,眼睛睁得老大。但那一刻,女孩开始在直视他的眼睛,直视到出神的地步,他不解便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语舞被路以散的话叫醒回过神来。
“你,你过来看看吧。”她匆忙把路以散拉回房间。韩仕的笑容更戏谑了。因为路以散对他打马虎眼的时候是眯着眼睛的。
打开灯,语舞拿出自己的小镜子给路以散。
“复瞳?”路以散吓得手里一抖,但是很快恢复镇定把镜子握在手里,他的瞳仁旁生出两个“黑点”,一边一个。那其实是其他透光点,一般人只有一个,就是瞳仁。而路以散多俩。“难怪早上眼睛不好使。”
他集中精神看着自己的眼睛喃喃:“不对,这是残瞳,复瞳是完整的瞳孔。”
他把镜子还给杨语舞,快步走向门口。
“那个…”
“干嘛?”路以散回头,怒目圆睁,小姑娘吓了一跳。搞得路以散也很尴尬,于是挠头,矮身屈膝。这是示弱,可以制造一种没有威胁的错觉,和野兽在受到威胁时的做法相反。受到威胁的时候是放,这强调收。
“那个,您是贺叔请来的新护工吗?”
“嗯?”路以散有点吃惊,不过马上开始应付,边说边往外面退,“不是不是,我是被安排在这个宿舍的。估计是搞错了吧?”
“那个等……”不等小姑娘把话说完,他就跑了。
小姑娘也愣在原地,回过神来赶忙出门,但是看不见男孩的身影。
“韩、陈,出事了。”路以散把门关上,打开灯。
“怎么了?”提前留门的韩仕和陈留看着慌慌张张的同伴,还带点戏谑。
路以散表情严肃边说边指:“看我眼睛。”
“挺正常啊?”韩仕和陈留一同回答。
“什么?”路以散一脸茫然,睁大的眼皮不再遮挡瞳仁。
“等等你的眼睛!”站在他面前的韩仕发现了他的眼睛的异常。坐在床上的陈留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
“所以说,你是今天早上才这样的?”陈靖川手摩挲着下巴。
“这小子怎么回事?”吕讼和张灼一脸不解。
“我早上起来感觉眼球老错视,之后和别人对视才发现的。”路以散隐瞒了一些事情。
“而且还是和小姑娘对视。”韩仕直接捅出事情的经过。路以散瞥了他一眼。
“行了,先回宿舍,明天再说。”吕讼斩钉截铁。韩仕和陈留里悻悻离开,只留下路以散待在原地。
“那个能不能调一下宿舍!”路以散向陈靖川发问。
“这可是你要求的,不行。”陈靖川直接拒绝了路以散的要求。
“可……”
“衮!”吕讼直接训斥路以散,于是他蔫头耷脑的上了电梯,但陈教授却叫住他,他对吕讼和张灼说:“让我和小伙子谈谈。”
“明天出发,看看队友,今天早点睡啊!”特工头子大声叮嘱,和吕少将一起走进监控室。
“你们两个先在电梯里等会。”说着,陈教授拍着两人的肩膀把韩仕和陈留送到电梯里,顺便按了一下侧面锁形标识的按钮。敲了两下电梯门,而后上面的防弹玻璃瞬间变得双向不透明。
顶层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刚刚还很有主见的路以散瞬间腼腆到不会开口。刚要开口,却让陈教授抢了先。“见到小姑娘了吗?”
“见到了,但这…”
不等以散把话说完,陈教授便直接打断了他:“傻小子,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把人家小姑娘给你!我乐意人家爹妈还不乐意呢!……”
“额,陈教授,您歹清楚一点,我是喜欢她,对她有好感;不是喜欢上她!”
监控室内,杨建拿杯子的手青筋暴起。杯里的水也早已洒在地上。
即使平常暴躁的吕讼也和张灼在后面看着自己的老同学,却不敢做任何动作。陈靖川让他们守门,现在两个人都觉得很有必要。
“你应该也听到了,人家叫你什么吧?”
“护——工?”
中年人用和善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青年,一边走上前,一边排着他的肩膀说:“你必须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不说别的,按你的性格也必须和别人做长相处。
至于其他事情明天再说吧。”
虽然话说到这份上,路以散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于是,鞠了一躬告辞。
韩仕和陈留站电梯里干等,看着被陈老板拍着的路以散走进电梯,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但他们该滚蛋了,陈靖川放开了上面的解锁,顺便帮他们按了电梯。
电梯里的气氛先是尴尬,然后便被韩仕和陈留里的笑声取代。两人各对着路以散的后背来了一拳。
“小子艳福不浅啊?”韩仕把左手搭在路以散肩上,居高临下。路以散则一脸烦闷,回头面向身后的二位:“这不一样!我是喜欢她,不是喜欢上她!”
结果笑声更激烈了,路以散被高自己半头的韩仕捶了好几拳。
“我哪到底怎么回事?昨天你送我到这里的!”
“陈教授跟我说的!你在那个宿舍,你提的条件就是这个啊?”
以散的脸顿时羞红,原本想靠着早上的尴尬混下去的想法破灭了。
“得得得,我色迷心窍,但是我跟教授当时说的是我在她22岁前不能碰她!”
“好吧,不闹了不闹了。你真的是正人君子!”陈留拍着韩仕后背,试图帮靠在路以散身上笑得咳嗽的韩仕缓缓;只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回不过气了。
路以散一脸无奈,一边过去给读心术师捶背一边说:“唉,我有个皮的艳福,有两个门,她在里面。”
而上面的穹顶,实验室里的两个巨头已经快笑疯了!刚刚暴怒的中年人显得有些憔悴,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鞋底不指向别人的那种。不过他的突出的鞋面和紧绷的小腿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忍得很辛苦。
“那臭小子一定会是你闺女的真爱的!我赌我一个师的军饷!”
张灼笑完,深吸一口气:“得得得!杨建!你姑娘要是能活着和那傻小子共度一生,绝对是老杨修来福分!”
“是个耙耳朵,可惜啊!”陈靖川摇头。
“你看见他的眼睛了,那是什么?”吕讼问。
“那是复瞳。”陈靖川匀气虽然是回答吕讼,但他的眼睛明明是看着杨建的,“伏羲、神农都是复瞳的,这小子的血本身不可查,但是足够。”
“有这种性状的人有什么特点吗?”张灼追问,“这小子感觉没有什么特别啊?”
“你们知道昆虫的复瞳吗?”陈靖川背着手,“他的视界和动态视力会比一般人有更大的提升。
过去那些黄帝、尧舜战熊的故事可能是真实的,他们就是靠更高的动态视力打败熊的。这种性状只持续到了商,至少姬姓以前的一些君主后人姓的人还是有这种性状的!
但是他的性状来自哪里?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等杨语舞的老师过来检查吧!”
“所以我女儿被那个人提亲了?”杨建对路以散的第一映像似乎不太好,“你想帮他伐柯?还伐我头上来了?”
“不行你可以和他直接谈!”陈靖川用严肃的口吻说着这件事情。
杨建走向窗边,这儿的视野可以看见大半个穹顶。他看着还在和别人解释什么的傻小子心里百感交集。
“杨,这小子和你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不信你再问问。”张灼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杨建已经不给他机会了。他快步走到电梯门旁边,穹顶电梯的设置和一般电梯不太一样,是直接归到顶层的……
“就这样吧!明天就是他们去训练的时候,他们要发配到西北,就在我们的实验室旁边。”吕讼抱起双臂说道,“到时候我们就把贺建元带上,让他给每个人做检查。张灼,训练就交给我。”
“不。”张灼双手插兜苦笑道,“还是给我吧!毕竟我当年是侦察兵出身。”说罢他走向休息的平台,风吹起他的长摆,显得很孤寂。
而在一层,西装革履的杨建看着和同伴们一起往宿舍走的路以散,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只凭自己,挽救不了女儿,但是这个项目可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