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初沉的青衫广袖长裙也换成了与辞千一色的茶青箭袖长袍,袍间绣着银白色千瓣雪莲,腰间悬因果,手持白墨折扇浴火。
旁边站着的另一人便是林南屿,身着千回校服也是同样的意气风发,一派少年风流。
“辞宫主。”众人齐齐起身相迎。
辞千落座后,一人见此状忍不住打趣道:“这莫不是就是萧掌门的入室大弟子?”
顾南然闻言,朝说话的这位掌门礼貌的笑了笑。
萧明务冷哼一声,道:“大弟子?这胳膊肘成天往外拐的大弟子,有跟没有似的!”
众人哄笑一片。
顾南然哀怨的看向萧明务,道:“师父,我那有成天啊?”
萧明务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这逆徒!你不解释说自己没有胳膊肘往外拐,居然解释说自己没有成天往外拐,那不就是承认自己往外拐了吗!”
“我……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承认……”
顾南然还要再反驳,辞千却掐断了两人的对话。
辞千笑道::“这南然师侄拐的是我千回宫,明务师弟若是非要与南然计较,那就是在变相指责我千回宫是外人了。”
萧明务连道不敢,笑道:“辞师兄言重了,在下可承受不起啊!”
辞千像是终于满意了,笑了笑,道:“那……开席。”
片刻后,辞初沉低声在辞千耳边耳语几句,孤身转入后院。
单薄的茶青衣袂飘飘扬扬,在院后兜兜转转几圈,辞初沉足下轻轻一点,轻松飞越一池塘,稳稳落在了一处掩藏在黑色月色下的假山群前。
在其中转了几个弯道后,停在了一道石门之前,黑漆漆的石门隐没在假山上几棵盛开的极盛的桃树下,开得满枝的桃花从石山上垂下,交错着盖在石门之上,一片悠然小径模样。
辞初沉悠悠展开浴火,轻轻扇了几下,片刻后,花枝下,石门缓缓打开。
“少宫主。”几个身穿千回宫金色服饰的人隐没在黑暗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辞初沉收了折扇,悠悠然步入其中。
门内空间不大,最多容两人并肩而行,两边石壁上还有丝丝水流,步行其中,一阵阵寒意顿时袭上心头。
辞初沉顺着向下的石阶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一个地下牢狱映入眼帘,灯火燃的摇摇晃晃。
“师姐。”吴言沐快步跟了上来,低首走在辞初沉身后。
“开口没有?”辞初沉轻轻将折扇拍在手心,缓缓向着更深处走去。
“没有。还有……何家的那个私生子没看见尸体。”
辞初沉没回话,转身踏入了一个黑漆漆的隔间,阴冷潮湿之中还夹杂着淡淡血腥,扑面而来,屋内的灯忽明忽暗的闪了几下,缓缓燃起,照亮屋内。
何令华跪在阴冷的地面,低着头,一声不吭。
“何掌门,好久不见。”辞初沉坐到何令华面前,将折扇放到一边,拿起桌上的热茶,吹了吹。
“妖女……你到底要做什么?”
何令华挣扎着,好像想要撑起自己满身血的身体,站起来一般,不过终是徒劳,还是摔了下去,不认命的抬头盯着辞初沉,一张半掩在乱发之下的眼睛,好像要将辞初沉硬生生盯穿。
辞初沉看着他,笑了笑,悠然道:“何掌门心里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要做什么吗?还是说您就是喜欢咬文嚼字,玩这种无聊的争辩游戏?”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要怎样啊!咳咳咳咳……”何令华激动起来,口中呛出了血。
“唉,您这是何必?我没想伤人的,若是您乖乖把东西还给我义父,您的小儿子,可就……”
辞初沉放下了茶,笑的不安好心。
辞初沉站在何令华面前的时候,自己只看到一个笑颜如花的脸,却瞬间觉得如坠冰窟。
“怎么样?您想好了吗?”
何令华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声音颤抖着,对辞初沉说:“我没有儿子了……”
辞初沉得意笑了笑,一展浴火,摇了摇,又收了扇,俯身下去。
“您可真是绝情。”
辞初沉的侧脸近在咫尺,何令华冷冷的一笑,突然毫无征兆的朝辞初沉吐了一口血水,喷的辞初沉小半边脸上,瞬间挂上血珠,眨眼功夫,便开始缓缓沿着脸廓流下。
“怎么比得过……您……呢……”
辞初沉不以为然,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何掌门,您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吴言沐立马抽出手巾想帮辞初沉擦脸,辞初沉扬手示意不必,一手捏住何令华的脸,扭到眼前,看到一个近乎扭曲的得意笑容。
“妖女,你休想威胁我,我是不会说的,辞千那个老贼,他休想得到定魂铃,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女人一样的嘴脸看看,他配不配拥有定魂铃,给脸不要脸,他这个靠女人上位的……”
何令华说到“辞千老贼”的时候,辞初沉便已经起身,现在更是冷冷看着他,眼中笑意悉数隐去。
何令华一句话戛然而止,随着辞初沉猛然提起的一脚。
那一下直直踹在男人脸上,将他踢翻在地,瞬间口鼻血横流,辞初沉一掀长摆,转身准备离去,冷冷丢下一句。
“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辞初沉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笑容重新爬上满是鲜血的脸上,擦着脸上的血,稳步往回走,“往死里弄,还有,把那小子抓回来。”
辞初沉将手巾丢在吴言沐的怀里,换下的校服,也顺手丢到其怀中,接过一件相同的,穿到身上。
“丢了。”
“是。”
辞初沉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上了重重枷锁、法咒的走廊前,走道幽深,没有一盏照亮的长明灯,辞初沉看了一眼,移开了目光。
“恭送师姐。”
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重新隐没在一片花色之下。
辞初沉闪身上了走道,一道红色的身影落在身旁,向她递了一样东西,她下意识的推开,笑道:“我不吃甜的。”
“糖吃多了会变可爱的~”
顾南然自顾自的捏了捏辞初沉的脸蛋,辞初沉吃痛一张嘴,他便把一串冰糖葫芦塞进她嘴里。
辞初沉扫了他一眼,咬下被金黄色半透明冰糖浆包裹着的一个红彤彤的山楂果,将剩下的拿在手里。
“狗腿子,干嘛去了?”
“嘻嘻,没干嘛啊~”
“奸夫,你的**呢?”
“别啊……我错了……”
“滚!”
“哎呦~”
顾南然跟在辞初沉身后,随着辞初沉回到了正厅,只有一墙之隔时,顾南然拉住了辞初沉的手。
辞初沉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他,道:“怎么了?”
顾南然看着她,重新笑了笑,捧住了辞初沉的脸。
辞初沉伸手去捉顾南然的手,道:“怎么了?”
“没事啊!”顾南然撤回了手,又哈哈笑了起来。
辞初沉瞪了他两眼,径直回到了正厅。
顾南然将背到身后的手拿了出来,看了看手上的血。
深思片刻,一掀长摆,将其抹在了衣摆上,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手,嫌弃道:“下次还是穿红的!可以抹衣服上!”
辞初沉重新站回辞千身侧,辞千眼神示意后,便沉声道:“各前辈门下弟子住所已经悉数安排妥当,关于不久之后寻龙山不道场的涉水艺试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细细商议,烦请各位前辈移座议厅商榷。”
掌门们撤了席,纷纷随着辞千去了议厅,其余弟子回房的回房,逛节的逛节。
顾南然扯着辞初沉的衣袖,引得过路弟子纷纷瞩目,一派伤风败俗之气,辞初沉脸上却仍带着笑。
“顾南然。”
“嗯?”
“放手。”
两人人前拉拉扯扯一阵,一人慢步走了上来。
“初沉姑娘。”
“墨浊师兄。”
辞初沉推开顾南然拉她的手,向秦墨浊行了一礼。
秦墨浊看了两人刚才几乎相牵的手,只笑了笑,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却默默心道:“看了两人关系不凡啊,这可难办啊。”
秦墨浊道:“方才听到两位要去逛花灯会,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之同行啊?”
辞初沉笑着回道:“墨浊师兄开口,那自然是有的。”
秦墨浊道:“不过我师弟,先一步回房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辞初沉道:“好啊。”
三人在门生的带领下,慢步走在月光之下。
顾南然与秦墨浊好像格外聊得来,两人走在后面,东拉西扯,蓝白衣袂飘飘似仙。
“师姐,就在前面。”
辞初沉示意那弟子下去,转身对身后聊得开怀的两人道:“墨浊师兄,你们且在此等候,我去叫苏道长吧。”
“好,麻烦师妹了。”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
辞初沉展着折扇,悠然入院,衣衫微扬,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内并无反应。
疑惑片刻,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莫不是……睡着了?”正心想着,收扇准备推门,门突然被打开,辞初沉躲闪不及,倒进一个怀抱,一抬头便撞上苏墨清淡泊的目光。
静寂片刻,辞初沉扬嘴角一笑,道:“道长。”
清风明月,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