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清飞身而上,脸都还没看清,那身形已经变得有些飘忽,一手袭去,只握住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不明所以的众人皆为苏墨清的一跃叫好,街头瞬间人头攒动。
那身影引着苏墨清,速度极快,苏墨清自认轻功上乘,追起来竟也顿感吃力。
偏偏那红衣身影不偏不倚,刚刚好在苏墨清看得见的地方,不时还有微微减势等他追上来的模样。
苏墨清鲜少受到此等戏弄,当即提了速度。
前人隐入一个昏暗的宅子里,他也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踏入的瞬间,视线立即被红色纱幔填满,头顶可能有纵横交错摆放的架子之类的东西,鲜红的条条幔纱一端系在其上,另一端轻轻巧巧垂下来,在晚风中款款飞扬,占满了整个院子,满满的诡异气息。
不过一会儿,远处渐渐显出一点点亮光,苏墨清一手轻轻挑开纱幔,步入院中,缓缓放慢了脚步,握剑的力道渐渐加重,对方却还行信步婷婷的朝他走了过来,像是——自投罗网。
到离苏墨清几步远的地方时,苏墨清停了下来,屏住呼吸,待近在咫尺之时,突然向来人袭去。
当纱幔拨开,那张脸在他瞳孔之中被无限放大时,苏墨清连忙收手,然而收的太急,一时乱了分寸,竟倾身压了上去。
一丝甜甜的味道透过相接的双唇,在嘴角处蔓延开来,与鲜红纱幔成正比的青色发带,轻轻的交缠着,拂过苏墨清的脸,让他连放手都忘了。
半响,两人才反应过来,同时退了一步。
来人青衫广袖,特殊材质绣成的翠竹在夜光中隐隐发光,噙笑浅浅,一手折扇,一手执灯。
那眼含辰星、如沐春风的笑瞬间凝在了脸上,握扇的指节紧了一瞬,随即松了开来,刚才的光,是辞初沉手里的花灯。
一片寂静。
苏墨清愣了一会儿,脸上铁青铁青的,眼里印入辞初沉发间的梨花。
辞初沉扯了个尴尬的笑,苏墨清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语无伦次道:“对……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以为……”
辞初沉的笑自然了些,嫣然道:“……不碍事,苏道长。在下,辞初沉。”
辞初沉一展折扇,一派祥和之相,道:“实属偶然,道长不必在意。”
辞初沉语气里带着笑意,弄得苏墨清莫名尴尬,思虑再三,还是将脸扭到了另一边。
辞初沉的丹青折扇摇得风生水起,扇面画着水火共存,意为浴火的图样,如辞初沉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辞初沉收了扇,下意识舔了下唇,看向苏墨清,刚好撞上苏墨清投来的目光。
两人默默相视片刻,四周突然起了异相,两人默契的息声,同时蓄力,转身向后袭去,结果刚拉开一段距离,手上突然一拽,两人彻底反身贴在一起,双唇再次相接,撞的生疼。
一根红线悄无声息的越变越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人拦腰绑在一起。
“……”
“……”
脸上的笑意尴尬片刻,辞初沉面无表情的催动了口诀,握在手中的折扇瞬间灵力流转变换成长剑。
正气的上头,辞初沉不由分说一股脑的往浴火之中灌满了灵气,浴火脱手,直直的斩下,两人分毫未损,缠绕着的红线却已经断裂成数截。
苏墨清连拔剑都忘了,眼睁睁看着辞初沉反手握住浴火剑柄,一剑横斩向身后的殷红纱幔,手起纱幔落,眼前瞬间开阔,尽头坐着那个穿着喜服的男人。
那男人的模样看不出岁数,非要说的话恐就二十四五的样子,正闲散的坐着,翘着二郎腿,旁边桌子上放着几束娇艳到要滴血一般鲜红的玫瑰,自己斜靠在桌子上,手上还拈着一片花,轻轻哼着小曲,好不惬意。
纱幔落下片刻,他看着手中花瓣轻飘飘落在地上,笑道:“哎呀呀~怎么这么大火气啊?莫不是对我精心为你挑选的命定之人不满意?”
辞初沉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默默握紧了浴火,脸上才终于挤出了个笑,不甚友好的叫道:“叶无善……”
叶无善拈花的手停了下来,看着辞初沉默默握剑的手,再看向了辞初沉旁边的苏墨清,一脸若有其事的胡说八道:“咦?你们两个长得好像有点像,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辞初沉冷笑着看向他,淡淡笑了笑。
此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片绿幽幽的树叶,堪堪划过叶无善颈边自己差点就要血溅当场,人头落地了。
叶无善低头一看,刚才自己护在手中的玫瑰已经一分为二,替他挡了这一劫。
自己手里拿着的只剩花枝,叶无善一脸“茫然”的看向了辞初沉。
辞初沉旁边已经站着一个赫赤火焰纹的公子,笑眼弯弯,一派有钱人家贵公子模样,却腰间无长剑,手中无法器。
叶无善低声说了一句:“这扎眼睛的大红色衣服,除了我还真没人穿得住。”
“狗贼,拿命来。”那公子一喝,从袖中抽出几道符箓,一跃而上。
辞初沉也随即拎剑,一个飞身而出,手间又起异像,辞初沉一个踉跄就拉着苏墨清倒了下去。
“……”
“……”
那公子刚到叶无善面前,就回首见此,差点一个踉跄没刹住扎叶无善怀里。
“……”
“……”
叶无善无语片刻,“干嘛呢这俩?”
辞初沉当即就要起来,两个人纠纠缠缠站起,干咳一阵,理了理衣袖,辞初沉又要出手。
那男子也重新出手,结果一手出去,就听见苏墨清狂喊:“等等等等等……”
那作怪的红线又跑了出来,两人又倒了下去……
叶无善被男子一手困在了门柱与人之间,丝毫不慌,双手环胸悠然道:“顾南然你媳妇没了。”
顾南然看着两人,莫名一笑,居然有些感动,“她的报应终于来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叶无善看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的一笑,说:“哦?是吗?那你可得感谢我,我干的。”随即揽上顾南然的肩,:“那请我去棠梨院坐坐呗~”
因为顾南然比叶无善的身量长些,自然且十分顺手的揽上叶无善的腰,一副没少干的样子,“那走吧。”
“嘶……今天上巳节,棠梨院客满唉。”
“哎呀,君留的人就是太有钱了,随便什么节都要出来玩。不过没关系。”
“怎么?”
“我有辞初沉的千回腰牌,去了准是上上宾!”
“那就好。”
叶无善临走还不忘一挥衣袖,眼前的纱幔瞬间像有了生命力一般,又长了出来,迅速垂下,眼前又变成了一片红色海洋。
只有一个声音轻飘飘的落下,“下次再见了!”
辞初沉简直要气死了,这对奸夫**?????
没人了,辞初沉和苏墨清都无比干脆默契的坐在地上,辞初沉的手当真是磕得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苏墨清一愣,怯怯问道:“你……没事吧?”
辞初沉的手细嫩而且小,像个孩子,苏墨清的身量长,手自然也是对得起了,既细又长,十分配的上修长二字,这红线也当真是十分懂事了,绑的不偏不倚,刚好把辞初沉的手绑在苏墨清手心。
辞初沉真的很无奈了,淡淡望天,“道长……我手好疼……”
对方静了一会儿,转了过来,辞初沉顺着手看过去,苏墨清在单手割红线。
“道长……你干嘛啊?”
“你……不是手疼吗……”
“那怎么不用口诀催剑啊?”
“我……我气息不稳,怕伤到你……”
那红线一根根的开断,闪着微弱的光。
“哦……那它等一下又缠上来了怎么办?”
“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嗯?我……我听你的……”
“那就断……”
话毕,红线就堪堪隐去了。
“……”
“……”
两人一愣,辞初沉还准备说什么,北边一烟火升空,在君留城上空绽开一朵白色的盛大千瓣雪莲,照彻整个君留城。
“贺宴要开始了,道长你和我一起吗?”
“嗯?不要。”
苏墨清坐起来,一溜烟就没影了。
“……”
千回宫
“倚佯派,许兴澄到!”
随着千回宫迎客弟子的通报,许兴澄一身藏青暗银水纹袍,腰间悬剑言真,稳步走来,身后一左一右跟着气质不凡的亲传弟子——苏墨清和秦墨浊。
“悬花派,萧明务到!”许兴澄等人才入席,迎客弟子便又通传到。
随声而来的是一个青年男人,一身正气,嘴角微勾,赫赤衣上绣着意为三昧真火的火焰纹,身旁跟着的正是顾南然。
顾南然看见苏墨清眼神一亮,笑的莫名其妙。
悬花派上下修的是符箓道术,佩剑自由,可配可不配,无关礼仪。
“辞宫主到!”
席间瞬间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众人齐齐寻声望去。
一个身着茶青锦衣的男人信步走来,每步都极稳,银丝镀出的千瓣雪莲图案缀在衣间,尽显雍容华丽,周身灵气环绕,噙笑浅浅,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长期相处的潜移默化,那一笑竟像极了辞初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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