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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同族兄弟同窗启蒙 天造奇才分道扬镳

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榭,堂前燕子,飞向谁家。

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鬓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吴激

公元1279年,世界四大海战之一崖山海战气吞山河地结束了。南宋宣告彻底地覆亡。蒙古人成功地统一了中国。其过程是如此惊心动魄,尽管充满血腥与暴力,然而,无论是在军事与外交,还是战略与战术,都有值得深思之处。当年,蒙古人看似灭金,其实意在灭宋。南宋联蒙灭金,虽亦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然其结果,失去金国为屏障,反而直接面对更为强大的蒙古国,可谓自食恶果。

公元1233年初夏的一天,在灭金的无数次战斗中的最后一次战斗中发生的事情间接或直接地为未来历史的转变埋下了伏笔。

黄沙漫天,尘土滚滚,马蹄声如暴风骤雨般地由远而近,密密麻麻的蒙古兵如潮水般地包围了金国古城中都,一幕惨烈的攻防大战瞬间拉开了序幕。

原来,成吉思汗在讨伐金国时在野狼岭首战大捷,便乘势攻破居庸关直取中都,却久攻不下。西京城高墙厚,防守严密,蒙古兵伤亡惨重。成吉思汗为了鼓舞斗志,下令鼓角齐鸣,竟然不顾劝阻,身先士卒,发起冲锋。金国守军也是众志成城,擂鼓呐喊,利箭如雨般密密麻麻地从城垛上射下来。有支利箭好似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地正好射中成吉思汗的右肩膀,成吉思汗“啊”的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蒙古兵见大汗中箭,急忙扶他上马。百来名蒙古兵护卫着他逃离了战场。汴京以西的黄土高原沟壑纵横,黄土飞扬,几十步远看不见人影,正当他们仓皇奔逃在一个狭长的沟壑时,突然杀出一支两百余人的金国伏兵,双方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厮杀。金国伏兵有备而来,蒙古兵没有招架之力,伤亡惨重。此时,昏迷中的成吉思汗苏醒过来,他不顾身上伤痛,挥刀杀敌,在连续砍倒几名金兵后坠马落地。其余金兵见了即刻包围过来,成吉思汗已无力抵抗,仰天悲叹一声:“天欲绝汗乎?”也是成吉思汗不该此时命绝,一道银光闪过,几个金兵纷纷呈痛苦状倒地。只见一勇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成吉思汗,策马而去。

此勇士正是南宋覆亡之前不得不提到的一个人物——张柔(1190-1268),字德刚,河北定兴人,是元朝初期名将。他本是中原有名的军阀头目之一。公元1213年,蒙古军南下中原,金国为避蒙古人的军锋,金都南迁,从北京迁到汴京(今河南开封)。张柔以地方豪强的身份,聚集乡邻宗亲结寨自保,金帝任命他为定兴令。1218年与蒙古军战于狼牙岭,兵败被俘,降于蒙古。从此走上一家三代为蒙古人保驾护航、灭金灭宋的忠犬之路。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张柔的幕僚郝经、郑铉等人都是红极一时的英俊人才,郝经更是当时文士中极有见识的杰出人才。他提出用“中国传统的方式治理中国就可以做中国皇帝”这样一种理论,为蒙古政权的迅速汉化做舆论,为蒙古人统一中国提出了理论根据。

岐山脚下,蒙古人的蒙古包就像天上的朵朵白云绵绵不断,成吉思汗的军帐内充满着紧张不安的氛围,成吉思汗躺在一个铺着老羊皮的地上,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疲倦,眼睛一直微闭着。张柔拿出自己常备的金创膏、苦参解毒丸、麻黄止痛药,把手术刀具摆放整齐,又吩咐卫兵端来开水。他先给成吉思汗喝了一碗麻神镇静汤,再点了他的昏睡穴。用高度白酒搽洗双手后,用小刀割开皮肤取出箭后刮骨去毒,以白酒清洗伤口,再敷上金创膏,最后以纱布将伤口包扎妥当。成吉思汗的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都紧张地围立在帐内,深夜,见父汗安然入睡,才各自回去。

当成吉思汗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他发现伤口已经不疼了,不觉大喜。见张柔一直守在身边,便说:“你们汉人的中药真管用,我的伤口不痛了。”张柔微笑道:“大汗的箭伤幸亏只伤及肩骨,如伤及内脏,神仙也乏术呀!不过,大汗今后一定要注意不要复发,否则有性命之忧呀!(成吉思汗后果然死于箭伤复发,这是后话不提。)经过一月的经心护理,成吉思汗的身体完全康复,脸色逐渐转为红润,精神饱满。

这天,成吉思汗伤愈后第一次召开帐内军事会议,除了四个儿子,就是张柔、郝经等人。成吉思汗问道:“金国如此顽冥不化,我有意出兵以报一箭之仇。不知众卿以为何?”术赤大声道:“我蒙古军队一贯骁勇善战,非小小金国所能敌!何不趁大汗康复之际举兵一荡扫平,以绝心头之患?”另外三个儿子一并点头赞许。见成吉思汗沉思良久无语,郝经缓缓道来:“金国墙高城厚,国内且有山川河流重重阻隔,不利大汗骑兵驰骋纵横,若久攻不克,劳而无功且自损兵力。不如先易后难,蒙古西部尽是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大汗举兵西征,事半功倍,又可掠夺大量财物以补充灭金灭宋之军用,必可成就空前绝后之伟业。”成吉思汗听后连连点头称是说:“郝大师之见正合我意。只是我若西征,恐金国乘虚而入,而我无暇首尾兼顾。”郝经道:“金国现只求自保无力主动出击,大汗可留下部分东路军骚扰牵制,便可无忧。”成吉思汗最后定盘道:“前面待我军一一扫平,灭宋为我朝最终之大计也!”会议上即提出先灭西夏。术赤道:“现在攻打西夏,名不正则言不顺。”成吉思汗大笑道:“狼要吃羊,自有借口。前日有一重犯逃往西夏方向,即刻派人前往夏国索要钦犯,不得有误!”

蒙古高原风烟滚滚,铁蹄声声,窝阔台与拖雷听命率十万大军扑向夏国,在其边境的瓦拉海子城遭到顽强抵抗。正当蒙古军束手无策时,拖雷军营中有一个名叫勒石的军士毛遂自荐说:“大王,我认识城内的守将西壁扎,不如让我进去劝说投降吧。”拖雷大喜道:“好!只要你成功招降,本王重重有赏!”勒石果不负重托,说服守将西壁扎打开城门出降,蒙古军遂一捅而进占领了瓦拉海子城。随后成吉思汗挥师进攻夏国中兴府,夏国顽强抵抗,蒙古兵死伤无数。成吉思汗只好暂避其锋,除继续围城外,还不断派人侦察敌情,想趁夏军麻痹松懈之时,再度发起进攻。三个月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夏国人都酣然入睡了,成吉思汗突然发起总攻,守军望风而逃,城里居民均惨遭屠杀,敢于抵抗蒙古军的城镇都被焚毁。

这时的花剌子模国对于兵强马壮、财大气粗的成吉思汗来说无非是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他命人传信给花国国王扎兰丁,令他献上其女儿,否则玉石俱毁。扎兰丁接信后大怒。

心想如与蒙古军硬拼,无疑以卵击石,扎兰丁决定偷袭蒙古驻军。便对部下说:“今晚我们就偷袭蒙古驻军,夺其武器和战马来壮大我们的实力。”果然,偷袭成功,蒙古驻军被悉数消灭。消息传开后,花剌子模国的人民大受鼓舞,各地人民纷纷击杀蒙古驻军,收复失地。成吉思汗闻讯大怒,于是亲自率领大军镇压。在此危难时刻,扎兰丁的军队却为争夺战利品而内讧,结果,被前来镇压的蒙古军打得溃不成军。扎兰丁见败局已定,策马从悬崖坠下。自此,花剌子模国灭亡。

元太宗五年(1233年)金元帅崔立献汴京城投降,张柔又随塔察儿攻克蔡州,金亡。这一年张柔入觐太宗窝阔台汗,被提为万户,兼管军民,成为独据一方的汉军首领。在权力继承上父子相袭,兄终弟及。张柔为了在自己势力范围内实行有效的、巩固的统治,为了保存中原文化的传统,犹为远见卓识。他开设幕府,收留因战争流落在各地的汉族士大夫,在他府里集聚了一批汉士大夫的翘楚。

汴京失守后,蒙古军队涌进城后大开杀戒,东菜市场刑场上跪着一排即将被处死的人犯,这些即将成为刀下游魂的人中就有金朝最后一科的状元王鹗。前面一排身首分离的尸体,鲜红的血汩汩往外流淌,刑场上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正当一缕寒光即将要在王鹗颈上一闪而过时,一位蒙面人手持长剑轻轻将刀挑在地上,抱起王鹗,策马而奔。当刑场上的蒙兵如梦初醒时,蒙面人已不知所终。王鹗被救回后,张柔将他接回河北保定大本营,留置在自己的幕府中,此后,王鹗在张柔幕府中生活了十几年,成为张柔智囊团的核心人物之一。

蒙古军队暴戾成性,所到之处焚城戮民,烧杀抢掠。正当他们在汴京大肆抢掠金银珠宝、子女玉帛时,张柔却带领一队兵士火速赶到金国文史馆,将珍贵的历史文献《金实录》和大批皇家图书馆的图书资料抢救出来。正是因为张柔对汉民族传统及汉文化身体力行的重视,在他的门下,聚集了一批以郝经为首的杰出的汉士大夫,这些人后来成为忽必烈创建元朝的智囊团骨干人物。张柔还礼聘郝经为自己儿子们的家庭教师。岁月荏苒,不经意中,为宋元战场培养造就了两军的领军统帅。

元太宗十年(1238年)太宗命张柔带兵五万驻扎汴京。原来蒙古在联宋灭金时,窝阔台曾答应南宋胜利后归还河南。但是过后却自食其言,继续霸占大宋领土,而且还对两淮地区频频出兵挑衅。可见蒙古灭金,意在灭宋。

已是初秋时节,尽管秋风瑟瑟,街上行人还是不少,沿途都是凯旋的蒙古兵在大小酒肆喝酒猜拳,空气中飘洒着浓烈的羊肉的膻味和孜然的香气。汴京城墙高大坚厚,巍峨壮观,城中高耸的古塔的风铃在西风中舞动摇曳,仿佛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张柔脚下的蒙古靴的马刺在主人坚毅的步伐中发出铿锵的回声,威风凛凛地使沿途站岗的蒙古兵不由得肃然起敬。张柔想,汴京城高墙厚,气势恢宏,当年若非金元帅崔立里应外合,叛金降蒙,蒙古要想攻破汴京确实需要一番苦战啊!突然有“救命”的凄厉声从一酒楼上传来,张柔快步赶去一探究竟,只见一汉族男子被一彪悍蒙古兵打翻在地,口鼻流血,鼻青眼肿。那蒙古兵还骑在男子身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周围看客虽不少,却都敢怒而不敢言。张柔忙喝令蒙古兵住手。原来两人是因为争抢一个雅座而发生争执。张柔斥责打人的蒙古兵道:“这点小事,得饶人处且饶人,骄兵必败。你先暂回营地,听候处分。”又拿出一两银子递给那受伤的汉子,说:“你先回去,买点药包扎一下,以后要尽量避免与他们起冲突。”那汉族男子拿着银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处理完这件在“占领区”日复一日地司空见惯的纠纷案后,张柔正准备回营,只见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张大首领,您夫人临盆了!”

这是一座前金人富商的庄园,庄园远离汴京闹市区,环境优雅。层层叠叠的屋宇有十几座之多,每座之间有回廊相连,花园亭榭,池塘假山,花草灌木,小桥流水,莺歌燕舞。张柔此时顾不得欣赏这些怡人美景,快步走到夫人房中,见夫人正疲惫地睡着了。他没有惊醒她,轻轻地抱起尚未睁开眼睛的儿子。这就是49岁的张柔第九子——张弘范。张柔虽早已是蒙古官员,但他骨子里汉民族多子多福的观念相当浓厚,虽是第九子,但他仍然像初为人父般地欣喜若狂。他抱着这个刚刚出生几个时辰的可爱男婴,生怕用自己舞枪弄棍的粗糙的手弄疼了他。夫人醒了,看见丈夫抱着儿子舍不得放下的样子,笑道:“看你,才当爸呀!放下吧,莫把他抱惯了。”

张柔家在元初是有名的藏书家之一,据说藏书过万卷。而元初杰出的思想家、理论家郝经很长一个时期则是张柔为儿子们礼聘的家庭教师。五岁的张弘范已经开始接受启蒙教育了。这天,张柔携夫人一起来到后花园,查看儿子们诵经读书的情况。

他们夫妇没有带随从人员,悄悄地来到书塾后的窗户外,正值郝老师要求每个学生自选背诵一首唐诗。首先站起来背诵的是张弘范的八哥张弘略(张弘略后是元知名于时的史学家)。张弘略背诵的是唐代孟浩然《秋登兰山寄张五》:“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相望试登高,心随雁飞灭。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郝老师频频点头以示赞许。轮到张世杰(此人就是后来名扬千古的南宋三杰之一的军队大统帅张世杰)背诵,他是张柔还没出五服的侄子,张弘范的堂哥,从小就在郝老师门下读书。他背诵的是唐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郝老师对张世杰这个从小就“胸怀天下”的学生也是厚爱有加,连声赞道“好!”轮到张弘范背诵了。只见五岁的小弘范毫不胆怯,摇头晃脑地背诵唐张继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好!好!”郝老师对这个最小的极为聪慧的弟子小弘范非常疼爱。张弘范后来果然在诗词上卓有成就,著有《淮阳集》,成为宋末元初的著名“江湖派”的诗人。

张柔夫妇对孩子们采取的是开放式教育,德智体全面发展,诗词歌赋,音乐美学,骑马射箭,轻功柔道。孩子们在宽松的环境下受到良好的教育,成为文武全才。此后,张家出了三位名垂青史的人物就不奇怪了。

张柔给孩子们礼聘的国文老师是郝经,武术老师就是中国道教祖师爷丘处机的弟子鬼谷子。年过六旬、须发苍白、精神矍铄的鬼谷子仪表肃穆,正气凛然,张家三弟子对鬼谷子老师是又爱又敬。鬼谷子见张家三弟子天赋异秉,对孩子们学习轻功也是别出新裁的,孩子们手上绝不必拿什么刀剑棍棒之类的器械。

伊犁河谷上游,但见山高峰峻,苍松翠绿,仰头可见白云蓝天,远处白雪皑皑的雪峰若隐若现,碧绿的山坡草地繁花似锦,几只硕壮的野鹿悠闲地吃着草,融化后的雪水在草地间蜿蜒穿行。如此在中原难得一见的仙幻之景,令鬼谷子和三个弟子陶醉其中。他们在山崖上找到一个天然的洞穴,洞里十分宽敞通风,他们安顿妥当后,便在附近的镇子购置日常所需,以备长居于此。开始时,鬼谷子只教导他们修炼先天之功,大约半年后,才开始教轻功。张家三弟子都骨骼奇佳,敏捷聪慧,进展神速。

每日除练功、学习古典汉语外,其余时间就是漫游西域的冰川山谷,戈壁草原,在这里他们尝到了生活的艰辛不易,体察到民情民生。张世杰已经是一个17岁的身材魁岸的英俊少年,张弘范虽仅15岁,也已经成长为一个浓眉大眼、鼻梁高耸、相貌清秀的少年。鬼谷子对自己这两个弟子的抱负取向是心知肚明的。张世杰留存至今的诗词几乎已荡然无存,但鬼谷子对张世杰的一首小诗印象极为深刻:“国运凄霁论长恨,忆昔霓旌下南苑。生当人杰死亦雄,岂肯匍匐漠北东。”字里行间,少年张世杰对故国连年战事的忧虑和不肯屈服于蒙古强权的心理都表露无遗。而这时的张弘范已经遍览中国古代典籍,对汉朝大英雄李广也殊为钦佩,在他的《读李广传》中写道:

弧矢威盈塞北屯,汉家飞将气如神。

但教千古英名在,不得封侯也快人。

鬼谷子总有一种预感,如这两兄弟杠上了,没一人会退让的,必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生死大战发生。

冰雪融化的春季来到了,鬼谷子带着三个弟子沿着叶尔羌河来到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这里年平均最高温度四五十度,且空气干燥,人在这种环境里如不能及时补充水分就会变成木乃伊,因此,素有“死亡之海”之称。这种严酷的生态环境也是检验龟息内功的大好时机。鬼谷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选择这里为安息之地。因此,他把三个钟爱的弟子叫到跟前说:“为师大限将至,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人生过程,你们千万别难过。现在,我叮嘱你们的每句话都要记住。第一,我死后不要把我弄回中原,青山处处埋忠骨,天涯何愁无芳草?我愿羽化后躺在这里,这是我的宿命。第二,这次是你们最后一次跟为师练功了,龟息内功是轻功中最重要的内功,它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和决心。记住,磨难,在漫漫的人生道路上是不可或缺的,不要急着让生活给予你所有的答案,有时候,你要拿出耐心等待。即使你向空谷喊话,也要等一会儿,才会听见绵长的回音。”

鬼谷子先生带他们在沙漠边缘找了户维族老乡家暂时住下来,维族老乡听说他们要在沙漠里练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连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们拿出了很多银子给维族老乡,购买了当地特有的干奶酪,馕,牛、羊肉和瓜果等。三兄弟都特别喜欢吃这种在沙漠里生长的无花果,软糯糯、甜沙沙的。据维族老乡介绍这种无花果是有违大自然规律生长出来的,所以营养价值非常高。说到这里,维族老乡笑了笑说:“只是这种无花果不能多吃……”“为什么?”三兄弟异口同声地问。“因为无花果吃多了,就会忘记自己的家乡啊!”维族老乡似乎有些伤感地回答。

这天一早,鬼谷子先生和他的三位弟子来到大漠深处,用当地的砍土镘挖了三个没顶的深坑。鬼谷子先生对他们三人说:“当我开始填土时,你们就要开始运行龟息功法进行内呼吸,否则就会窒息而死,千万不可大意。”说完,给他们每人喝了一大碗水,再用布袋套在头上,以防沙土弄伤五官。等他们三人分别站到坑里,鬼谷子就动手将泥土倒入坑内,直至他们没顶,然后在每个人的坑上插个牌子,才返回驻地。

张弘范感到时间在穿越,他的身体飘来飘去,他仿佛听到从大漠传来的“啊、啊、啊”的蒙古长调的声音,他仿佛来到未来世界,天地一片混沌,血红的海水沸腾着,千军万马从天而降,山呼海啸……

张世杰仿佛来到临安街头,凶猛的蒙古铁蹄踏碎了青山绿水的江南繁华美景,美丽的西子湖畔不再静谧迷人,残荷败柳,离宫废馆,殇却了江南的良宵红烛,又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张弘略仿佛时间在浩瀚的历代经书中停顿,任他在竹径书海中奔跑寻觅,怎么也走不出,三百年来柔美华丽的宋词如今全休,他茫然无措,上下求索……

突然他们三人同时听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了动听的仙乐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在头的上方。原来张家三弟子入土已经七天了。今天是他们出关的日子。鬼谷子将他们从土坑里拉出来,见他们的身体已经僵化,鼻孔也没有气息,和死去的人没什么区别。鬼谷子分别在他们的脑后拍了一掌,便听见他们长长地吁了口气,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鬼谷子说:“赶快把眼睛闭上,先用手遮住眼睑,再慢慢睁开。”片刻之后,三人已恢复正常。这一次修行过程,对他们三人而言,不啻是去地狱走了一回,对生与死也重新有了新的认识,对鬼谷子老师平素的谆谆教导更有了深刻的理解。鬼谷子用比平素更微弱的声音对他们说:“我的大限即到,你们一定不要难过,生命里,总会有来来去去。有些话,有些道理,你们要放在心间,在第一次选择坚强的时候,一定要想清楚,你是否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第二天早上,张世杰特地给鬼谷子老师熬了点大米粥端进去。张世杰先向鬼谷子老师请安,谁知鬼谷子完全没有反应。他连忙叫来张弘略和张弘范,拉起鬼谷子老师的手喊道:“老师……”此时才发觉鬼谷子老师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慌忙探一下他的鼻息,已无呼吸,方知鬼谷子老师已经坐化。张氏三兄弟想起这三年来老师的养育之恩、授艺之情、解惑之慧……禁不住放声大哭。这时,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瞬间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沙尘暴,天地一片黑暗。再看床上鬼谷子的肉身已无踪影。张氏三弟子一起跪下,向鬼谷子老师飘逝的灵魂叩别。在鬼谷子老师的枕头下,有老师留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你们必须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做到看起来毫不费力。带着梦想去闯,不要随梦而飘,你不对自己狠,生活就要对你狠。”

当他们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擦干泪水的眼睛里露出了坚毅的目光。他们都已长大成人,在这风雨飘摇的战乱岁月,他们的身上都肩负着历史的重大使命。他们将面对历史的考卷做出自己的选择。

张氏三兄弟带上盘缠、宝剑继续上路,次日的黄昏时分抵达吐鲁番。这里白天炎热,晚上却十分凉快,街上弥漫着烤羊肉串的油烟和羊肉的香味。他们住了几天,补充了大量的干粮和水后,便起程而去。春天本是多姿多彩的季节,但是,沿途所见的色彩却越来越单调,环境也越来越荒凉,尤其是过了鄯善,除了远处起伏的秃山,几乎不见人烟。这时,从远处晃晃悠悠地过来一个骑毛驴的维族巴郎,三兄弟忙向他请教。维族巴郎指着前面绛红色、热气腾腾的秃山说:“这里就是闻名遐迩的火焰山。”

张弘范对张弘略说:“七哥,我们就在此处补充水源好吗?”张世杰皱着眉头说:“这里是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何处可取水?”张弘略指着远处低洼处一大片绿意盎然的葡萄架,笑道:“有绿色,就会有水,就会有生命!”原来,在哈密地区,由于太阳直射强,温度高,裸露在外的井水会被很快蒸发掉。所以当地的居民发明一种在地下的“坎儿井”,其下有暗河相通,井下深不见底,却有潺潺的流水声。上面温度达40多度,而坎儿井下面却是凉爽宜人。当地人将鸡蛋放在上面沙子里埋一下就熟了,而西瓜则放在坎儿井下,就像放在天然冰箱里一样,吃起来冰凉爽口。

张氏三兄弟在一位维族老乡家休息了三天,品尝了当地著名的哈密瓜和葡萄干,还有极具异域风味的各种小吃,最重要的是补充了大量的食品和水。他们谢绝了维族老乡的一再挽留又出发了。一路上,虽然还是荒山野岭,但偶尔还能遇到驼帮。这天,他们过了星星峡,骑马缓缓而行,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张弘略无奈地说:“此地距离疏勒河还有三四百里之遥,今夜只好露宿野外了。”可是,眼前是漫漫无垠的沙漠,想找个宿营地也非易事。正当他们茫然失措时,忽见沙丘后升起袅袅轻烟,张世杰驱马前去察看,原来是一群路过的驼帮的扎营地。

张世杰忙上前打招呼说:“老乡,我们兄弟三人错过了宿头,请问可以加入你们的宿营地吗?”驼帮首领见三兄弟皆是眉清目秀的中原青年,儒雅大方,于是就点头说:“没问题,都是江湖人,谁没遇到过难处?三位请自便吧!这里有篝火,可以烤肉取暖。”不久,夜幕就降临了,西北的气温变化特别快,所以有“早穿棉,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之说。篝火旁的人无不毛裘裹身,还冻得只打寒颤。正当大家围着篝火天南地北地闲谈时,张弘范敏锐的耳力已经听到远处传来滚雷似的马蹄声。驼帮首领对大家说:“弟兄们,马贼来了,大家赶紧把篝火熄灭,快快准备应对!”这些驼帮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商业旅人,很快熄灭了篝火,各自选择有利的攻击位置,藏匿于沙坑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果然,沙漠上出现了大批执火持刀的马贼。有马贼高喊:“这里发现了许多骆驼和马匹。”于是马贼们“呜”地怪叫起来,正当他们冲向张氏三兄弟时,便听到“砰砰”的连续击打声,接着是一片痛苦的哀叫声。只见许多马贼被张氏三兄弟的全真派金刚拳打击后而纷纷倒地求饶,埋伏在沙坑中的驼帮人员见贼人滚在面前举刀就砍。马贼不死则伤,惨叫声不绝于耳,其余的马贼见状纷纷落荒而逃。众人害怕马贼卷土重来,都不敢回营地睡觉,又燃起篝火守夜。次日清晨,驼帮急着要先行赶路,分手时,向张氏三兄弟赠送食物、水和银子等礼品表示感谢。

傍晚时分,张氏三兄弟过了嘉峪关,凉州城便已遥遥在望了。巍峨挺拔的祁连山,山头皑皑的白雪终年不化。西北的风强劲而凛冽,令人产生无限悲凉的心境。也许是烽火连绵,也许是人生漂泊……三兄弟各怀心思,一路无语,不知不觉地已经来到凉州。这里不但水草丰美,还盛产中草药,连年征战虽然夺走了过去的繁华热闹,但是,城里处处厚重的历史遗迹,还是令人肃然起敬。在城里,他们不时还看到一些掉队和游荡的蒙古军肆意欺民扰民,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张弘范心想:如果有一天我成为蒙古军队统帅,一定要重整军纪,让蒙古军队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所向披靡!而张世杰想:如果我有一天执掌大宋军队,一定要消灭所有敢于侵犯的蒙古军队,让他们有来无回!当然,后来他们俩人都心想事成,为彼此服务的军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在此时,对于还未出茅庐的青年人来说这些都是后话了。

次日,他们便到达了兰州。位于黄土高原的兰州城,被黄河穿城而过,一年四季瓜果飘香,城外的黄河边沃田遍野。尽管如此,也难逃蒙古铁蹄的蹂躏,这里已是忽必烈管辖之地。这时张柔已派一队军士赴兰州迎回出门千里、历练三年之久的兄弟三人。

有诗为证:

西风天际征鸿去。问曾过,燕山路。叶落虚庭空绿树。一川秋意,满怀愁绪。楼外潇潇雨。天涯望断行云暮,好著蛮笺寄情句。底是相思断肠处。吟风赋月,论文说剑,无个知音侣。

——张弘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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