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酩配大醉，昏昏沉沉中我把前来照顾我的唐蓝小姐压在身下干了那种我永远愧对她的罪恶之事。我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酒。只见屋子里坐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军官。他告诉我他叫唐平是唐蓝的个近亲哥哥。我想起夜里欺负唐蓝小姐那幕不由得魂飞魄散，以为是唐蓝找他来给我算帐的。不刻，唐蓝也来了，他说为我出口怨气，特让她哥哥来和我密谋报复计划。唐平是王强手下的主力师长，我初来小城那天的宴会他因事没参加，故不相识。但听说王强军长插手操纵这件事，唐平犹豫了阵便劝我忍耐最好是装不知王强操纵的事，照样和王强为友。接着便匆匆告辞了。
唐蓝对她这个哥哥表示不满。我听见她送他出门时还和他争吵。这个唐蓝小姐说不定已经喜欢上我了。
唐蓝小姐再进来时，脸上果真泛着红晕。但她对我十分亲切，又帮我掖被又帮我擦脸，我也发现她是个很温柔很可爱的姑娘。
唐小姐，我是个有妻室的人了。几扮我不问那些。找只是喜欢你，并没要定要嫁给你。二可是，可是我恨死了我。
唐蓝：章县长，你真准备走吗。
走，去哪儿我愣了。
唐蓝梦有传说你在小城呆不下去，要回省府另行求职。如果你真的走，可定带上我呀。
我切都明白了。我对她说请她放心，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小城。我要和这些丑恶的势力斗斗哪怕头破血流。我相信会有人支持我的。
说得对胡子明先生走了进来。唐蓝当时就坐在我的身边。胡先生突然闯进来搞得我俩很窘。胡先生告诉我小城今天愤怒了。以小城师范带头全县学生联名发出抗议，对河西派勾结军方制造的这丑事进行抨击。除河西派控制的小城早报外，晚报和小城其他几家报纸都发表文章揭露和抨击河西派和军界。今天拂晓，原建设科长只穿着件裤权被人从家中拉到街上，还被画了花脸剃了阴阳头。军方人员今日在街上买东西竟然遭到好多拒绝，有个驻县城的团长大人中午只喝了点白菜汤。
我和唐蓝听了都乐得开怀大笑。
胡先生又说在今天的总理纪念周上，马青云马常委也迫于舆论不得不大骂了通党内搞派的人，当然可以听得出有些话是针对我这个县长的。
我看趁这个机会来个大发动，驱走王强的驻军和马青云唐蓝建议说，再给河西派点颜色看看。
胡子明先生连连摇头。唐蓝出去后胡先生对我说，女几今的中华民国政治腐败道德堕落就是换了驻军和党部常委也会是换汤不换药。我虽对胡先生的话不能赞同但对于他不接受唐小姐建议的主张还是接受的。试想我刚到小城立足不稳有什么能力将王马二人驱逐出境呢。
我现在必须考虑如何掌握小城的局势。不论是军方还是党方还是政方还是其他派别无论怎么折腾对我这个县长来说都是不利的，因为我肩上担的是小城的行政。想到这里我就躺不住了。胡先生和唐蓝听了我的话，都觉得既佩服又怜悯。门说佩服我有才有德关心自治训政但怜悯我的天真幼稚。我当时还有些不悦，以后事实证明他们对我的怜悯是对的。
我决定不计前嫌不计荣辱从头开始只要于小城建设及民众有益我再遭挫折不辞。
我是副红火的心肠。我第二次挫折还是来自河派但同时把河东派燕楼派也得罪了。
自从撤了三区长和建设科长，河西派对我十分不满，不仅勾结军方污辱了我，此后多次在各种集会和公开场所对我进行攻击和诽谤。但由于河东派和燕楼派对我支持，加之河西派内部也不十分团结，我的日子还不算十分难过。不知是谁暗中帮助我，把军方与河西派勾结污辱我的事通到中央，王强受到上峰训斥，又亲自登门赔情并表示今后与我携手（当然他不承认知道内幕）。我原以为只要自己以诚相见，各方团结，便可施展抱负励精图治了。
秋种结束以后，乡间的事暂可告段落，我即转过注意力到县城想把大本营建设好。按理说我懂得治人重于治法，拟从县府着手大刀阔斧改革把优秀同志组织起来委以重任，以加强领导动力。但是这步困难重重阻碍道道根本插不了手奋首先是县党部坚持以党治国，重要职务应山党内同志担任对我施加阻拦。其次各派系在政府内力量原都均衡，谁也不乐于破坏这均衡，甚至卒都不让。我的这计划只得告流产。我正在苦恼之中，胡子明先后和河东派首领津浦中学校长朱达来找我，邀我视察教育。我欣然应允。谁知河西派又从中作便演出场闹剧。
那天我们行来到津浦中学，教职员工和学生都穿戴整齐列队欢迎。应当说给我的第印象是极好的。该校不愧为小城第流学校就是在全省也是挂上号的。校舍整齐。环境优美。师生均纪律严明。朱达虽是派系首领，但毕竟是从教多年治学有方，我情不自禁赞扬了他番。在全校师生大会上我情绪高昂作了报告鼓励学生读书报国。就在这时，台下忽地站起个学生。该学生肥头大耳副福相，振臂高呼：坚决要求罢免朱达校长。
紧接着又站起两名学生，呼出的竟和胖学生同样的口号。
会场下子像马蜂窝被烧，乱哄哄的了。
朱达万万不会想到在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学校里在他河东派的大本营里发生这种事。他的神情由惊愕到恐慌到震怒，竟气急败坏地瘫倒在地上。
那几位学生吵嚷什么胡子明先生喝问。宁河西派的教师和学生很快清醒过来并马上组织反扑，群人拥而上把那几个学生全都抓住了且阵毒打。会场上的秩序更乱了，我在台上不得不喝斥双方住手，让几个吵嚷的学生把话说完。那个胖学生看来早有准备且定受了指使，冀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列举了朱达的十大罪状：是结党营私，培植亲信。二是因循守旧，排斥进步。三是打击压迫不同意见的师生。四是体异虐待学生包括些老师。五是张扬封建，打击文明。六是贪污经费，中饱私囊。匕是弄虚作假，好大喜功。八是意孤行，不要民主。九是贪色贪财，乱搞破鞋甚至搞些女学生。卜是不务正业，野心勃勃。我听了都感到震惊。
章县长，这家伙是我校处分过的，被人收买了的。个教师说。
朱达却称病让人把他抬走并转话叫我散会。我面对着台下几百双眼睛，怎能如此草草收场呢我问胡子明先生怎么办胡先生沉吟了会也劝我散会，把几个扰乱会场的学生找去单独谈谈再作别论。可我正在兴头上，心想在学生中树起个好县长的形象，竟觉得胡先生的劝告没有道理不予采纳。我索性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像在法庭上的法官问案样询问起来。
我：你叫什么名字胖学生：回县长问学生姓刘名太山。
我：刘太山，你身为普通学生，何以证明朱校长十大罪状之事实。
刘太山：县长，朱达罪证确凿，有的罪证，学生即刻就可带你参观。有的罪证，学生也可提供证人。
听到这里，我悟出来点奥妙了。这个刘太山不仅早有准备且定很充足，完全不像个学生的心计。是否有人插手回答可以是肯定的。这个时候我想到了小城党内派系斗争便想到了退却，但已经迟了。刘太山不仅让朱达下不了台也迫使我骑虎难下。
县长，你定要为津浦中学作主，不能偏袒朱达。
既然到此，我也豁出去了。我令学生们散会回去上课由刘太山带我参观朱达的。这边早有人报给了朱达。达本来只是又急又气时头晕并无大病，得报后即刻赶来，挡住了我。章县长，我有几句话想说。朱达先发制人，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气，说：本校长自受命犷津浦中学校长以来已十多年，奉公守法忠于职守，小城有口皆碑。今日坏学生受人指使攻击余，县长不仅不给老夫撑腰相反为虎作怅，岂不让老夫心寒且有辱老夫人格吗。
我知道他的话中带着威胁，可我偏偏又不买这个帐，于是含笑劝慰道：朱校长尽可放心，我没有轻视您之意。既然刘太山当众提出要求，我如拒绝岂不招惹出众师生口实反正您心中坦荡，我也权当饱眼福。如若姓刘的学生造谣诽谤，自然严加惩处。
朱达又以学生已经上课，如若查他的问题可以改日否则影响教学。我说我自然会注意决不惊动学生。朱达黔驴技穷，忿忿地拂袖而去。胡子明先生也劝我适可而止，不料朱达的个心腹句话也惹恼了胡先生。那家伙指责胡先生身为教育利长不爱护二部如若查出问题也应负有责任。胡先生说甘愿负责任也定查查以便知道我应负多大责任。
刘太山径直把我们带到学生宿舍，有儿个被朱达派来的人正匆匆忙忙作掩盖罪证的徒劳，因为冰冻三尺非日之寒，临时掩盖是来不及的。只见学生宿舍有三排，前排较为温柔而后两排则明显不同，墙壁有几处开裂，门窗多无玻璃有的窗户全部用泥堵起来的，门也只留能钻进人的洞口用块石头挡着，房顶却几处可见天空，简直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刘太幻告诉我们前排宿舍是力朱达亲近的学生所住，二是应付上级参观。接着又到了学生食堂。但见大铁锅里正炒着芹菜并能看见些肉丁。刘太山说这是因为今天县长来校参观故意做给县长看的，平时别说肉丁就是菜汤里用筷子钻几个猛子都准见菜叶。问及厨房师傅开始吞吞吐吐不敢回答，经我和胡子明先生再三鼓励才点头称刘太山所言是真。又说河东派常在津扫学聚会，每回都是大吃痛饮顿饭的开销要赶上全校学生两天的伙食费用。趁我和食堂工人谈话之机，刘太山悄悄溜出去，不会儿又回来却神情沮丧，恐慌地说是朱达已毁证把个有身孕的女生送到校外躲起来了。胡先生说这好办，知道那个女生在哪个班叫什么名字就好办。
离开食堂后我们来到校长室。朱达已恢复了镇静，盛气凌人地咄咄逼问我们查出了什么罪证。他说他专心致学疏忽了学生生活，责任应承担部分但主要在于管总务的人。当亏着他的面我们不好问及女生的事，谁知刘太山毕竟单纯且不是件件事都有人指使周密，他见那个有身孕的女生已被另个女生冒名顶替大为不满，跑到校长室吵出了这件事，要我和胡子明先生当即立断处理朱达。朱达让人喊来女生，有问必答，那女生反过来说刘太山污蔑她要死要活。朱达拍案而起当即宣布开除刘太山学籍赶出校门并让我交司法处置，我自知再纠缠下去更不好收拾，顺水推舟带着刘太山告辞了津浦中学。
冈叮回到办公室河西派别有用几个记者已早我步赶到了。很明显这是心的安排。他们的目的也很清楚就是用我手杀河东派并给我与河东派制造障碍。可是，事已至此，我如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他们也会攻击我袒护朱达。
我决心排除切干挠把这件事做到底哪怕丢掉头顶的乌纱。
对朱达问题的调查进行了两天，就查到了很多证据。我真愤怒了，作为个民国校长意识丑恶道德败坏令人发指。
那个被朱达污辱有了身孕的女生已经离开学校。她的名字叫沈小岑，听到这个名字我马上想到了沈小娟。果然不出所料沈小岑就是沈小娟的亲妹妹。沈小岑已被朱达送到个秘密地方藏起来了想到了沈小娟，她家里人大概出干面子不愿帮助我们。我决定请她帮忙。
我亲自到了小城师范让校长把沈小娟请来。师范校长是胡子明先生的知己好友，他虽然知道我在调查朱达问题，却不愿帮忙。因为他和朱达同吃教育饭，怕别人说他同行是怨家借机整人抬高自己。当然，他知道河东派在教育系统势力强大因而产生余悸。我是理解池的，所以也把胡子明先生请来了。胡先生不愧为身正气。他不怕河东派河西派的报复，立场坚定地支持我。经胡先生再三劝导晓以利害，师范校长才答应通知沈小娟去找我。我想这样也好，来沈小娟不定知道她妹妹被辱这件事，突如其来的打击可能经受不住。二来县长亲自到学校找个学生难免带来些影响。
沈小娟是晚上到我那几去的。她知道我的住处。可是她。
又带了个同学。
我在寻找机会。
沈小娟先是忿忿不平地责备县政府工作不力，至今没把上次被捕的学生释放，接着又谴责政府抗日不力只顾打内战，搞得我很准插言。
马之前进来送了张当天的《小城晚报》。这是河西派的报。报纸头版显著位置上登着关于查处朱达的报道，吁请政府对朱达严加惩处。我看机会到了，愤然地把报丢在旁说：岂有此理，问题尚未查清怎能这样推波助澜呢。
果然，沈小娟捡起报纸认真地阅读起来。她俊秀的脸庞罩上了层怒气。美人的怒容也很迷人。我竟忘乎所以地贪婪地望着沈小娟，时把叫她来的目的忘得干干净净。
沈小娟看完报，见我盯着她，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到边，开门见山问道：章县长，你打算如何处理朱达这种败类。
我打算退却我说。
什么沈小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什么你怕他的势力怕他报复你就不怕得罪津浦中学师生和正义，不怕得罪小城人民群众和真理我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
沈小娟更为不满，嘲讽地说：这也难怪，谁愿碰得头破血流呢如今这社会到处是黑暗猖撅光明悲咽，刀山火海道路坎坷，难啊。
我油然生起股敬意。在个国民政府委任的县长面前斥责政府统治下的社会，没有正义和勇气是不可能的。我故意撇开正题，问沈小娟说：依你之见，社会既已到这种地步应该怎样改变呢。
沈小娟的同学不住向她暗示，她却好像没有看见，认真而又坚定地说：要改变国家日趋没落的局沂，首先要打倒独裁，实现孙总理遗训推行三民主义，实现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三大政策。
哟，想不到县长家里出现了共产党的演说家唐蓝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了。她自从那天我昏沉中干了那件事后，经常不请自来，有时坐下来就不愿走。说真的，我并不十分喜欢她，可是自我知道她的身世和处境后，对她充满了。同情。她是个不幸的女人，自幼失去父母，跟着伯父伯母长大。还在学校读书时，就被个军阀团长夺去了贞操。后来，她因为参与次反政府示威游行被拘，在警察局里接受了个自由条件，既做中统义务特工又做马青云的娇妇。
我真不知当时为什么那样做事，其实，为了生存，育的人宁愿做狗。我个弱女子有什么办法抗争伯父伯母怕我牵连他们，在我被捕时就公开宣布与我断绝关系，再出狱也没有亲人了。我怎么生存她给我讲这些时痛苦地泣不成声。她说她后来看破红尘把耻辱当作光荣。这个世道无好人。什么正义什么道德什么追求什么理想不过都是梦幻罢了。真正对得起自己的是甲个字：活。为了活，你让我变成狗我也就权当狗，反正你也不是人石他让我变成水我就权当是水，反正他也不是血。她说她堕落了，不光服侍马青云让他的兽欲得到满足而且同些党政军人员鬼混甚至还和个流氓鬼混过儿个晚上。得过且过在丑恶中度日。她说见到我，被我坚定的信念顽强的工作凛然的正气不屈的斗志征服了。她还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但对我是真爱。马青云曾指使她监督我但她在我面前不敢存有恶意。的确，她能把这切告诉我就是对我的信任。每当她躺在我的怀里入睡以后，我总是这样问我：我这样对她是不是罪恶呢我和马青云之流有什么两样呢我真的堕落了吗我是真的爱她吗我不承认我堕落但又不承认爱她。其实这恰恰就是虚伪。直到日本兵攻陷小城，我在女片血泊中发现她残破的尸体，我才真切感到我是爱她的。之所以过去不承认爱她是因为她身上有着政治色彩。我是不主张女人参政更何况做特工呢。我也不爱我留在江南家乡的妻子，但是她又确实是我理想的妻子。她是个极普通的小学教员。没想到恰恰是我这个理想的妻子后来竟成了江南小县第个拿起枪和日本兵作战的女人第个被日本兵残酷杀害的女军人。
唐蓝句话说得沈小娟十分不满。县府里女人本来就寥寥无儿，庸蓝又年轻漂亮穿戴打扮出众惹人注目，小城没有不知道她的。像沈小娟这种嫉恶如仇的进步学生对唐蓝当然不屑顾，她反洁道：店秘书脚步轻盈来去无踪不愧是马市常委亲自培养出来的好苗子。不过我们可只是在章县长这儿随便聊聊，我想不至于让我和县长大人起入牢吧。
唐蓝的脸红得像火。女人之间的感情最狭窄。她旦喜欢上哪个男人就不容别的女人再和他接近特别是比她还漂亮的。作为县府秘书参与调查朱达问题的调查人之的唐蓝是知道沈小岑受辱这件事的，现在竟成了她反击沈小娟的最有力武器。她针见血地把这事捅了出去：我们这儿当然不会有入大牢的，不过那个勾结朱达怀了孕为了掩盖罪行匿藏起来的沈小岑是应该入监牢去尝尝滋味的。
已经米不及。尽管我气愤至极打飞唐蓝记耳光。是的，她太残忍了，这击把沈小娟击垮了。沈小娟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泪珠夺眶而出，半天也没说出句话。
唐蓝当然不理解我为什么当着另个女的而打她。她还继续犯错误，边哭边骂朱达是个禽兽骂沈小岑执迷不悟给调查设置障碍。我无法劝阻她只好转过来安慰沈小娟。我说小岑的事不怪她而是朱达没有人性，朱达为了掩盖他的恶迹才把小岑藏匿起来，如果为了毁灭罪证他也许会杀人灭口，我们急于找到沈小岑并不是为了惩处她而是为了保护她。
沈小娟呆呆地听着，面部毫无表情就像尊泥塑。我想这女人倒是挺重感情又很懂分寸。最后她句话未说就走了。
我把唐蓝训斥了顿。庸蓝告诉我说马青云已经插手这件事，他不仅亲自找了河西派帮朱达还向省府写了信。现在河西派鉴于马青云出而千涉和朱达求援，已答应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气死了，但是我的决心毫不动摇。
章县长，你是斗不过他们的。我看就别这么认真了。其实马青云他们对朱达的过去是分理解的，历任县长不是同流合污就是敢怒不敢言。你又何苦呢店蓝很真诚地劝我放弃调查。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唐蓝接过电话递给我，里边传来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朱达现在准备逃，已经去火车站了。他有可能去上面通融还会回来，也有可能不再回未，你身为县长应该当机立断。
你是谁。
不必问了。我只想告诉你，作为个正直的县长，百姓会拥护你的，你也不会孤独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很坚定。直到年春天我才知道她是个共产党员。
电话早断了，但我抓着话筒仍不肯放。她在这个时刻给予了我无穷的力量。我真想说句谢谢她。我也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我要通了警察局，以从来未有过的严峻而坚定的口吻下令：立即拘捕朱达十。
县政府门前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阵阵口号声此起彼落夹杂着叫骂和诅咒。有些人还不住地向县府的两层小楼扔石块。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河东派竟然调动了数百名学生前来声讨我。河东派中在县府任职的已集体辞呈，向我表示抗议。他们还用低廉的拍卖同河西派燕楼派串通气，对我施加种种压力。现在我身边只有胡子明先生和唐蓝小姐。
我早就劝你知难而退看看闹到这个地步怎么收场分唐蓝虽然责备我，但内心是同情我支持我的。她还急得几次流了泪。
我当然不甘愿认输。让我向丑恶势力低头让步，无疑是让我丢掉我信奉的主义不懈的追求。我不干。
马青云这几天直称病既不来见我也让我找不到他。是的，我这个老同学不仅仅是在骑着墙头看马咬且想驱我进而取而代之。我真不明白先总理中山先生创造的国家怎么走到这样的地步我感到痛心。
胡子明先生很气愤。但是他也同唐蓝样对我意孤行不听劝告不正视现实非常遗憾。他建议我现在还是让步，你要实现你的追求，首先要保存自己，真的丢了乌纱帽，你去做个普通百姓就千么也甭想实现了。
我心里又乱又烦，什么也听不进去。
唐蓝又建议我调动保安警察对付，我也拒绝了。我知道真正和我作对并且挠乱社会的是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而大多故学生是不明真相或被人指使利用。我如果动用武装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学生必然会遭到更多民众的反对。我不承认唐蓝小姐别有用心，但是我亦不能采纳她的建议。为了防止上次在我公寓门前的流血事件再次发生，我令唐蓝不得离开我步连电话也不许她去接。
胡子明先生建议我出去和学生们对话，向他们申明朱达的罪恶事实，以求谅解。我认为这个办法倒很妥当，于是照办了。可是，我刚出现在窗口前，让学生们冷静下来，讲了几条朱达的罪恶，下边就有人叫喊指责我造谣甚至骂我是共产党。又不知从那个方向飞卡块石头，不偏不倚打在我的额头上，砸了个洞旧泪冒血。唐蓝把我拉了回来，关紧了窗户。就在她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话铃响了。胡子明先生接过电话，告知我是工强的政治部马主任打来的。我接过了话筒。
章县长吗你那边形势紧张吧马主任用关切的口气说，军座对县长很关心特命我给您打个电话询问下忘。
是何用心他们怎么又插手了我急速地思忖着。是表示真的对我关心还是另企图我真不敢相信这些拥兵自重的军人们了。
马主任：是不是需要我们出面呢军座在等待着章县长的回答。
我回答：不必了，这是地方的事，我能处理好。
马主任：是吗章县长胆识过人才气超众，我相信会有办法的。只是需要我们效的候，千万不必客气。
对方把电话挂上了。
呀，你也太任性了。既然池们愿意帮忙你就答应叹这派哪派的都让他们）分呢。店蓝理怨我。听了她的话，我甚至真的后悔了。可是我的坚强性格又战胜了后悔。我为什么要乞求军力帮助。是的，我是小城行政长官，在我的管辖土地上出现这种动乱，我应该靠着自己的努力去平息。更何况他们的帮助背后，五不知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呢。
已经四个钟头过去了。我们连午饭也没吃。开水也喝光了。示威者还没有离去的迹象。这样下去怎么行呢我急了，正要冲破唐蓝和胡子明的劝阻亲自下楼开门到人群中去理论，忽听楼下的喧闹声有点异样，仔细听好像有人在争吵。胡子明先生也觉察出来了，凑近窗户又认真听了，会，高兴地对我说：有人在给他们讲理呢。
是谁我很惊。在小城有谁肯帮助我有谁胆大包天敢和他们那些丑恶势力抗衡我想起昨天接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那个女人说的你并不孤独的那句话。难道是他们他们又是谁属于哪种势力呢我走到窗前朝下看，不由惊喜地双眼明亮了。我看见了几条熟悉的身影：沈小娟和她那个高个子男同学。不过，我很快又失望了，因为沈小娟他们毕竟只有十几个人且已被包围。不行，她和她的同学随时都有被污辱被殴打的危险。想到这里，窗户，高声喊道：同学们，你们不要争吵了我毅然推开现在我请指使学生蒙蔽学生的人站出来。
果然；楼下的人群安静了。
我趁机又说：同学们津浦中学的同学们你们人人心里都清楚朱达在津浦学中的所作所为。本人为严明法纪维护津浦中学师生的利益保护教育才采取严惩朱达之措施。可是朱达的死党缕罗操纵你们，使你们轻易上当。我间你们真心欢迎朱达再回津浦中学吗。
别听他派胡言果然有人跳出来打断了我的话。他说我是为了迎合某派系的欢他个子不高嗓音却很明亮。他说我是做。从心才捏造了事实陷害朱达的。这家伙最后竟然当众提出只要朱达校长回津浦中学每个学生都可以享受什么什么待遇公开贿赂学生。岂不知这样做弄巧成拙，许多学生愤怒了，反戈击要求严惩朱达。这家伙恼羞成怒，露出了凶残的流氓相，指使伙混在学生中间身份不明的人向学生们施加压力。我亲眼看见这家伙用胳膊肘捣着个学生的肋骨逼迫那个学生呼口号。
时机到了。我令唐蓝给警察局要电话让派人来抓这些捣乱分子。电话还未要通，机要送来了急电。
朱达先生忠诚党国，多年来致力教学，是党内和教育界难得少。才不可道听途说受派系左右作出荒唐之举即刻释放朱先生，赔礼道歉，并以身作则，挽回朱先生影响损失。
这份越过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直接发给我收的电文是省府发来的并有省主席署名。阅罢，我像当头挨了棒，浑身酸弱无力。难道我真的搞错了可是朱达的罪行铁证如山除沈小岑这个活证人没有找到其他证据均己查实。我明白了。我想哭想笑想喊想骂想发疯。民国啊民国我的民国，你是多么可怜多么可悲多么丑恶多么黑暗啊有瞬间，我甚至想到跳楼自杀。
胡子明先生早已从我的神情中猜到了电文内容，安慰我说：章老弟，不必准过了。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你让我如何向津浦中学师生交待如何向小城父老交待如何向真理交待我火了，冲胡子明先生吵起来。我扬着手中的电文，骂道：他妈的什么省主席，地地道道的流氓我不服从。我定要公开审判朱达严加惩处我不做这个县长了。我当老百姓去。
胡子明先生哈哈大笑，把我笑愣了。胡先生也火了，针锋相对地批评我说：你以为就你是英雄吗不你鼠目寸光只顾眼前说到底还是为了点廉价的声誉。你就不想想严惩了个朱达就能解决小城民众对世道的怨恨就能割去民国身上的毒瘤你错了。
我又错了错在何处。
胡先生镇静了会，又说：你如果真的有远大抱负，不要说救国救民，就是救个小城也不那么容易你有权力就可以推行你的主张你的政策，尽管艰难重重。可是冰冻三尺非日之寒，像你这样心急性直恨不得口吃个大馒头到头来会话话噎死的。
胡局长言之有理朱达就引来上下阻力，自己会头破血流。唐蓝接上说，你刚刚开始触动如果硬是坚持不但不能惩治他相反你。
你在小城立根没稳还没有基础，怎么斗得赢这些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恶势力代表人物切都得慢慢地来，后笑的不定比先笑的准看，相反后笑刁是胜利者。
经胡子明先生和唐蓝的劝导，我刁冷静下来，可是腔血不是那么容易冷却的。想到释放朱达并要向他赔礼道歉，想到津浦中学师生和小城百姓的怒容，想到朱达以及河东河西燕楼派人物得意忘形的笑脸，我的心都碎了。但是，残酷的现实就摆在你的而前了。你不屈服就得杭争，抗争就会头破血流。你说得容易，回家做老百姓，如何对得起养育多年指望你光宗耀祖的父母兄长如何去见你的娇妻让你当个农民你真能心安理得吗你能挑得起世态炎凉生活窘迫屈人膝下的担子吗再说，你手中无权了，河东河西派想整治你不是轻而易举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是放聪明些吧。
楼下传来沈小娟等人的呼救声，我也无力去帮助她们了。我瘫坐在椅子上，心身都麻木了。
唐蓝还在要电话。
更令我无地自容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家颇有影响的报纸连篇累犊地发表了十余篇攻击我的文章。指责我盛气凌人破坏与邻省团结打击教育压制人刁，不问地方行政沉溺于女色报纸是我岳父大人寄来的，并附封长信。老夫子在信中把我痛骂了顿，并说不久将来送我的妻子到小城安居。也在信中最能触动我令我愤怒令我羞恼令我惭愧的段是提反我的些同学好友看了报纸，对我不禁失望有的嘲讽有的叫写有的断言我本米就不是从政的料子：他妈的气死我了。
寒凉的夜晚。
风在大街上撒野，不断卷起团团尘土向我扑来，有时打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口大黑锅正在向我压下来。偏偏又停了电，仿佛整个世界都落进了黑暗的深渊中。大街上四凸不平，脚步时深时浅时高时低，而我所走的路前边正是下坡，真有洽着阶梯走向地狱之感。真的，我真的完了吗我真的不是从政的料子那么就是说我的选择错了。
我出生于个医生家庭。祖父父亲哥哥姐姐都是医生。在我们家乡那带，祖父和父亲凭着高湛的医术赢得了四方乡亲的爱戴和敬仰。我从小就对祖父和父亲从事的职业十分羡慕和向往。他们给病人诊病我在细心地细心地记。到我八岁那年，有时竟能帮着父亲为病人拿中药了。我读大学时还再坚持学医。当然这不仅仅是对这个职业的爱慕还有这个职业能有饭吃受人们的尊重也力人造福。可是就在我读大学年级时，家里发生了件重要的事个重要的变化影响了我的选择。无恶不作的镇长看上了我漂亮的姐姐，为了达到长期霸占她的日的竟然施用种种卑鄙下流的手段甚至不惜诬陷父亲害死人命让我家倾家荡产。我匆匆赶回乡为祖父和父亲治丧，听了哥哥姐姐的介绍怒不可遏跑去县里告状。谁知那个县长和镇长是把兄弟又是干亲家，竟把我关了半个月。姐姐为了救我出狱委身于镇长县长，这两个卑鄙的家伙无耻透顶甚至做出了在我姐姐肚皮上喝酒的事。哥哥对找说做八田，能医治呢从那天起我就下决心从政。我不顾亲朋好友的劝说放弃了继承父业终于混进了政界。这也有我现在的岳父的功劳。他既做了我的入党介绍人又做了我跻身于政界的引荐人。他是国父中山生先的忠实信徒告诫我做官要为民作主不可得意忘形不可强奸民意不可贪财好色不可卑鄙无耻他妈的我这个县长辜负了九泉之下的亲人辜负了我的岳父辜负了小城的百姓你们定恨我吧你们恨吧恨吧恨吧我是个蠢才我是混蛋我是本来就不该端这碗饭。但是，你们知道真情吗你们了解真札吗卜边阻力重重，障碍重重，上边压力重重困难重重，我到底怎么办呢不，我不能这样不清不白蒙受冤杠。我要向那家攻击我的报纸杭议，让他们调查了解真相，为我恢复名誉。我还要向上级陈述真相，重新处理朱达为正义伸张我还要不，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我不会做成。朱达已经被释放再捕他用何理由让我释放朱达的是省主席，我难道越过他向卜央告状连省主席起告吗中央难道会听我的而不听省主席的即使处置了个朱达小城的社会就会安定吗民国就能前进吗在当今民国的杏整上有多少个朱达就是那个欺辱了我姐姐的坏镇长不是现狂已当了专员吗我真的丢了县长不做去做个平民百姓甚至去做个囚犯吗，卜样声誉就好了谁都会原谅我也可以。毛理得了吗不，唐蓝说得好，做民国的官别想身清白，翌么睁只眼闭只眼假装糊涂；要么奋不顾身头破血流，翌么装猫做狗正义甚至都要靠卑鄙的非正义的毛段去仲张。是的，我不能鸡蛋硬去碰石头。
前边有哭声。我不由地停住了脚步，仔细听，是个老妇人在哭女儿。
我的娇呀我的儿呀你好狠心呀撇了老娘个人走了呀那该死的人呀为什么不死呀老天爷呀你不长眼呀你为什么不打雷轰死那些黑心狼呀你死得惨呀你死得屈呀你死得冤呀你好命苦啊呀难道又是起冤屈我的心俨在哆嗦。不知为什么，我不敢再迈动脚步了。虽然我清楚知道这是在黑夜里但是却怕人看见我认出我向我喊冤诉屈。我仓皇转过身，拐进条我不。
熟悉的小巷。不料刚进巷，就和个人碰了个满怀，听对方。
的哎哟声音是个女的。我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天太黑了。
看不见人。
我却看见你了。
你是谁。
我是冤死鬼的姐姐。你堂堂县长慌张什么。
我听出是沈小娟。如果不是天黑，我羞愧地真会撞死在她面前。小娟小娟，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已死去的妹妹对不起你悲痛欲绝的母亲。我觉得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沈小娟而是座大山正向我压过米。我转过身就向回跑。跑出小巷又觉得不该这么狼狈。无论如何我还是县长，尽管我不能去安慰她的母亲不能去安慰她妹妹的冤魂；可是在她而前，我应该有所表示那怕是句话。我又向她走过来。看不清她的身影，只能听见她吸泣的声音。我对着那声音庄重地说：放心吧，我会为你妹妹报仇的。
大话是说出口了。说起容易做起难。我怎么为她妹妹报仇呢他妈的我这个县长。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马之前告诉我有个乡下的客人在客房等我。我很惊异，走进客房，灯下站起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原来是胡二愣。
章县长，多亏你开恩帮俺，秋庄稼才种上了。乡亲们让我来向你表示感谢。
听了二愣的话，我心里酸渭溜的，鼻子里像爬了小虫，眼泪竟无声滚落下来。二愣呀乡亲们呀，你们不该感谢我我这个县长当得不好。可转念想心里又高兴起来。百姓亲自上门感谢我，说明我这个县长还是为百姓办了好事的。高兴竟得意忘形，吩咐即刻准备酒菜款待二愣。
不知怎么搞的，酒杯里落进了滴酱油。酒变了色，在暗弱的灯光映照下看上去仿佛是血。我的手战抖了。我想起了沈小岑。
章县长，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我能为你效力吗二愣豪爽地说，别的咱没有，力气却用不尽。
我望着二愣滚圆的臂膀粗壮的身躯，忽然萌发了个念头。是的，人的很多念头往往是在刻间产生的。
我问：二愣，你想当保安兵吗。
胡二愣跳起来，不干，不干龟孙保安兵是群活弄种。保安兵不保安，百姓死活他不管。钱是爹来酒是娘，有爹有娘儿心满。
我说：我让你当个保百姓的兵，专治那些欺压百姓的家伙。你手头仃了沧胆也更壮了。
胡二愣想了阵。我又怂恿阵。他终于答应了，并说带儿个弟兄来起干。他说：章县长，你不让俺昧着良心干啥事。
我关上门，低声但很坚定地下达了眼珠挖掉只让我看看。俺保证听你的，只要个命令：把朱达的我只有这样干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人，最易容变化的是感情。我满腔热情来到小城雄心勃勃准备大干番，谁知遭受次又次打击，差点被击倒。我现在必须冷静地思考下步该怎么办了。是的，锋芒太露必遭挫析，俗语说的枪打露头鸟就是这个道理。
朱达的右眼被挖去了。他住院期间。我多次去看望他向他表示慰问向他道歉。尽管我恨不得刀结束了这个流氓恶棍，脸上却还装出笑容。
河西派对于我在朱达问题上叼让步很理解，其实河东河西两派之间已做了笔可耻交易。据胡子明先生说，朱达送给河西派的主要人物两千大洋并且表示今后处处事事都让着河西派。至于马青云当然也是得了不少好处。但是，小城各界正义之士和大百姓却被激怒了，连几天大街上没断过游行示威的工人和学生。他妈的我这个县长威信扫地，狼狈地连门也不敢出。如果不是西安爆发了震惊中国和世界的双十二书变，我也许从此就跌倒在小城爬不起来了。这天，胡子明先生带着个称他为表叔的女子来见我。那个女子叫冯南，是小城师范的女教师。她开门见山地提出我释放九八那天被捕的学生。她说蒋委员长已接受张学良杨虎城和共产党提出的些条件，历史也证明杭日是无罪的。如果我释放那儿个学生，不仅会得到小城百姓的欢迎和理解且在全国也是个表率。听她的口音，我总觉着有点熟悉，却又想不出在哪儿听她讲过话，因为我和她是第次见面。直到她走以后，我才想起就是她曾给我打过电话，她的声音曾给过我力量。
我答应认真考虑她的建议。
我先找马青云征求意见。
马青云日瞪口呆地望了我半天，摇摇头说：这怕不合适吧政府现在还没有做出释放政治犯的决策，我们怎能草率行动呢。
我说这不是草率行动。是形势所迫。因为全国要求抗日的呼声越来越高，政府不能违背民心。蒋委员长这次在西安蒙难，也是因为他意孤行造成的。二是民众要求。我们已经把那几个学生关押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把柄给他们定罪。根据现在的形势发展，可以断定政府会下决心抗日的。我们不能等待上级发文件，应该主动释放那几个学生。
你老兄定是想独树帜，猎取民众的欢心了。
猎取民众欢心有下么错难道我们这些民国的官员不是为民众服务的我当然不服马青云的观点同他争论起来。他最后急了，说：你是县长，你说了办吧我不管，出了任何问题也不需我承担。
我倒是又束手无策了。
按道理讲，我作为县之长有权决定我在小城要做的事，不必征得马青云的同意，但是，我毕竞是个国民党党员从政不能不理睬县党部否则他们又要批评谴责你不服从党。我已经在总理纪念周上多次受到马青云等人的批判了。我如果强行释放那几个学生，势必造成政府和党部的对立，刚刚有点好转的融合局面又要陷入僵局。如果不释放他们，等待着上峰的文件，不仅会激起民众更大的愤慨也必将使我陷入民众的包围之中。根据当前的够势估断，风共合作的局面不久就会出现，释放政治犯也势在必行到那时不就被动了吗冯南昨天对我说过，锐意革新的行政长官才是好官。她还给我讲了很多我不曾接触过的道理如发动民众准备持久抗日等等。二伐在大学时看过些共产党人写的书。我承认他们的道理主义等等都是进步的，但同时也认为那些道理啦主义啦很难实现。后来我加入了国民党。作为个国民党员作为个从政的国民党党员，我不能不投入反对共产党的各种活动，在江南时我还亲率保安团逮捕过共产党员并同共产党的游击队打过仗。但这毕竟是由于命令和组织的决定需要，凭心而论我对共产党没有多少好感也没有多少恶感。然而最近两年，随着日本对我国的侵略，面对着山河破碎国人受辱政府腐败，我对共产党团结抗战救国的系列政策和号召深表同情，内心里敬佩他们。前些日子西安发生的拘押蒋委员长的事件，开始听说是共产党所为，我对共产党的印象下子坏透了。后来却又听说纯是张学良杨虎城将军出于为民族和国家着想，为逼蒋委员长杭日作出的正义之举。共产党人不但不主张伤害蒋委员长相反加以疏通，放了蒋委员长并拥护他带头抗日。我对共产党人更是敬佩了。是的，作为个真正的中国人，在此民族和国家危难的关头都不能熟观无睹，抗日又有何罪呢我不能再让那些被关押在监狱里的抗日学生再受摧残了。在我堂堂中华民国监狱里不应该有爱国的犯人。
我庄重地作出了释放那］个被关押学生的决定并亲自到监狱把他们接了出来。
小城师范举行了热烈而隆重的欢迎大会，迎欢那儿个被关押了百多天的学生。冯南派沈小娟来给我送请柬，让我出席大会。
我们不是单纯让您向师范学校师生表个态度，而是希望您能向小城全县几十万民众表示抗日决心。沈小娟态度认真，言谈冷静但句句言词却都坚决而富有鼓动性。我怎么能拒绝她呢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因此，我在大会上只讲了两分钟的话且基本上没有游离政府现在的原则。不管怎么说，我是小城最高行政长官，由我出面释放几个因宣传抗日被捕的学生并且在大会上公开发表支持抗日的演讲，在小城轰动颇大。尤其是我最后几句话不仅在小城师范受到了师生们热烈而持久的掌声拥护还被几家报纸在显著位置发表引起了小城百姓的称赞。我是这样说的：只要我在小城任上天，小城民众就不会因抗日而受灾难。万战争扩大，日本兵侵犯中原兵临城下，我愿与小城民众起战到生命结束。
我们中国的老百姓对统治阶级太宽宏太轻信太温良了，今怕统治阶级只有点为老百姓办事的表现即使是句话也会得到老百姓们的报答。小城又是个南不南北不北的地方，这里的百姓既有南方人的细腻又具北方人的粗犷，重义气而轻信。我在师范学校的集会上发表的两分钟的讲话经报纸宣传街传巷谈很快就为广大百姓所了解。我在百姓中的威信下子提高了许多。我知道马青云不会放过我，在胡子明先生的指点下，我写了封信交由唐蓝送去省政府，并带上了笔厚礼。果然，省政府并没有怪罪我们。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形势变化国共趋于合作已渐明朗。十四。
春天来到了。小城的春天有小城的特色：冷。虽然小城四面是山，但大都光秃秃的，没有点绿色。据说清朝位皇帝曾诅咒小城是穷山恶水，这话点不假。也不知什么原因，小城的气温非常冷，好像冷风都聚集到这儿来了。
我在乡下接到县府的信，说是有位中央要员要到小城来，让我去车站迎接。我和唐蓝乘辆毛驴车回县城去。这种毛驴车是这带的土特产，两个轮子平板车用头毛驴拉着。平板车上又用几根竹杆柳条弯成脊梁上边搭上条席子，像小桥孔又象船舱。讲究点的还在席上铺条被单或红黄布。般地说迎婚接新娘时才用红布。而送些有身份的人则用黄布。拉死人的则在上边蒙块白布。这种毛驴车不仅在乡间就是在县城里也很常见，是这带特殊的交通工具。赶驴车的生意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跟在毛驴的屁股后边长跑不息。据说他们是爱惜毛驴怕给毛驴增加负荷，二是他们自认为比坐车的人身份低，如果坐在车前把屁股丢给客人不体面。当然第个原因是主要的。我们坐的这辆毛驴车车主就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这女人很精明，身短打扮，腰间还扎着条自己染成的红带子，显得精神抖擞。她把毛驴也打扮得颇有风采，宽阔的额头上扎了朵红花，脖子间系了圈铜铃，跑起来颇有节奏，悦耳动听。那女人穿得很单薄，但跑起来却大汗淋漓，两个肥肥的奶子在衣服下蹦蹦跳跳活像两只小兔子。而坐在车上的我们却冷得发抖。唐蓝紧紧地依偎着我，两颊冻得通红，为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又添了儿分骄艳。
章县长，你说日本人会打过来吗唐蓝问我。
很难说。这要看政府的抗战决心和军队的作战意志及全民的抵抗力量。我认真地回答。说真的，我对于这个问题也把握不准。
唐蓝说：依我看日本人定会打过来的。他们不会甘心只霸占巾国的省地。他们要吞下的是全中国甚至全亚洲全世界。
是日本天皇告诉你的吧我开了句玩笑。我们笑着拥抱成团。唐蓝不顾切地吻我。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只要她高兴甚至敢在大庭）众之下拥抱我吻我，有几次弄得我下不了台。对她发脾气吧，她又不理会甚至会让你更难以下台。劝她吧，她却毫不在乎地说：我讨厌虚伪。要爱就大胆地爱，何必偷偷摸摸。可也要注意影响呀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不在乎。他们都知道你喜欢我，也没撤你的职罢你的官。老百姓也没因为你身边有我这个情人秘书就不称你县长有时我真怀疑她是变态了，但又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有定的道理。有回，晚报发了篇杂文提到风流县长和风流女秘书，唐蓝说是影射我和她的，竟闯进报社对杂文专栏编辑大发了通脾气。不过，胡子明先生对我说过自从她到了我身边，好像长大了。我猜测胡先生的意思是说唐蓝过去依仗着马青云的势力在小城横行无忌，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只要马青云用块糖都能丁发她去找少骂娘。好男不同女斗，大家都让她儿分。在她道理也能分辨是非曲直甚至对国事也热心起来。说真的，有店蓝在我身边，我的心里没有荒凉和孤独。但是，我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也可以说是不道德的，因为她还年轻还要嫁人做人妻子做人母亲，我劝过她，她不接受。她说她只要爱而不需要丈夫，等到有朝日爱没有了，她也就结束生存。我也知道她接近我的另个原因是讨厌和害怕马青云的纠缠。
毛驴车在乡间的泥土路上奔跑着。对面团火苗飞过来。唐蓝眼尖，惊叫道：章县长，好像是二愣的马。
果然来者是胡二愣。
章县长，城里出事了二愣和马都气喘吁吁，身上直冒热气。
我的心吊了起来。
胡二愣说：今天午饭后，军队有团人紧急出动，包围了警察局缴了警察枪，有两个警察还击当场被打死。
这是为什么我气急败坏，在地上跳起来。
胡二愣摇着头说不知为什么只知道让他来送信。他让我骑他的马走。唐蓝要和我起走。我气得骂了唐蓝儿句，翻身上了马。我来小城上任不到半年，接二连三不断地发生了起起件件伤脑筋丢面子的事，无怪乎这个县的县长都坐不住位子。这他妈的哪儿像民国的天下今日明明有中央要员光临，日他娘又闹出这么个丑剧，不是故意让我丢脸吗像这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刀枪往来，别说抗日救国，就是自己也把安定破坏了。你王强拥兵自重也不应该胆大妄为，用武力欺压地方，你有什么理由。对，想起来了。在我下乡的前天，警察局长曾向我报告说在车站接连破获几起贩毒案，毒品多为海洛因。其实我早已知道这点。贩毒案大都牵涉到沪宁带闻夕且多为军方要员。过去警察局是不闻不问的因为他们怕得罪军方要员何况历任县长也闭目不见熟视无睹。警察局长向我报告无非是马青云之流给我出的又难题，想挑起我和军方之间的重新争端以达到报复整治我之目的。我因对他们的狼子野心已有察觉，故推辞说我要下乡。是的，定是马青云从中捣了鬼。这家伙看来是下决心拆我的台把我从小城赶走。想到这里，我让胡二愣拨转马回去接唐蓝。因为我现在需要唐蓝去办这件事。
唐蓝也许气糊涂了。她也在车下毛驴的屁股后边跑着，手里举着条柳枝不断催促毛驴加快脚步。她是想自己不坐在车上了，毛驴驮得轻了就可以跑快了，真是聪明世糊涂时。我来不及向她解释，拉她上了马，让她坐在二愣和我的中间。匹马驮着三个人实属罕见，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在马上，我简单地向唐蓝说了我的猜想，令她回城后径去军部找王强和她的哥哥。
这么说你也不管贩毒的事了唐蓝问。不等我回答，她竟高兴地捏着我的胳膊说：你到底也变得聪明了。
不，是胡涂我很沉痛。
就是聪明吗唐蓝不容否定地说，装得越糊涂才越是聪明。她想到我这次用计让军队搞马青云，得意地说：这个坏蛋早该好好教训教训了。这回我就要让他栽在姑奶奶我的手里。十五。
果然不出我所料事情的起因正址因为查禁毒品。
我们在城外约定，二愣先不要进城。我和去蓝进城后即分手，她去军部我回县府，都装作没见到二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先回到家，谁知狡猾的马青云也神机妙算，已经在家里等待我了。寒喧儿句之后，他单刀直入向我讲述了军队包围警察局的经过。他讲得绘声绘色，惊险处让人甚至心惊肉跳章兄，这不是件简单的小事。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王强拥兵自重根本不把我们地方上的行政放在眼里甚至目无国法。你定不能饶了他。
依马兄高见应如何办呢。
我也开门见山地问。马青云站了起来，故意把脚步走得沉重些忿忿地说：今天中央来人，你可以告他状。
告他什么。
这还用我说吗他长期以军力压制地方打击地方进步力量，单就贩卖毒品事足可以让他受处。
马兄的意思是让我连自己起告着。
这话怎讲。
很明显，既然王强长期贩运毒品，作为小城行政长官是耳聋还是眼瞎了，为什么早不查禁早不向上峰反映我这个县长岂不是早已失职了吗。
我针见血地挑破，弄得马青云十分尴尬。他说他没想到这层。他只是觉得难咽下这口气。你凭什么依仗枪杆子欺压地方骑在地方长官的脖子上拉屎撒尿如果我们今天吞气忍声他王强以后将得寸进尺真地骑到脖子上来耍威风。县之长也是民国的主将不是后娘生养的孩子。他越说越气。
愤，其目的也是想激起我的怒火。
就在这候，那些被缴了枪的警察们在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指使下，都涌到了我家里，有的哭有的叫有的吵有的骂有的还要让县长带着去找军队拼命。他们这分明是在逼我。我看了看表，再用二卜分钟火车就要到小城了，现在去车站还来得及。可是屋里屋外都站满了警察，我难以走开。即使我走开了，这些警察都没了枪械如何去车站加强治安我暗暗着急了。唐蓝，你怎么搞的还没有动静呢。
马青云看出我在着急，故意看了看表说：章兄，我们该去火车站了吧。
移。
他妈的，我真想揍他这个流氓嘴脸。我不但忍住了，也装出副平静的样子，笑着说：马兄，按理说我们该去火车站了，可是我现在脱不开身，只有请马兄人代劳了。
这怎么行呢县之长不去，万怪罪下来马青云故意严峻地说。
我只好请求他为我美言几句。他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寸机到了，我把预先约好的电话要通了，里边传来唐蓝焦急的声音：哎呀，你怎么搞得急死人了。我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电话呢。
你怎么谈的我怀疑唐蓝这么顺利且迅速地办好了我交待的事是否信口开河许诺么条件了。果然，唐蓝对我说她答应王强说今后不再找他们任何麻烦（毒品尽管贩运），还答应其他些附加条件如同意军队在县境内几个水库随意捕鱼等。我真让这个女人给气坏了。你有什么权力答应这些条件呢还未等我骂她，她已把话筒交给了王强。当送话器里响起王强得意狰狞的笑声时，我的心真好比扎了把匕首。他说唐蓝代表我讲了些条件他很满意，说我够朋友重义气比马青云那小子好处，还说他定饶不了姓马的今天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又说中央来的要员是他的老朋友他定在中央要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要是在以往，我决不会用牺牲原则人格和志气作这些肮脏卑鄙交易的，可是今天，我气得两眼冒火拳头紧握最终也没说个不字。
他妈的这是我吗。
王强派车送回了警察的枪支。我简单作了几句动员无非是这次是误会，有事情以后再处理，军都已经言和我们再争执没好处我身为县长定会对起大家等等。然后我亲带尸批警察赶到火车站。火车刚刚徐徐进站。我轻松地舒了口气。
唐蓝跑了过来。我没有理她。我看见了王强和几个部下，却没看见我们的马常委。
列车停稳了。从专车上下来个年轻军人，对我们说那个中央要员改乘飞机赴平了。
他妈的白白天的忙碌。
王强向我走来，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章县长，咱们去医院看望马常委去吧望着他那张卑鄙无耻的面孔，我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但是我不能发作，竭力保持镇静。唐蓝走过来挽着我的胳膊乞广我走，王强伸开手拦住了。章县长，我可是够朋友的，你也不能食言啊哈哈，哈哈。
我狼狈地钻进轿车里。
后来才知道，马青云乘坐的轿车快到火车站时和辆军用卡车相撞，马青云负伤当时昏了过去。此后他就留下了脑震荡后遗症。我感到震惊：王强太狠毒了我原来只是让唐蓝告诉王强这次查禁毒品的事我不知道不要与我为难，没想到他竟对马青云施了如此狠毒的暗算。我也心有余悸。你说这家伙不也是分明在警告我不要和他过不去吗将来我如何履行县长之责呢你军队自恃武力可以为匪作歹，地方的秩序如何稳定秩序既不能稳定又谈何建设发展我的前途看起来风险重重凶多吉少。
唐蓝见我很苦闷就劝我想开点，做民国的官也容易也不容易。容易是糊涂官糊涂做，不容易明白官明白做。相比起来糊涂官好做也能做长久，明白官不好做生命也短。我问她马青云是什么官。她犹豫了会说他是明白官。因为他野心明白手段明白因此才落这样的下场。
我叹息说将来我的下场恐怕不如马青云。
唐蓝对这点深表理解。她说她已经看透民国这个庞然大物。民国推翻了清王朝封建统治，但有些地方有些事是清王朝也比不上的。民国已经不可救药了。她还说不久的将来也许共产党会在全中国胜利，建立他们的新国家。我问她何以见得。她只说了条就是共产党做事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以看出，她只是肤浅的认识，并没有和共产党人接触过更不了解共产党人的理论和实践，在这点上她还不如我。但是这话我却不能说，而且我对民国也没有彻底失望。眼下又实现国共合作，恢复了孙总理倡导的国策，只要这种局面有好的发展，民国振兴还是大有可为的。至于我个人的前途倒是次要的。想到将来的前途和马青云的遭遇，我的，合就无法平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千年古训，难道我能超脱现实之外吗不，我不能。前此日子岳父携我妻子曾来小城短住。岳父并同我促膝交谈。他积官场多年经验告诉我大凡不属自己职权范围之内事理所当然不问，属自己职权范围之内事可问不可问定不问，如果定要问的事也需三思而后行并竭力多人承担责任。他说的第点我还同意但后二点却不敢苟同。我想属我这个县长职权范围之内的事可问可不问不可不问定要问的少问或三思而后行，哪还要我这个县长千什么呢岳父说他起初也是鼓励我大胆创新意为民的，可是事实证明行不通才这样劝我的。我的妻也再三劝我不要，锋芒毕露不要与人作对。他们是既怕我丢了官又怕我做好官得罪人。
谁能给我指条阳关大道呢这条阳关道我后来终于找到了。
经多方努力奔走呼号求助，小城私立女子师范终于今天诞生了。我任女子师范萦事长，胡子明先生兼任校长。实际负责是教务长唐蓝。冯南沈小娟等批较为优秀的教师也都应聘。
成立这所女子师范学校是唐蓝的主意。应该说这是办了件好事。小城的教育本来就很落后，女子教育比起男子教育更是落后数倍仅小城师范中女生的比例只占百分之二。开办女子师范既是项建设又弥补了木县教育的些偏失。许多年后，有人还在报刊撰文攻击我开办女子师范是另有他意，实在是委屈我辈。
记得那天很暖和是春天里少有的日子。我带县府行人员视察小城名胜。小城为古城，经历多年战乱，虽说破坏较大但留下的古迹却也众多。我已接受胡子明先生的建议远远避开人事和事件纠纷，着力放在小城建设上，所以有意对名胜古迹加以修葺整理，因为这是很能看得见的事情亦可称作。
表面文章。当然我也有过远大抱负，想把小城的镇容加以认真装饰美化，但苦于经费不足。而修整古迹却有些阔佬们愿意赞助，因为可以刻下他们的名字以流芳千古。不料唐小姐胡子明先生及些好友对此大为不满。当我们行登上南郊大龙山时，唐蓝小姐果然不悦地当面向我表示意见。
章县长您热衷于为古人涂脂抹粉，却不重视当代人的教育治理，实在令人费解。
此话怎讲。
您修缮古迹不过是供些有钱人和当官的以及闲来无聊的人游览，能起多少作用呢眼下不是游览的年代。我以为不如把这些经费用来办教育为国家培养人才。
你有何见解。
我想倡议办所女子师范学校。民国以来女子虽然比清朝解脱了些但是还未有彻底解放。女子教育还远远落后。我想如果办所女子师范定会受到社会各界关注和大女子欢迎的。
我连连点头。说真的我既喜又气，喜的是唐蓝出了个好主意气的是我自己为千么没想旦这个主意。他妈的功劳要归属唐蓝了。不行，我定要争这个功。嚎到这里，于忆故意沉思起来，不急于回答唐蓝。唐蓝也急了，再催促我表态。
我说：时机提出来。这确实是件好事，我旱已想过。只是苦于没有。
太好了原来你也想过。我定向妇女界的同胞们介绍你为我们花费的心思。唐蓝高兴活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我说：这要征求各界的意见。你也知道教育界是河东派的势力，万他们从卜作梗可就困难了。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唐蓝胸有成竹地说，我谅他们不敢反对。否则我能组织全县妇女代表把他们的老窝砸个稀巴烂。
在筹建女师的过程中，我也施了几次手段，先是制造阻力或障碍，然后由我自己再出面疏通和排除。这样，唐蓝和些女子对我支持办女子教育更加感激了。女师的开办使我在小城的地位又提高了。
女师校址选在东郊所旧粮库里，离县府足有四五里地。为了保护女师学生安全读书，我派胡二愣率个小队住在学校附近。第天晚上果然就出事了。
这天晚上，我在唐蓝的宿舍里过夜。我们如胶似漆甜甜蜜蜜。唐蓝痛苦地告诉我，她已下决心割断和我的关系全心投入女子师范教育。当然我表示竭力支持她。大约在夜间十点多钟的时候，校园里响起阵吃喝声脚步声撕打声拉枪栓声。唐蓝草草地穿上衣服出去了。我虽然也穿了衣服但却不敢出门去。你想堂堂县长在女师个女教师宿舍里过夜，传出去不仅我的面子没处搁，唐蓝也难以在女师中呆下去。我真恨自己误了大事。找趴在门缝里向外看，只见撕声已停群人吵嚷着向办公室走去。我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后来唐蓝有很长段时间没理我，她责备我没有个男子汉的气慨。既然你就在我的房子里为｛么不敢出米如果流氓来的多我们束手无策等待受辱。你准道问心无愧吗。
原来是朱达收买了儿个流氓夜间闯入女学生宿舍想耍流氓以此败坏女师的名誉阻碍那些把声名看得重的家庭不女儿入学。谁知他们情况不熟摸到女教师宿舍里。冯南和沈小娟都是了不起的女性，她们赤手空拳同流氓们撕打起来。有个女教师跑出去喊人，胡二愣即刻带着弟兄们赶来，枪未放把几个流氓抓获了。冯南很有心计，猜出几个流氓作案动机，提出以不张扬为好得到了唐蓝等人的赞同。她们把几个流氓教训了顿然后把他们放了。为了放那几个流氓，胡二愣和唐蓝之间产生了分歧，最后胡二愣还是服从了唐蓝。胡二愣对唐蓝的印象非常好，当然也愿意听她的。
唐蓝估断朱达不会死心还可能继续捣乱，于是建议在女师给朱达安排个名誉校长的地位，对这点不光女师很多人想不通，社会上很多人想不通，我也想不通。果然多年以后有人攻击女师系国民党右派办的学校把女师所起的作用完全抹煞了。
那个时期的唐蓝其实是倾向进步的。她采纳了冯南等些进步老师的建议，别出心裁地在女师办起了什么游击游练。她把唐平请作军事总教官，由唐平派了几个军官在女师教授军事。后来才知道唐平和冯南不仅是对恋人且在那时都已先后加入了共产党。他们训练的学生后来有不少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当然也有堕落为汉奸的。十七唐蓝有很多天没来找我了。男人的生活中离开了女人真烦躁寂寞。过去，我出于名誉的考虑加并不十分喜欢唐蓝那种盛气凌人的性情对唐蓝很冷淡甚至讨厌她天天来。现在却焦急地盼望着她的出现。这大概就是爱情吧，我不承认。说什么我也不可能爱上唐蓝那样个女人。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又占有她呢你是出于性欲的需要那你为什么不去缥娟你是县长堂堂民国县长，你要声誉又要利益而且还要女人。你道貌岸然你虚伪你欺骗女人的感情不，这不像你你不应该有这样副嘴脸。你是爱唐蓝的。没有爱就没有思念就没有追求。你思念唐蓝追求唐蓝就是对她深深地爱着。
我实在忍受不了曾去女师找过她。次是她正在上课，看了我眼仅仅是看了我眼。次是她正在开会是女师全体师生员工会，我被邀到主席台上就坐。散会后，她以找个学生家访为由走了，看得出是在躲避我。我不解我愤怒甚至想到她过去接近我是有目的，今天目的达到了所以就不再和我接近了。我也想过报复她但是又不忍心也不敢我怕遭到更多的麻烦。
这时期抗日的呼声越来越高。为了躲避开各种抗日集会的邀请，我离开县城到了乡下。天，我正在大湖庄和百姓谈话，有人来报县城来人找我。
万万没有想到来者是唐蓝。我喜出望外，激动地把她抱了起来。那时正是傍晚如血的晚霞把她妩媚的脸蛋涂染得格外动人。
她对我说女师准备举行次军训演习，邀请小城党政军各界人士观看，让我回去。
是真枪实炮吗我问。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说：当然。
这样做合适吗。
她激动地说：我们事。我哥哥派兵保护我们我很担心，如果出了事怎么办我说我不是指的这点切准备就绪。我觉得不会出什么谅没人敢捣乱。我是说都是些女学生真枪实弹地搞，万出事故对各方特别是对学生家长不好交待。学生应以学习为主，摆弄刀枪是军人的事。我说到这里被她打断了。她很气愤地责备我唱的是陈词滥调，现在日本人对我大好河山虎视耽耽，说不定哪天战火就会席卷全国。女人手无寸铁难道等着受辱吗她说她们训练的学生完全可以投入战场。我被她的席话说得心血沸腾激情澎湃，禁不住又拥抱了她。她要推开我可是没有我的力气大。我发了疯似地吻她。我说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你为什么要躲避我，你那样做是折磨我。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我把她抱到床上，根本就等不得她自己去脱衣服就三下五除二把她的衣服扒下来。我把她干了。她虽然不反抗但看得出不高兴。
你为什么躲避我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又有新欢了。
她说她仍然喜欢我只是不能像过去刀样。她说她长大了明白了许多道理，特别是和冯南在起更学到了不少东西。她说她要做个好的楷模，不能让女生们指着脊梁骨说坏活，更不能挺着大肚子上讲台。我理解了她。我却恨死了我自己。
我们趁着月色又坐着毛驴车回县城。路上唐蓝高兴地向我讲述她的宏伟计划。她说她有决心有信心把女师建成全国第流的女子教育典范，她还说希望我支持她，帮助她，理解她。但是谈到形势，她的热情马上又减退了。她说她的宏伟计划不定能实现，因为战争可能进步扩大。她还说如果日本人打过来，她将同女师共存亡。她流着泪说，请我以后在女师的校址里为她筑座坟莹。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朱常委已到任了。我早已知道马青云脑震荡不能工作县党部要换新常委，朱达做了不少小动作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到任了。唐蓝还对我说朱达在区党员会上含沙射影地把我骂了顿。
还有两件事我不想告诉你，怕你听了生气又沉不住气。唐蓝说，我想还是现在告诉你，来你有思想准备；二来有气现在就出不要等回到县城闹出什么不快来。这两件事既与你有关又无关，为长远着想你最好还是忍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蓝笑了笑，轻松地说：我迫不及待地问。第是我被开除了党籍，第二件事是胡子明先生被指控贪污了教育经费。
我目瞪口呆。
唐蓝还是满脸微笑，但看得出那笑很苦。她劝慰我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定要忍耐，因为今后的路还很长。
我切都明白了。怒气怨气叹气起在心头翻卷，我仰天民叹；民国我的民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