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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一刻天崩地裂

5月在那一刻碎成两半/是沉着还是迟钝/第一时间有点儿发懵/成都遍地好人/医院变战场/谁碰了我的显微镜/以后我要过两个生日/勇敢者的第一时间/“上头”的第一时间

5月在那一刻碎成两半

美丽的5月在12日这天,碎成两半。

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此毫无预感。

那道深深的裂痕,就划在5月12日14点28分。

其实在此之前,我们家狗狗老贝是表现出了反常的。但没引起我的注意。我坐在电脑前,它总来拍我的腿,抓我挠我,我以为它撒娇,就把它抱到腿上,可它又跳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来拍挠我,我再把它抱起来,它再跳下去。以往它会很舒服的趴在我的腿上睡大觉。我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它怎么了,这么穷折腾?可很快闪过去了,没有深究,实在是脑子里没有那根弦啊。

忽然,我感觉到椅子摇晃。我坐的是一个皮转椅,本身就容易摇晃,可晃得比平时厉害,我第一反应是老贝,心想它怎么这么大劲儿啊?低头看,脚下没有老贝,马上反应过来是地震!毕竟是经历过地震的。接着又想,成都不在地震带上,一定是别处地震了,波及成都。于是就想等它晃过去。

可是一直在晃,没有停的意思,稍稍停了一下又晃,而且更加厉害了,丝毫没有过去的意思。电脑桌旁的抽屉一个个滑了出来,书架上摆放的工艺品也掉了下来,整个屋子都在咣当咣当的响,接着我听见外面屋子有东西掉下来打碎的响声,还有厨房里碗和盆子摇晃出的清脆的声音。

我想,哇,还挺厉害啊。就站起来想看看窗外的情况。因我的位置在阳台,是整个房间最靠边的,也因此晃得最厉害。我一站起来,发现人已经站不稳了,需要扶着墙才行。

但我还是没有感到害怕,也不知是为什么。我在哐哐哐的响声中大声喊先生的名字,我说地震了!但没人应。我接着喊老贝,也没有踪影。我四下寻找,发现老贝哆哆嗦嗦地钻到靠墙的灯柜下去了,心里肯定对我的迟钝很不满。我趴下去把它够出来抱住,又去每间屋子找先生,都没人。忽然想起他说过他走了,一定是已经出门了。于是我也换鞋出门,临了想起手机没拿,又返回书桌拿上手机,这才下楼。

等我下楼,早已晃完了。院子里站满了人,我恐怕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准备出门尚未离开的先生也站在人群中,他看见我大喊:你干什么呢现在才下来?我一下乐了,因为我看见了人群中各种各样的情形,有穿裤衩的,有穿背心儿的,有光脚的,还有披着被单的,抱着被子的。因为三点上班,所以很多人在睡午觉。

人们虽然惊慌,但毕竟没出任何不好的状况,好多人还和我一样觉得好笑,为自己的胆怯、慌张、失措。大家都抬头死盯着自己的楼,看它摇晃,好像想看它究竟什么时候会倒。

我想我当时的表现,可以说是沉着,也可以说是迟钝。

沉着还是迟钝

如我这样“沉着”或者说“迟钝”的,还有我身边的三个女军人,之一余青,她来自地震多发的云南,马上意识到地震了,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厕所站着,站了一会儿看还是晃个不停,才出门。之二王甜,也是在家按兵不动,想等它晃过去,还是她妈妈叫她才出去的。当然她俩都是一楼,可能好点儿。之三纪莹,在七楼,也是一个人在家,钻到桌子底下,晃完了才下楼。我们几个女友,没有任何人发生仓惶跑出没穿衣服或者扭了脚摔了跤之类的事情。

我的一位在公司大楼上班的女友江耘,那一刻正在办公室里操作电脑,跟我一样想等它晃过去,“后来办公室的饮水桶和画框都掉下来了,我才决定走,我们在6楼,走的时候我还把饮水桶扶起来,再拿上包和手机,锁好办公室门,然后叫上没走的同事一起下楼的。下楼时发现整个大楼就剩我们两个了。”她笑嘻嘻地告诉我。

其实这说明,我们多少有点儿地震常识。

当然也还算镇静。

后来我跟母亲聊起,她说她也是这样的,临危不乱。1966年春天邢台地震,我们在石家庄,影响很大。地震发生时,她和很多阿姨正在三楼学缝纫机,一屋子人惊慌失措尖叫着往外跑,堵住了门。她在屋里大喊:不要惊慌,一个个走,不然都走不掉!大家听了她的,依次出门,她走最后一个。其实当时她一个右派,又不是领导。凭的真是本能。再往前,她当右派下放农村劳动时,住的房子失火了,她和很多女社员在楼上睡觉,当时也是惊慌一片,哭喊成团。母亲大喊了一声,不要慌,各自裹上被子,万一不行就跳下去!后来大火在快要烧到她们这间屋子时被扑灭了,母亲的沉着很让大家佩服。

看来是有遗传的。我和姐姐都属于沉着型。姐姐在陕西下乡时也遇到地震,当时正在开会,所有人蜂拥而出,好多人跑掉了鞋,她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礼堂的。

当然我不是说不应该跑,还是应该有起码的常识。真的遇到大地震了,跑也来不及。沉着一些只会有好处。因为我后来听说成都的很多人因为慌乱逃出而受伤,甚至跳楼造成重伤。

比较勇敢的是巧玲,十多年前她曾在我家做过6年家政,就像我的侄女一样。头天她还送了我一大把花祝我生日快乐。她在成都一家公司做职员,地震时正好在25楼。25楼啊,那可是晃得不是一般的厉害!电梯也关了,走廊上一片惊慌,她倒是很沉着的一层层地走下来,走到楼外时,大地已经平静。我问她怕不怕,她笑眯眯地说“没得啥子”。

但另外一个在25楼的成都小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正在睡觉,惊惶失措地冲出房门,什么也没拿,光着脚穿着背心就往楼下冲,因为太紧张,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脊椎骨折,至今躺在床上不能动。

那天因为慌张,在跑出时扭伤了脚的,更是不计其数。

不知我可不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紧急情况下,女人比男人沉着冷静?正如震后成都的幽默段子里讲的那样:地震时四个婆婆正在打麻将,一个说,好像房子在晃哦。另一个探身看了一下窗外,不以为然地说,大家都在晃,快点儿出牌哦。

当然也有很沉着的男生。儿子的一个中学同学,在成都某大学念书,地震发生时正在宿舍里睡午觉,同学叫他,快跑啊,地震了!他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想“闷一哈儿”再起来,结果一闷又睡过去了,等他起来时,温家宝总理都飞到成都来了。

更有另两个大学男生,是四川大学锦江校区的,在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一边钻到桌底一边拍摄,并于当天下午6时32分上传到新浪网上。在这段珍贵的视频里,一名男学生躲在桌子下,房间在剧烈摇晃,桌子上的杯子一个个砸向地板。该男生一边穿鞋一边吃惊地说道:我们在6楼,成都居然发生地震了!在整个大楼剧烈摇晃的过程中,该男生还不忘配以解说词:“2008年5月12日,成都真的发生地震了,大楼还在摇晃!”并将镜头对到窗外,只见所有楼房树木都在摇晃,学生们纷纷往楼下疏散。真是有抢新闻的意识。

另一位真正的记者,《华西都市报》的文琴键,我在报上看到说,他当时正准备下楼上班,已经下到3楼了,地震了,他又冲回六楼将正在家里搞卫生的60岁的钟点工背下楼来,一出门,就被高处飞来的砖头砸伤。这行为很让我钦佩。

我认识的报社编辑傅耕也很勇敢,他和母亲住在一起,母亲地震前摔伤了腿,在家养伤。地震发生时他正要出门上班,一晃起来,他立即返身紧紧抱住床上的母亲。他们住六楼,且是老房子,晃荡得非常厉害,家里到处都是打烂东西的声音,所有人都冲下楼去了,他们母子就这么紧紧抱着。

在后来余震不断的一个月里,因为母亲行动不便,拒绝下楼躲地震,说是听天由命,他也就天天陪着母亲住在六楼上,从没有下来过。在市政府正式预告余震的那天,大街小巷慌乱一片,我们也都睡到了帐篷里,他也只是把母亲抱到靠门口的地方,打开门睡觉。他们母子,恐怕是成都那些日子少有的没离家的人。我想这也是一种勇敢。

在地震后的很长时间里,成都人见面最喜欢问,也最容易引起关注的话题是,地震的时候你在哪儿?

第一时间有点儿发懵

老实说,当时我一点儿也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当时我看到楼不晃了还想马上回家。但先生坚决不允许我回去。他跑上楼拿了拴老贝的链子,还有两瓶水,一付要流浪的样子。

情况不明,大家就站在院子里,互相讲述着地震来临的感受。有个穿背心短裤跑出来的,没拿钥匙,等不晃了,就搬了梯子来爬窗户回家,众人正好无事,就注目观看。还好他家不高,顺利翻窗入户。还有个女人很骄傲地说,当时她正在睡午觉,她丈夫一把抱起她冲出了屋外。

这又让我想起了儿时在石家庄遭遇地震,父亲冲进来,张开双臂将我和姐姐左右各夹一个,冲到楼下。那是一种本能反应,却是一种了不起的本能反应。通过这次地震我体会到,人的本能是和人的素质相关的,勇敢,善良,热情,体内这样元素多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本能和这样元素少的人大不相同。

我在楼下依次见到了我们编辑部的几个同事,其中张甲利和王棵住的楼层比较高,当然受惊吓的程度也相对高一些。刘燕刚好坐在汽车上,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她说她忽然看到街两边的人都从房子里跑出来了,很奇怪,以为大街上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下车后才听说是地震了。

坐在小车上的人感觉就很明显了,我一个朋友,正开车走在绕城高速上,感觉汽车怎么忽然扭起来?还以为轮子跑掉了,连忙靠边下来检查轮子,这才发现好多车都靠边,在检查自己的车轮。这时又晃上了,才意识到是地震!

我一点人头,我们编辑部就差王龙。我说,这家伙不会是睡大觉没醒吧?王甜说不会的,肯定中午出去找朋友玩儿去了。看编辑部众人都没事,我就习惯地开了个玩笑,我说不就是过个生日嘛,搞那么大动静干吗?(若当时知道那么严重,打死我也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大家也乐,都没有太紧张。刘燕还说,晚上饭局取消了吧?我说,当然了,现在谁给你做饭啊。

惟一让人不安的就是通讯中断,和家人联系不上。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仍不知是哪里地震了,电视看不到,广播也没有。就这么傻站着。中间我还是忍不住回了趟家,拿上了我的照相机,顺手给家里的震后“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关掉电脑。

这时王甜接到了正在甘孜执行任务的丈夫打来的电话,说他们那里也有强烈震感。于是我们猜测,肯定是在汶川那边地震了。那边是地震多发带。

其实,新华社在震后不到半小时的14时52分52秒就发出了快讯:强烈地震发生在四川境内。

不到3分钟后的14时55分49秒,新华社再次发出消息:北京时间5月12日14时28分,在四川汶川县(北纬31度,东经103.4度)发生7.6级地震。(半个小时后,震级被修订为7.8级,5月18日又修订为8.0级。)

中央电视台也在15点32分播出消息,还连线了驻成都的记者。

只是我们当时站在外面,没有看到电视。我也曾想用手机上网查询的,但上不了网。

终于有人听到广播了,说是汶川。马上有人说,汶川离成都不到100公里啊,难怪感觉那么强烈。

这时我看到余青从外面回来,连忙问她女儿怎么样了,她女儿在读高中。她说她刚去了学校,学校组织全体学生坐在大操场中间,应该没事。只是暂时不让家长进去接。后来她女儿告诉我,他们学校有个老师,地震时让同学们不要慌,她先出去看一下。结果一去不回。震后这个老师被同学们好一阵批判。该老师很愧疚,没有辩解。我觉得有愧疚就应该原谅她,在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难免会出现胆小和自私,问题在于,事后怎么看待自己的胆小和自私。无意识的时候做的事,有意识的时候怎么看。某些人竟然炫耀自己的逃跑行为,让人无法理解。

丈夫反复给他父母打电话都打不通。我和他面对面站着拨电话也拨不通。通讯有点瘫痪了。这时我收到王龙短信:老板你没事吧?我回复他说没事,问他在哪里,他说在朋友处。看来电话不通,短信却是可以发送的,但公公婆婆不会看短信啊。我们就打算开车去他父母家看看。

开车一出大院,才发现街上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多了。路完全堵住了,无法通行。满大街都是惶惶不安的人,一个个都拿着打不通的手机在那里打,汽车挨着汽车人挨着人,混乱不堪。街中心还坐着不少从医院跑出来继续举着胳膊输液的病人。也算是奇特景观了。我拿出相机,拍下几张难得的照片。

渐渐的,我被一种不安的情绪所感染,猜测事情可能很严重。可能不像我想的,一下就过去了。

在拥堵的路上,我收到姐姐从杭州发来的短信:爸妈打你电话打不通很着急,你赶紧打过去吧。我告诉她目前只能发短信,请她转告父母我们没事。跟着,朋友们也开始发短信来问候了,第一个是方方,也许是上午我们刚互相祝贺过生日。她问:四川地震了吗?我回复说,是的,很厉害。第二个是小众菜园的版主,老朋友陈村,他问,山山你平安吗?我告诉他没事,会平安的。

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电话打不通,短信却是通的。我接二连三的收到朋友的问候,都说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打不通,很为我担心。甚至有些平时从不联系的朋友,也发来短信问候,让我非常感动,我一一回复说我还好,没事。这时我忽然意识倒,我若一个个按键回复,手机电池将很快耗尽,又没地方充电。于是弄了条范本:“谢谢惦记目前还好。”作为统一回复。

因为道路堵塞,我们返回大院。快六点了,仍打不通电话,丈夫决定骑自行车回家去看父母,两位老人都八十多了,住在电梯公寓11层,即使无事,恐怕也会紧张的,必须去看看才能放心。

我也紧跑回家,用座机给父母打电话,再亲口报一次平安。母亲告诉我,她拨我的电话,刚拨出区号028就占线,可见整个成都都陷入了通讯忙乱。然后又给远在美国的儿子打了个电话,他已从网上得知了地震的消息,我告诉他我们都好,不用担心,只是暂时不能在家里待着。

屋子里乱七八糟,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往包里装了些自认为重要的东西,银行卡,身份证,备用手机,备用电池,照相机,手提电脑,电筒,然后是两床被单,两件外套,一盒饼干,水,还有狗狗的口粮。

后来与同事们说起,地震后冒险跑回家都拿了些什么?大家有几点相同,身份证,银行卡,还有些不同,比如王甜就拿了户口本、结婚证、孩子的独生子女证,还有丈夫送给她的戒指,甚至化妆盒口红什么的,充分体现出一个年轻妻子和年轻母亲的心。我虽然开她的玩笑,心里还是喜欢她的做法的。相比之下,我已经务实多了。

先生返回,说父母都好。父母单位还不错,把所有老人组织到一个茶座里暂避。还管了晚饭。两个在成都的姐姐也都好,我们遂放了心,考虑自己的处境。

晚上七八点时,手机可以打通了。可见不是设备出了问题,就是网络繁忙造成的障碍。陆续接到朋友们的问候电话,其中一群是正准备出访韩国的作家朋友,他们从机场打过来的。刘醒龙,吴义勤,迟子建,潘向黎等,我虽然告诉他们没事。但当时的感觉,好像和他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成都遍地好人

后来我得知,那一刻不仅手机不通,很多联络的电台也不通,停电停水,警察们的调度又回到了原始状态,靠人工传信。

不过我还是看到街上有很多警察继续在岗位上尽职。

大街上虽然拥挤,但没有一点儿吵闹声,大家都互相谦让着。更了不起的是,在大街上拥堵的车辆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赶往灾区的。很多出租车,很多志愿者。

震后第一时间,成都有两个群体感动了中国人民,一个是出租车司机,俗称“的哥”,他们从电台里得知都江堰灾情严重,伤员多,运力不够,马上自发地组织起来,驾着数百辆车打着应急灯跑去都江堰救援。我14日去都江堰采访,仍看到大量的出租车在往那边开,灾区人告诉我,那些日子,你看到任何一辆车都可以拉开车门让其帮助把伤员送到医院去。据说某位省领导看到一路浩浩荡荡的志愿者车队开往都江堰,禁不住热泪盈眶。

平时我常常对成都的出租车司机有微辞,但在那些日子,打心眼里敬重他们。我从报纸上看到,有位女出租车司机地震第二天就开着出租车带着自己买的食品和水到都江堰。她放下食品后,发现路两边都站满了受灾后要去成都的人,就摇开车窗大声喊:去成都,免费去成都!连续喊了三四天,拉了三四天,嗓子都喊哑了。

第二个让大家感动的群体是献血的市民。我当时顾不上,很快下去采访了,丈夫看我下灾区了,在家待着心里不安,就跑去献血,不料献血的人多得不得了,所有的献血站都排长龙,而且通宵不断,以至于血库“告急”,储存不下了。丈夫没能献上血,一边遗憾一边感动,很为他的家乡自豪。

这两个群体,让世人对历来以闲散享受著称的成都人刮目相看。

我的女友税学勤,平时是个喜欢打扮追求时髦的都市女子,但在震后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地震发生半小时她就前往都江堰采访了。她是《西南电力报》的,他们电力系统在都江堰的一家电力公司倒塌,灾情非常严重。那一刻她像个战士一样冲上战场。4点赶到都江堰,冒着余震蹲在现场采访,忍着劳累,承受着悲痛,立即返回写稿,凌晨三点发稿,天亮后再一次去都江堰救灾现场。在我们惶惶不安夜宿汽车的那个晚上,她已经开始了她的救灾报道。等我14日去都江堰时,她已经在那里待了两天了。

她告诉我,她在路途上遇到了《南方周末》的记者。竟然也在12日下午的第一时间赶到了灾区。让她至今都感到内疚的是,当时那位《南方周末》的记者想搭他们的车,却因故没能搭上。还有很多媒体记者,都在第一时间赶赴灾区。我认识多年的朋友,《解放军报》女记者江宛柳,第一时间就从北京飞到了成都,她是个比我还年长的老同志,竟然如此反应迅速、行动迅速,在后来的日子,她一直待在救灾第一线,到6月决战唐家山时,她还坐直升机上了大坝,直到解除唐家山危险。真是令人敬佩。

再接着说成都。我在成都的姐姐裘一禾,将生病的母亲安排在医院后,自己马上到红十字会去做志愿者,忙得嗓子嘶哑。我的另一位女友谭天,第一时间就去献血了。觉得还很不够,又和姐姐及其他朋友一起,组织了一支由18台车组成的车队,自筹资金购买了大量的药物、食品、牛奶、手套、口罩、消毒纸巾等,送往受灾严重的绵竹汉旺镇。他们中的大多数是自由职业者和生意人,同样令人钦佩。谭天送完物资后,又报名参加心理救援队……

我的另一位年轻朋友罗希,平时总像个飞人一样奔波在全国各地,勤勉地打理着自己的生意,那一刻,他马上拿出40多万元资金,买了四台进口发电机,送到四川省军区的救灾指挥部。

紧靠我们军区大院的军区第一招待所,在第一时间也表现颇佳。当时有很多惊慌失措的市民涌进了招待所大院内,因为大院空旷,又是解放军的招待所,市民们本能地寻来。招待所的领导马上吩咐打开能够打开的所有场所收留他们,并买来盒饭给大家吃,在那样的时刻,让市民们感到温暖和依靠。

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并不是出于职责,也在第一时间进入了灾区。其中包括我熟悉的很多成都文化人、作家、画家、建筑师、生意人,比如诗人翟永明,画家李继祥,等等,他们开着自己的车,买上食品和水,自发地开往都江堰,还有很多老板,丢下自己的生意向灾区奔去。

还有著名志愿者,四川东冠实业公司副经理陈岩,大家都熟悉了他在绵竹东汽中学救人的形象,却不太知道他前面的事。地震那一刻他刚刚在成都宽窄巷子签完一份销售合同,第一时间就驾车赶往都江堰。他看到沿途到处都是逃出来的受灾群众,立即用自己的车义务护送他们到成都。一趟又一趟的,在成灌高速路上往返了7次,几乎一夜没睡。

可以说地震后的那些日子,成都遍地好人。

医院变战场

当时我们编辑部副主编张甲利,一直和夫人联系不上。他的夫人在成都市二医院当医生,还是个科主任,地震发生后,张甲利怎么也联系不上她,同时与读中学的女儿也联系不上了。他很着急。偏偏我们驾驶员不在,没法前往。

后来才得知,他夫人所在的二医院在震后半小时,就收治了三位地震伤员,都是慌乱中跳楼负伤的。一些市民因为太紧张,慌不择路地从楼上跳下来,死亡一名,另两名头部也严重受伤,还有骨折。成都市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缺乏经验。

也不知那一天,成都市民里受伤的到底有多少?

我所知道的成都人伤亡比较集中的一处,来自天迴镇,那里的大西南停车场有一座楼房倒塌,死亡三十余位,另有众多的人负伤。这个消息来自军区总医院,因为那个车站就在他们医院旁边,故他们在震后7分钟就开始收治地震伤员了。

数个月后我来到军区总医院采访,看了他们当时拍下的纪录片,真的是医院变战场,医护人员都成了勇敢的战士。当时医院的妇产科、脑外科、普通外科,有多台手术正在进行。有的腹腔正在打开,有的手术正在出血,有的婴儿正在出生……地震产生的剧烈震荡使房屋摇晃,天花板掉落,但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临危不惧,手术台左右摇摆,医护人员就用腹部紧紧贴在两边,用身体保护手术中病人不至跌落,在持续不断的佘震中,冒着生命危险把一台台手术做完,始终没有离开工作岗位。

重症监护室的主任肖贞良告诉我,当时他们重症室有6个重病人,都无法自理,医护人员迅速将这6位病人一个个背下楼去,安置好,再返回拿急需用的药品,和输液需要的液体以及病历等。各科大体都是如此,先转移病人,再运送药品仪器,紧跟着就开始收治伤员了。

收进的伤员根本来不及办理正规的入院手续,只能编个号贴在伤员的身上,病床很快就不够了,就用陪伴床、担架,一切可以代替的东西来代替。

肾病科科主任郭东阳告诉我,地震的时候,他正在专家门诊给病人看病,写处方的手忽然抖起来,得知地震,他马上赶回肾病科。因为他想到科里每天都有十多个患者在做血透。血透是一项比较危险的治疗,做一次4个小时,血液都在机器上做体外循环,不能随便离开的。当他赶回去时,欣慰地看到,医护人员全部到位,正一个个的在帮助患者离开,有个患者吓坏了,拔了针头就往外跑,值班护士一把按住他,给他进行包扎,安全了才让他离开。

4个值班的护士,加上迅速赶来的其他医护人员,沉着冷静地将15个正在做血透的病人一一处理完(每个病人下机包扎处理需要20分钟)送到楼下,再关好机器(每台机器都是几十万),最后才离开。其余住院治疗的76位病人,也全都安全地转移到了楼下。

那天夜里,全院的医护人员都一夜未合眼,将住院的1千多名病人全部转移到安全处,后来为了便于管理,统一搬到灯光球场,后来下雨了,又赶紧搭建帐篷,再次把病人转移进帐篷里。光是搬家就搬了三次!搬好后,因为帐篷太少,医护人员只能在帐篷外的雨水中站立着,整整一个通宵没有休息……

当天下午18时10分,由骨科、胸心外科等医护人员室组成的医疗队,由副院长高国民带队,携带了18大类79多品种医疗器械、药品和30余件军医背囊等急救器械、设备,成为第一支赶赴灾区的专业医疗队。他们晚上8点到达都江堰聚源中学,和救援官兵们一起冒雨营救,到13日下午,救出活着的师生36人。

我相信不止是军区总医院,那一刻,震区的很多家医院都是如此。我曾多次从报纸上看到类似的报道。你可以说他们那样做是应该的,起码的,医生的职业道德要求他们不能抛下病人逃离,但我依然被他们所感动。

谁碰了我的显微镜

口述亲历之一:

讲述者:屈延,成都军区总医院神经外科主任。

5月12日下午2点半左右,我正在为一名小脑半球占位的患者进行手术,当时是在显微镜下操作,突然显微镜剧烈地抖动起来。以前这种现象发生过,往往是其他医护人员不小心碰了显微镜,所以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碰显微镜了?

放在平时,如果是人为的碰撞,显微镜抖动很快就会结束,但这次抖动的时间和幅度超过了平时,我还以为是哪位冒失的实习生在使劲地摇晃显微镜,站起来准备看看是谁干的,但这时明显感觉到,不是有人在晃显微镜,而是楼在晃动,是地震!

我们的位置在顶层7楼,震感最强烈时,明显感到整栋楼在摆动,就像打秋千。内心的恐惧忽然一下子涌上来,然而包括我在内的7名在场医护人员,没有一个人试图逃离现场。虽然我脑海中迅速闪过逃生的念头,但仅仅是闪过而已。看着病人暴露的伤口和周围医护人员的眼神,我不停地想,不可能丢下脑子还暴露在外面的全麻病人,我们就这样跑吧?

脚下摆动得越来越厉害,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反复交战,但所有人的双脚始终没有离开原地。周围除了因为楼层摆动剧烈而伴发的尖叫外,所有人都在自己岗位上一动不动。第一次摆动持续大概一分多钟后停止了。正当我准备重新开始操作,第二轮摆动又开始了,比上一次更加剧烈。但和上次一样,除了尖叫,仍然没有任何人离开工作的位置。第二次摆动结束,大家长嘘一口气,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又重新投入到手术中。因为正在手术关键环节,所有配合都在安静的氛围中进行,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发表任何评论。直到我说了一句,点棉片(意味着手术可以结束了),这才有人说话:太吓人了。当我把显微镜推开的时候,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等我走出手术室回到病房,发现除了两名还戴着呼吸机的患者、一名上午刚做完手术的颞叶占位患者,以及陪同的一名医生、一名护士外,所有人员都已撤出了病房。我到病房看了一下上午术后的患者,见其麻醉还没有完全醒,生命体征平稳,引流袋里的液面随着心跳有节律的上下跳动,这才放心。

我与留守的医生及护士简单交流后,问问他们还有什么需要特殊处理的,两人都很坚定地摇摇头,特别是小张护士,我能从她眼中感到一丝恐惧,但她仍然坚定地说:主任,我留下,没问题。而老张医生给我提出的惟一要求,是能否用我办公室的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我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说到电话,我这才发现,手机上的语音和短信服务已全部中断,赶紧和张医生一起跑到办公室,用座机向家里联系。谢天谢地,家人都安然无恙。

后来我到楼外的操场,看到科里的53名病人都得到很好的安置,遂放心,又急忙找到下午那位手术患者的家属,很歉意地说今天情况特殊,止血时间本来应该半个小时,只做了20分钟,可能恢复起来要慢一点。患者家属哇地一下大哭起来:“怎么会怨你们呢?怎么会怨你们呢?”这时我看到手术患者已经苏醒,病情稳定。松了口气。

以后我要过两个生日

5月12日是护士节,也是一位叫李奕的女护士的生日。她不仅是护士,还是护士长。护士生于护士节,这种巧合比我这个当妈的生在母亲节还要难得。更难得的是,李奕的母亲也是护士,很早她就跟李奕说,我把你生在护士节,看来你也是个当护士的命。李奕说我才不当护士呐,那么辛苦。没想到最终她还是没有辜负这个生日,成为一名穿军装的护士。

口述亲历之二:

讲述者:李奕,成都军区总医院肾病科血透中心护士长

5月12日因为是我的生日,我丈夫一大早就赶到医院,说和我一起吃个午饭,给我过生日。他在资阳军分区工作,平时我们很少见面。我告诉他今天没有时间吃饭了,护理部让我进城去参加护士礼仪比赛。因为是护士节嘛,就有这个活动。他一听,只好返回了。没想到后来我们俩都在救灾中渡过的这一天,他去了北川。

地震的时候,我正坐在川剧院看护士们的礼仪表演,刚演了第一个节目就地震了,我和护理部杨主任几个人立即坐车返回医院,但街上已经非常拥堵了,我们从城里回到医院,用了近三个小时。

回到科里,我发现病人已经全部转移到楼下了。我们科的一个医生交给我一个大蛋糕,说是几个勇士给我买的。原来是2007年我们一起去黎巴嫩维和的几个战友给我买的,他们本想晚上给我过生日,却遇到这样的大灾,他们已经参加医疗队赶赴灾区了。我一听,连忙跑到院部也要求参加医疗队,领导说来不及了,医疗队已经出发了。

这时护理部杨主任叫我赶快到操场去,那里建立了一个临时的地震伤员收治点,让我和外科的李总护士长负责。我跑步到那里,已经有非常多的人了,有彭州的,有都江堰的,我们旁边大西南停车场的一座房屋倒塌,死伤严重,都送到我们医院来了。我们分秒不停地忙碌,通宵收治病人,光是截肢手术,那一夜就做了十几台。一晚上我的嗓子就哑了,脚也肿了。因为下雨,身上淋得透湿,又冷又饿又累,但看到灾民那么惨,什么也顾不上了。

生日蛋糕?哪还顾得上吃蛋糕啊,忙到晚上8点多,我把蛋糕打开,给了几个护士的孩子,还有怀孕的小护士,让她们填填肚子。当时我们医院周边商店里的点心和水全部卖光了。

第二天早上杨主任看我支撑不住的样子,命令我下去休息。我刚休息了两个小时,医院又在地下室建立了一个地震伤员的收治点,派我去负责,一下子又收治了七八十个。还是不够用,又在一个空置的一楼建立了一个临时应急病区,我又到那个病区去负责护理。

后来陈香美院士从北京来到我们医院,他让我回血透中心,当时伤员里的挤压伤很多,有好几个重症病人需要上一个新机器,大家都没有用过,其实我也没用过,只好边学边用。那个机器叫CRT,用来进行连续血液净化,费用也是相当高的,每天每个人都要上万元,一个病人治疗下来都是上百万。机器的操作很复杂,学起来很难。

我从回到血透中心后,每天从早上8点干到深夜12点,楼都下不了,这样持续了两个月,一天都没有休息过。大家都非常辛苦,我们都在这边抢救伤员,病区原先的病人,就靠两位返聘的专家李顺德和罗鸣医生顶着了,老实说,全医院的人都很辛苦。

应该说我过了一个这辈子最难忘的生日,也是最有意义的生日。我的朋友们对我说,以后每到“5·12”这一天肯定大家都要哀悼,你干脆改过农历吧。我说不,我要过两个,一个纪念生日,一个纪念遇难同胞。

勇敢者的第一时间

坦率地说,虽然地震时我并不害怕,事后却渐渐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回想那剧烈的晃动,不是一般地震能引起的。但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脑子发懵。想得比较多的是怎么与家人联系。

尤其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知道了很多人在那个时间所做的事,更为自己的迟钝感到不好意思。

后来我才知道,当我不慌不忙的从楼上走下来时,我脚下的大地正以每秒约3公里的速度朝东北方向崩裂,在那晃动的80秒内,成都盆地的盆壁上,出现了一道长216公里、宽45公里的巨大伤口……就在那一瞬间,数以万计的欢快笑颜消失了,数以万计的生命被群埋在城镇乡村的废墟里,数以万计的心灵遭受惨烈的摧残,数以万计的父母儿女丈夫妻子师生朋友……永远别离。

当天下午15点30分左右,新华社再次发布消息,汶川发生7.8级地震(18日修正为8级)。

大地震!特大地震!

后来我从报上看到,当这一从未经历过的大地震发生时,反应最快、第一个救出受灾群众的,是我们成都的消防部队。即成都的119。地震2点28分发生,他们3点就救出第一个伤者。他们的头儿是一位女大校,名叫孙国利,是我们女性的骄傲。

消防官兵就是不一样。他们几分钟就出动了,我们却几个小时都在发呆。当然会有人说,那是他们的职责,不必佩服,可是我就是佩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尽职尽责的,我对能够尽职尽责的人,尤其是为了尽职尽责而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人,表示深深的敬意。他们是英雄。

我想第一时间的反映,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素质的。

我去汶川武警部队采访时,听到一个故事。有一位叫张念峰的干事,5月12日正带着驾驶员复训任务的车队,由成都经都江堰、汶川、理县向马尔康方向开进。14时28分,他所在的车队刚抵达汶川县绵虒(chi)镇准备休息就餐时,地震发生了,只听地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右侧山坡上就冒出了一片黄烟,紧接着大面积的山体倒塌下来。张念峰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很是沉重,不但自己没有慌乱,还不断提醒大家远离房屋和高压线杆,尽量蹲在公路上不要乱跑;然后趁着短暂的停歇,又招呼人们伏低身子进入公路西侧一片樱桃林中,躲避漫天沙尘。十多分钟后,大地平稳下来,他马上察看所带车队,得知车辆和人员无恙后,立即带领官兵奔赴附近的村庄展开紧急救援。没有人给他下命令,灾情就是命令。仅仅两个小时,他就和战友们将绵虒镇及附近3个村子内的所有人员全部安全的转移出来,包括伤员和死者在内,没有一个被困或被废墟掩埋。第二天,他又率官兵们将被洪水围困的绵丰村沙坝组的几十户人家顺利转移出来。

应该说,张念峰和他的战友,是第一批投入抗震救灾的军人。以前我总觉得政工干部指挥反应不如军事干部,这个张念峰改变了我的看法。还是因人而异。

很巧,还有一位姓张的军人,也在那一刻也置身灾区,他叫张肇荣,是空军某雷达团团长。

我很熟悉的成都空军女作家张子影,地震后在理县住了两个月,深入采访了这支空军小分队。她告诉我,5月12日那天,张团长率雷达团的42名官兵,正前往川西高原某地执行任务。下午2点28分到达理县时,地动山摇,道路开裂……张团长临危不乱,首先指挥官兵自救,在确保了所有人员和装备的安全后,就地展开营救。由于他们所处的位置距震中不到50公里,受灾很严重,张团长将小分队分成4个组,冒着余震的危险,去努力营救那些被埋在废墟里的群众,安抚惊慌的群众,并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同时,他感觉到必须将灾情报告给上级,于是派出5名官兵四处寻找联系方式。后来终于在阿坝州防火办指挥所找到了电台,与空军抗震救灾前方指挥部取得了联系,报告了理县的人员伤亡情况和道路桥梁等损毁情况,以后,又协同地方有关部门确定了5个空投点,及时报告了当地的气象情况,为空投、伞降行动提供了重要的决策信息。这支空军小分队,也是在第一时间投入救灾的军人。

张子影也很不简单,作为一个女性,住在堪称孤岛的理县长达一个月,住帐篷不说,吃了十多天的干粮,没有蔬菜,无法洗澡。她告诉我,到后来,她只要听到饼干袋的响声就恶心。离开理县吃到第一顿像样的饭菜时,热泪长流。

对很多人来说,地震是一场灾难,对军人来说,地震是一场战争,灾区就是战场。只是老天爷不宣而战,毫无征兆,参战就有了很大的随机性。在突然降临的战斗面前,最能体现出一个军人的素质、一个指挥官的素质。

我的朋友,某陆军医院政委冉建波,地震发生时也置身灾区。几天后我在映秀遇见他,他告诉我,他当时执行任务前往甘孜,在路上突遇地震,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刹那间天地昏暗。他坐在车上,眼看着一块块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公路上顿时响起一片呼救声。冉建波在一片混乱中下车,冷静地察看了四周的情况,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击中,车身已严重变形。沿途近百台大小车辆拥挤在一起,道路瞬间堵塞。人们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得四处奔跑。他意识到,如果不尽快把道路疏通,让大家迅速离开,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他站到路中间大声喊道:乡亲们,我是解放军!现在道路堵塞,危险可能随时发生,请大家听我指挥!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向他投来信任的目光。冉建波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镇静地指挥着,拥堵的道路逐渐恢复了畅通,车辆迅速离开了危险地带。

一个多小时后,当他正准备组织群众对横在路中央的石头等杂物进行清理时,接到了上级打来的电话:汶川发生特大地震灾害,命令你迅速返回医院组建野战医疗队!冉建波立即调头,于当天夜里赶回医院,第二天凌晨,第一支医疗队就出发了,接着,他率领第二支医疗队也出发了,空投到灾情最严重的映秀……

“上头”的第一时间

我所在的成都军区机关,是在地震后10分钟内启动了军区应急指挥方案的。

“五·一”节后已经实行夏时制了,机关3点上班。地震发生时还处于午休时间。但14点28分地震,晃了3分钟,停下来后不到10分钟,14点38分,所有在家的军区领导就全部到位了。

14时57分,临时指挥部第一次紧急会议召开。会议布置:迅速掌握情况,有无人员伤亡?部队情况如何?做好防震部署,指挥部队展开救援;遇上灾情的部队开展自救互救;保持稳定,保持正常的生活秩序……会议的情况,通过军线电话报告了总部及正在边防检查工作的李世明司令员、张海阳政委,同时给驻渝、驻滇各部队下达了抗震抢险的预先号令。

随后,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装备部等相关部门迅速展开工作,一个高效的指挥系统开始紧张运行。

15时刚过,国家地震局发布的消息通过总参作战部通报下到临时指挥部:位于北纬31度、东经103.4度的四川省汶川县发生里氏8级大地震!震中距成都市中心直线距离92公里,成都地震烈度为6度。

我当时能看到的,就是办公大楼前迅速搭建起了一片绿色的迷彩帐篷,然后是忙碌的绿色的人影,让人感觉到进入了战争状态。

12日下午17点零5分(我特意看了表),广播里终于传来了成都市政府公告:公告很简单,就是说了地震发生的地点和震级,北纬多少东经多少。还有党中央国务院很关心,等等。

也许在我听到之前,政府已经发表公告了,只是我们大院的广播是5点播出的。因为在公告之前,新华社和中央电视台已经向全世界发布了消息,四川汶川发生7.8级大地震,同时,北京已经迅速作出了反应,网上不断发布新的消息,压倒了其他一切新闻——

胡锦涛就四川地震作出重要指示 温家宝赶赴灾区

中国地震局已向汶川地震灾区派出现场工作队

中国红十字会向灾区调拨价值78万余元救灾物资

国家地震紧急救援队抵达都江堰投入救援

其实每次发生自然灾害,政府的这些行为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是这一次发生在我的身边,让我尤其关注。所有的程式化语言都变得亲切实在。也是因为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惨重,我们对所有的救灾措施都格外的关注和期盼。

丈夫买回一份《成都商报》的号外,上面用很大的黑体字写着:四川汶川发生7.8级地震。下面稍小些的字写着:震中不在成都。请市民放心回家。

报纸上还有很多照片。我才知道,全国许多地方都有震感,北京、天津、河南、山西、陕西、山东、江苏、上海、湖南、湖北、贵州、甘肃、宁夏、青海等等十几个省市都有。连香港和东南亚的越南、泰国都有明显震感。

看来的确是史无前例的一震。

晚上,具体时间是12日晚上11点,我坐在自家车上,听到温家宝总理已经到了都江堰,听到他在临时帐篷内召开了国务院抗震救灾指挥部四川一线的第一次会议,听到他提出了四项要求:第一,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救人。第二,不惜一切代价连夜打通去往重灾区的道路。第三,从各地调医疗人员赶赴灾区。第四,紧急调运帐篷,安置受灾群众。

条条都很实在,很紧迫。

与此同时,我们的许多部队也已经接到命令,正以各种方式前往灾区。

从我们军区联合指挥部传来的消息:

12日下午,驻渝某集团军16000名官兵受命从不同的方向火速向灾区进发;其中的某红军师1万官兵直奔茂县、映秀、北川、绵竹、都江堰;某装甲旅赶到彭州三所学校紧急抢救。

处在重灾区的成都警备区、阿坝、绵阳、德阳、广元军分区、四川预高师等,在12日下午17时,集结了1万名民兵预备人员,相继启程从不同方向,向灾区昼夜挺进。

9个小时后,13日凌晨,成都警备区、巴中、泸州、雅安、自贡、宜宾、内江、乐山、眉山等21个军分区及预备役部队又受命集结了2万后续部队,一一奔赴都江堰、绵竹、什邡、北川、理县、青川等重灾区,迅速展开营救工作。

武警四川总队、武警水电三总队3000余名官兵12日夜携带救灾装备赶赴灾区。

一场救援之战立即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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