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欧阳凝宁平时最喜欢骑着扫把到处跑的神话故事和花朵里长出小姑娘的童话,眼下,她被文章中的精彩描写所吸引。时隔几个世纪,作者仍有血有肉地在文字里穿行,连标点都透着灵气。没有上下课铃声的打扰,中间还可以喝杯水,去趟卫生间,但这并不影响课程的质量,杯盏形的灯亮了,橙黄色的光线笼罩着书页,莲花粉嘟嘟的嘴被风吹着唱起夏天的歌谣,假设这是个六月天炎热的午后,这是一条愉快的思路,给冬天的傍晚增添了色彩,天寒地冻的季节去想象夏天是一件有趣的事,人们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草地上、树林里、小河边散步,云层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水分子,忽然散开,随风而降,豆粒大的雨点猛地砸向人群,一朵、两朵的伞花骤然开放,像游曳在雨中的水鸟,湖面上升起的水蒸气和雨水溶为一体,形成一个盛大的雨幕,莲叶在风中噼噼啪啪地鼓起巴掌,有的莲梗被雨折断,它们清醒地沉入湖底,将种粒分散,等到来年春天,湖面上又慎重地开满高洁的花朵,深绿浅紫粉蓝,没有一朵花苞贻误花期,没有一片叶子稍显迟疑,朵朵都开得秀美庄严。
天色已晚,富女士早已超过她说好来接孩子的时间,颜真真的晚饭一向简单,况且冰箱里只剩两枚鸡蛋、一把空心面,橱柜里还一点果酱和少许的面粉,怎样才能让学生吃得满意些呢?她想了好一会儿,用一只透明量杯将面粉舀进蓝色的盘子里,然后问欧阳凝宁,“照着我的样子再量两杯面粉,你愿意试试吗?”
“愿意。”欧阳凝宁饶有兴致地量了两杯面粉放到盘子里,晶莹的面粉如蒙蒙的细雨覆盖了盘子边缘由白色花瓣组成的图案。
“你很聪明,”颜真真说,将一枚鸡蛋在碗沿边磕开,打进面粉里,然后将另一枚鸡蛋递给她,示意她再照自己的样子做一次。
欧阳凝宁慎重地握着鸡蛋,她还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任务,有些紧张,蛋清裹挟着蛋黄很突兀地滚落进面粉里,一股小小的白色粉尘从盘子里飞起。
“不错,”颜真真又给她一双筷子,“把鸡蛋和面粉像这样朝一个方向搅匀,你看这事你能做吗?”
“没问题。”欧阳凝宁小心翼翼地搅拌着,渐渐得心应手,鸡蛋和面粉混为一体,如蚕丝般柔软,颜真真朝面粉里搁了两勺白糖,“我开始和面,你来加水,要一点点地加,否则就成面糊了,像这样,和成不软不硬的面团,分成5个面剂子,再用手掌压平,”颜真真把欧阳凝宁压得薄厚不一的面剂子重新加工了一遍,擀成薄薄的小圆饼,“从中间朝周围推,或者从一边往另一边推都可以,关键是用力均匀,好,现在,我们把面饼逐个放在烤箱里,”锅里的水“骨嘟骨嘟”冒着气泡,等着空心面下锅,这时,烤箱的指示灯也暗了,“你负责在面饼上抹果酱,这四片都得抹,”颜真真关火,往锅里撒入切成细丝的葱花,淋上醋和香麻油,恰似一位工艺美术师将最后一笔色彩点缀在艺术品上,两碗香气扑鼻的热汤面就出锅了。
“这样行吗?”欧阳凝宁把面饼拿给颜真真看。
“可以,”颜真真把四片有果酱的面饼重叠在一起,没抹果酱的放在最上面,轻轻地压了压,对角切成四页码进盘子里,微笑着对欧阳凝宁说,“现在开饭了。”
“颜老师,”被调动起烹调积极性的学生想出一个别出心裁的问题考她,“如果我们在野外,只有蔬菜鸡蛋,没有刀没有案板,徒手做饭,这饭怎么做啊?”
“青菜摘一摘洗净可以整根炒,西红柿用手撕开,鸡蛋皮是伤不着人的,蒜用牙咬成几瓣丢进锅里就可以了。”
“唔,不错,思路清晰,答案很妙。”欧阳凝宁对这顿中西合并式晚饭的兴趣大过母亲带她去吃的法式大餐,她的高兴在于主动参与的过程,第一次亲手打鸡蛋,小圆饼上的果酱涂抹得有些厚,下次可以注意,劳动带来的新鲜感大于一切。也因为吃得不是太饱,所以,当晚她躺在自家的席梦思大床上还想着下回再吃一次这样的晚餐。
富女士见女儿在颜真真这儿呆了一个下午,居然比在自己家里还气色红润有光泽,再加上女儿依依不舍的神情,她立马从衣袋里掏出100元钱,说是提前支付下次的工资。颜真真觉得不合适,当初说好了家教一次结算一次,她想抵制一些东西,让自己觉得钱和尊严都放在天平的两端,于是匆忙从钱夹里找出50元追上去塞给富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