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队安顿下来之后,首先就是走家串户,了解村子里最基本的情况。
叶巴村有四个自然村,果果和玉洛在村子的下游滨临怒江的东边,森果居中,是村委会的所在地,西边上游的村子叫党然,最小也最远,从我们所在的村委会步行大约一小时的路程。叶巴全村七十八户四百八十九人,算是这一带比较大的行政村,具备了藏东河谷所有的特点:山高、谷深、居住分散、人多地少、干旱少雨、交通不便。目前,乡村公路修到了村口,但村里没有电、没有通讯、没有学校、没有医务室、没有安全饮水,此前,从溜索过怒江沿江而下约十公里,是左贡县的东坝乡军拥村,从东坝到左贡也要翻越一座险峻的大山,从叶巴村山上看去,公路像一根丝线悬挂在云间。过去村民常从怒江对岸的可克拉山翻到山后左贡县的田妥镇,望着那条羊肠小道,我们都禁不住腿肚子发软,但村里的乡亲们去买卖东西,有时还当天往返哩。
走访是从党然自然村开始的。既然最远,就先难后易。党然村来了几匹马和骡子,驮上从县里买来给群众的见面礼,每户一桶红食用油,驮上我们,顺着水渠兼道路的碎石满布的山道上行。马还老实,骡子尽往道边的荆棘丛里钻,吓得两位初次骑马的女队员大呼小叫,直往骡子屁股后面出溜。路上间有几户民居,次第相连的梯田一直延到党然村口。到达之后,下马,喘气,收汗,龇牙咧嘴,然后在党然的老村长洛桑引领下,挨家挨户走访。老洛桑打开院子门,院门有一种自助开关装置,可以自己拉开门闩进去,出来也有一根引绳把门闩上,防止牲畜进去或者跑出来,是一个有用的发明。洛桑一进院子就大叫:“括热(打招呼的口头语)!”里面就有人应声,出迎,说:“嘎啊特(辛苦了)!”我们齐声回应:“嘎麻特(不辛苦)。”然后鱼贯进屋,上楼,多是笔直的独木梯子,上下得有杂技艺术家的功夫,不然,洋相百出。落座,座位多是主人家新抱出来铺上的卡垫。布茶碗,要倒酥油茶。队员纷纷拿出自己的杯子,要开水。酥油茶是这里难得的奢侈品,不好意思喝,后来乡亲们也习惯了,知道工作队不会喝酥油茶。老洛桑介绍工作队来的目的,特别强调要住三年,队员里藏语流利的,就做简单的政策宣传和背景介绍,然后掏出纸笔,了解基本信息,比如家庭人口构成、田亩、牲畜果木、有无在外打工等等,然后告辞,行礼如仪,主人称“亚莫松(好好走)。”大家回答“亚莫都(好好在)。”如此走访下来,四个自然村,早出晚归,用了七天。七天分别由四个自然村的干部领着,走访完了村干部们说,这还是头一次有工作队这么一家不落走到的。且不说什么还没干呢,听见这句话,心里也美滋滋的。
一圈走下来,对于叶巴,有了初步的印象。
叶巴的四个自然村都坐落在这个叫果果隆巴的山谷里,四个自然村像一个倒“丫”字分布,果果和玉洛在果果隆巴下游,怒江边上,隔山谷相望,森果在果果隆巴中间的部位,党然高高在上,位于山谷的上游,全村现在已增至八十户,五百一十八人,中老年多是文盲,只懂藏语,几乎没有在外打工,更没有在外工作的。全村有六十多个适龄儿童在林卡乡、八宿县和江对岸左贡县的东坝乡上小学,全村仅有一名在校大学生,过去有一个村小学,由于师资问题停办,现在的教室已坍塌废弃。群众的现金收入依靠土产的核桃、苹果、辣椒等,由于运输困难,不成规模,收入有限,但是,我们却并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到些许怨愤,是封闭使然吗?非也。许多家庭有村村通电视接收设备,他们同样在电视里感受着外面世界的巨大变化,有一个佐证,我们队员们所说的拉萨话,他们都能听懂,说明经常收看拉萨台的节目,而他们所说的当地话,工作队里可以称为专家的两位藏文人才,常常面面相觑,得依靠手势表情等诸多辅助手段才能搞明白大家的意思。
乡亲们的那种平和心态感染着我们,使我们多少有一些释放,只是觉得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那种亢奋劲头却是多少年来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