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家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其中还有一些果树,院子内收拾得清爽宜人。刘江东对环境并没有特别留意,他的目光还流连于伊曼家的小楼,好像楼房真的到了维修期,而房主又希望他拿出一套维修方案似的。不一会,伊罕沙克陪着王圣也出来了,原来再长的故事也有讲完的时候。
王圣有着高高的身材,他的清瘦和沙龙般体形的伊罕沙克站在一起,对比度简直有些可笑。他那身雪白的衬衣上泛着地中海沿岸特有的金黄色阳光,像电镀上了一层诱人的光环,就连他的眼镜片上,也跳动着一种奇特的光,王圣作为黄种人,他的皮肤细嫩光洁,有些出自于教堂中的神圣意味,伊曼简直看呆了!王圣并没留意伊曼那痴迷的目光,他对伊曼家的院落大加赞赏,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刘江东不曾看到的东西。耶路撒冷的美丽,不仅在于石质雕刻般的冷峻,那仅仅是透露出一种神祗的气息,还有城中草木葳蕤、百花争艳的娇媚。王圣说,没想到伊罕沙克先生家里就是一片绿洲,简直就是一个生命的休憩地,一个天然氧吧。伊罕沙克开心地哈哈大笑,他不喜欢听人阿谀奉承他的生意和财富,却十分爱听别人赞美他的家,哪怕你仅仅是一个客居耶路撒冷的外乡人。王圣倒并非投其所好,哄老头高兴。来以色列后,他发现位于沙漠边缘的耶路撒冷,尽管水资源缺乏,但花草树木却长得相当茂盛。街上的行道树和公园花坛,凡有绿色植物的地方,都由电脑滴灌程序控制浇水的皮管,按照季节和植物需要设定程序,电脑就会自动定时,定量地浇水。如此小事上的高科技含量,使得王圣对犹太人的精明得以窥一斑而知全豹。恶劣的环境如果不是培养出懒汉,则必然造就一批精英。他曾对“老板”沙利高尔谈过这点感想。沙利高尔先生自豪地说,他们的祖先就是在这片神奇的故土上,用希伯来语写成了传世不朽的《圣经·旧约》,犹太人从来没有在生活面前失望过,即使在失去家园颠沛流离的日子,甚至在遭到灭绝种族的大屠杀的日子里,犹太人仍然相信:“在授予世界的十分美丽之中,有九分为耶路撒冷所得,只有一分给了世界其他地方。”一句溢美之词,如果是普通人说的,倒也罢了,如果出自上帝之口,那就不得了。
王圣和刘江东在伊曼家吃了午饭。临走之前,伊罕沙克瞪着他那对沙龙似的凸出眼球,客气地再次向两个中国小伙子道谢,并且谨慎地问他们,在以色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王圣的回答太快了,不过他并不会为此后悔。而刘江东则想了又想,才面红耳赤地提出来:假如可能的话,伊罕沙克先生能不能为他的同乡找一份工作?
伊罕沙克那树干般的身躯还没做出反应,女儿伊曼已经像片树叶似的贴了上去。伊罕沙克可以拒绝任何人,惟独无法拒绝自己的女儿。
刘江东的同乡叫林佳进,他不是厦门人,而是莆田人。刘江东的建筑公司有活可干,一时还无失业之忧。他向伊曼坦言承认,林佳进可是失业很久没有找到活干了。伊曼听后并不惊奇,只是耸了耸肩,位于三大洲边缘的以色列人,就这个动作最具欧化。刘江东说,他可以把林佳进带来与伊曼认识一下。伊曼笑笑,让刘江东带她去见见那个同乡。刘江东连连摇头,说伊曼小姐,那恐怕不大方便,伊曼笑了,狡黠地问道,怎么,刘,你是说我不方便还是他不方便?刘江东急忙说,林佳进住的地方条件太差,像伊曼小姐这样身份的人恐怕根本落不下脚去,伊曼又耸了耸肩,奇怪地说,我用眼睛看看林,我用嘴巴跟他说话,为什么要“落下脚去”?难道有脚的什么事吗?刘江东没有办法,只好带伊曼去见他的福建小老乡。
他们来到耶路撒冷旧城一条偏僻的街道,那里到处脏兮兮的,在耶路撒冷长大的伊曼难以相信,圣城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林佳进住在路边一个废弃的破旧车厢内,刘江东伸手搀着伊曼,小心翼翼地爬上歪歪扭扭的铁梯子,伸手推开那个锈蚀斑斑的车门。车里一股怪怪的气味迎面而来,熏得伊曼小姐连打几个喷嚏,她显然犹豫了,没想到还真的就“落不下脚”去。伊曼也算生性要强,她硬着头皮走进车屋。透过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一个半人半鬼或者说半人半神的家伙缩在车厢一角,那家伙个子很矮,头发却很长,借着长发的遮掩,更难以直接看到他闪烁躲避的目光。伊曼为难地四处看看,她说,刘,我们可以和你的同乡一起去找个路边咖啡馆坐一坐吗?刘江东忽然变得机灵起来,他说,这样吧,伊曼小姐,我们去唐人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