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我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是在念初一的时候。13岁的少女根本无法理解这句出自《庄子·田子方》的诤语,只是与邻桌的小男生一起,摇头晃脑地硬把这两句古语记下来。因为我们明天要上台,这两句话被老师加到了演讲稿里,不背也得背。
古人对苦短人生的参透,却让成年后的我感慨不已。
假期去海边游玩,望着浩瀚的大海,会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如果跳下去,与眼前汹涌而来的波涛融为一体,该是自由快乐的吧!
2012年炎夏,我牙疼,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难挨整晚整晚的辗转煎熬,终于提心吊胆来到从小最害怕的牙医那里。出乎意料,治牙过程因为最新的麻醉手段和牙医的高超技术,竟没什么大的不适。牙医温柔的手,拿着纸巾,轻轻拭去我额头紧张的汗珠,刹那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勇气。
不得不说,这位牙医真的很有人格魅力,她在治牙的同时也教给了患者“爱牙”。这样,原本讳疾忌医的我,很快也加入了牙医的“粉丝团”,开通了微博,主动“关注”这位气质美女。
2012年,微博正火,今天依然。它是一个广阔的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自媒体”,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别人的生活”——一人一世界,哪怕只是简短的文字和几张图片。在微博世界,可以感知——有的人,世界如一只杯子,装下五色石块亦为满;有的人可以再渗进一把黄沙;甚或有人说没有满,还可以再加点水。在那里,有生活,有感悟,有美好;有苦难,比如疾病,再比如,癌症。
心伤、自弃和曾经的重病让我一下子注意到了“癌症患者”这个特殊的群体。
连小孩子都知道,癌症是绝症,对患癌者及其家庭都是绝对打击。当初大手术后,独自一人办理出院,等候的队伍很长,我便在一边坐下,拿着检验报告随手翻看。一个大姐凑过脸问道:“妹儿,你是来体检的哇?”“是呀。”不想多解释,随口答道。
“还好吧?”
“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对喽,这年头,最怕的就是生病,特别是生癌,哎哟,一家子都完蛋了。”
与“癌症”相关的话题,被社会炒得喧嚣不止。比如,医患关系——对于“生命不息,化疗不止”的质疑,对于个别医院“外科赚了钱,就把患者转到化疗科化疗,然后再转到放疗科放疗,等到这些科室的钱都赚够了,再把病人扔到中医科去”的谴责;骗子手段——身患晚期乳腺癌的某著名大学女教师,对“神医”的“饥饿疗法”深信不疑,拿出10多万救命钱到黄山脚下“寻找最后一线希望”,最终丢下年幼的孩子撒手人寰;各色“江湖神医”依旧活跃,各种“治疗大招”横空出世;消极伤悲——亲人因患癌去世,外人可见的,是这个家庭所有成员工作、生活被完全改变,而生者精神和心灵的特殊创伤,非亲历者无法体会,仿佛任何一个方向都是黑暗;生命奇迹——在众所周知的“长寿乡”广西巴马,每10万人中拥有30.98位百岁老人,病人朝圣般地集聚于巴马盘阳河畔的坡月、平安、长寿等村并长住下来,这些并不“盛产”癌症的村落,成了除肿瘤医院外癌症患者密度最高的地区;社会慈善——官方的、民间的各种慈善机构,以募捐、赠药等方式,向亟需社会救助的癌症患伸出援手……五味杂陈,真伪难辨。
但是,在患者的微博里,“癌症”变得那样具象,从发现、治疗到死亡,一篇篇生命日记,充斥着渴望、痛苦、哭泣、无奈、悲愤、怨恨、自责。“生命”在这个人群中成为关键词,其他一切都无法与此二字相抗衡。形形色色的报道在真实的生命面前显得那样苍白。
“晚期卵巢癌和间皮瘤,已化疗20次。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诗篇23篇。”
“2013年过半。生命坚韧的见证。前三月。大落。疼痛燃烧我。死神试探我。后三月。大起。天父眷顾我。命运垂青我。生命有了裂缝。阳光可以更多地透进来。只要一点点阳光,我可以很灿烂。”
这是患者们的微博自白。与癌魔抗争,被侵蚀得伤痕累累的生命,从未因死神追赶而停止她的张力。
他们比我苦,比我惨。每每看完这些“生命日记”,我会替他们难过,甚至流泪,可继而又是一种欣慰——幸亏我还好好地活着,虽不快乐但是健康,我的家人也还好。也许,我任性地发作情绪、随意打发掉的一天,正是他们翻腾挣扎却又无比珍惜的一天。久而久之,我只要打开微博界面,便会主动搜索这个群体,从一个患者的微博链接到另一个患者的微博。
阿冰,一位美丽文静的云南女子,在婚姻破裂之际罹患绝症,与癌魔开战1年多后,癌细胞全身转移。由于肿瘤侵蚀,她的椎骨骨折,胸部以下失去知觉。阿冰的前半生,无论风吹雨打都站得特别直。为了有尊严地活着,哪怕一分钟,她毅然决然再次冒险选择手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拉住儿子的手:“妈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会在一个角落看着你一点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