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际交往中,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在你落魄的时候,所有的朋友都会远离你,在你有点儿成绩的时候,不是朋友的朋友也会找上你。
刘成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一口一个老同学的喊着,并说在什么什么报纸上、什么什么杂志上看了他的文章,写得那真叫个好啊!刘成很谦虚的应承着,愣是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又不好意思问他是谁,怕同学说他连老同学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只好多听少说跟着他打哈哈。
电话打了多久,刘成也不知道,最后总算是弄明白了,他是刘成高中的同学张代。落榜后接他老爹的班去了煤矿,成了一名井下工人,后来又调到矿子弟中学任体育老师。说起这些经历,张代无奈中透着惬意,下几年井挣了些钱,要了个二胎,儿女双全,然后调到地面找找人托托关系,想弄个干部岗,听说晋中级职称必须得在省级以上的刊物上发表多少篇论文,最好有获奖证书,越多越好。花钱送礼走后门这些旁门左道,张代已经学得轻车熟路,至于发表论文,张代哪有那个本事,本来花钱托关系到学校当老师就名不正言不顺,这下心更虚了。有天翻报纸时无意中看到了刘成的名字,他眼前一亮,为了弄清此刘成是不是彼刘成,张代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打听。终于打听出写文章的刘成就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刘成时,他心里一阵暗喜:这回救星来了,我的职称有谱了,于是迫不及待地给刘成打电话。电话打通后,张代只是老同学长老同学短的寒暄,只是极尽溢美之词,只是诉说别后的思念,只是说这么多年联系不上有很多很多的原因等等,直到把老实的刘成忽悠得飘飘然不知所以然时,张代才提出,老同学久不见,很想见面喝几杯。于是约定下周日在某酒店见面叙旧。
盛情难却,刘成在那个秋雨潇潇的周日欣然赴约。酒过三巡,人至半酣时,张代才说出了让刘成帮他写论文的事儿。老实的刘成却给人家道破了天机:张代你跟我见外不是,就这点儿破事还值得专门请我喝酒,那天在电话里说了不就完了吗?别的事老哥帮不了你,就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张代有点儿尴尬地嘿嘿笑着说:我知道老同学一向爽快,重情重义的,只要我说出口断没有不帮之理。今天这酒啊,和那事没有关系,小弟只是想你了,想约你出来好好谈谈。来来来,小弟给你满上,咱喝,今天弟兄见面高兴,咱来个一醉方休。
张代端起酒杯来了个先干为敬。刘成心里一阵温暖,给领导写了那么多文章,别说请吃饭了,不挨熊就是好事,今天在老同学这里他算是体验了一回别人求他办事、请他喝酒的感觉,这感觉爽极了。端起张代给他满上的酒他竟然激动得眼圈潮湿,仰脖咕咚灌了下去,眼睛直直地盯着张代,说起了生活的不如意:我给你说张代,你可别再后悔没上大学了,现在,文凭不文凭的屁事不顶,就拿我来说吧,尽管比你多读了几年书,成了所谓的知识分子,在学校这个知识分子云集的窝里,咱一当不了官,二发不了财,职称问题你就是苦熬到了晋升的年限,领导照样可以不考虑你,而照顾别人,你服不服,不服爱咋地咋地。你说咱还能咋地啊!只有忍呗!这些且不说,现在关键是咱连生儿子的权利也没有,难道为了这所谓的饭碗咱就得断子绝孙不成……
听着听着,张代不高兴了:今儿咱哥儿俩喝酒,那就是高兴,你咋净扯那败兴的事儿,知足吧你!我听人说嫂子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又给你生了个更加标致的小美人儿,两口子都有工作,你又会写文章挣稿费,多美的小日子啊!换了我我得唱着过。
刘成听张代提起家里的那两个美人儿,心里又是一阵温暖,温暖过后他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于是他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满上酒,又猛灌一杯。
也有八分醉的张代觉得他这酒喝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上前去抢他的酒杯:行了行了,咱今天到此为止,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刘成一把夺过张代抢在手里的杯子说:怎么着张代,请你哥喝酒不管够是吧?
张代只得把酒杯还给他并给他满了酒,说:唉!瞧你这话说的,瞧你这酒喝的,和自己过不去似的,怎么了老同学,娶个漂亮媳妇惹事了吧!戴了绿帽子,在这里生闷气的吧?
刘成腾地站了起来,骂了句粗口:他妈的张代你胡咧咧什么,你嫂子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我现在就是一门心思的想让你嫂子再给我们老刘家生个儿子,老刘家不能在我这里断了根儿啊!要不然家里的老人会失望会伤心,会死不瞑目的。你懂吗?一口气说完后,刘成手里握着的酒杯已被他捏得粉碎,手心里渗出了鲜血。
这下张代傻眼了,酒醒了一大半,一边拽过刘成的手捂着,一边对他说:瞧你激动啥,不就是想要儿子嘛!这事简单,想要儿子就下井呗,井下工第一胎是女儿的,统统都给二胎指标。我不就生了一女一儿吗?
刘成眼睛猛地一睁,盯着张代,激动得嘴里的酒星子都喷到了张代的脸上:真,真的吗?
看着张代点头,他的酒似乎清醒了些,他指着张代的鼻子说:张代,你,你净扯淡,我又不是煤矿工人,到哪地方下井去呀!
不会调到我们矿呀!你死脑筋,不知道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吗?张代说。
你们矿上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更别说你们矿上的领导了,我哪有那本事能调到你们矿上,且还当井下工,再说了,我百无一用的书生,到井下能干啥?你净瞎扯,说些不靠谱的话,还跟上中学时一个德性。刘成说。
张代可着劲儿地捶了刘成一拳头吼道:刘成,你小子还是看不起我是不,说啥我们矿你一个人也不认识,我大活人站在你面前,咋就没入你的眼呢!你他妈压根儿就没把我当人看是吧?
张代这一重拳把刘成的酒弄醒了一半儿,刘成笑了:哈哈!谁说你没入我的眼儿,我知道你是我老同学张代,可是管啥用啊!你没听人家说,这“干部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是干部。
两个人都喝到一定程度了,刘成的大实话一下子戳到了张代的最疼处,“咣啷”一声,张代一挥胳膊扫下了几个盘子,指着刘成大吼:小样儿,说了半天你还是没瞧得起我,你有啥了不起,不就比我多上了两年大学吗!啊?你有啥了不起?我告诉你,你给我听仔细喽,没准你调成井下工生儿子这事儿,我还真能给你办成。我跟你说刘成,别看我不当官,可我和当官的有亲戚,知道吗?有亲戚(其实张代这个所谓和当官的有亲戚,是指他小姨子和矿上的某领导有那种关系)!
服务员看到两个人喝得五迷三道,又打了几个盘子,就连劝带吓唬地赶他们走,说是让他哥俩有事家里说去,别在这地方酗酒滋事,影响了酒店的生意。说再不走就打110报警。
两个人只得散了。第二天醒来,光记得老同学在一起喝酒了,至于怎么回的家不记得了。刘成把所有的细节都忘记了,就没忘喝酒时张代说的能帮他调到井下,调到井下他就能弄个二胎指标生儿子。想到这儿,他坐卧不宁,一天好几次给张代打电话,张代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说这事儿非一般小事,别说不一定能弄成,就算弄成了,嫂子张美丽会同意吗?
张美丽肯定不会同意,也不会随着刘成去矿上的。刘成决定此事先瞒着老婆张美丽,来个先斩后奏,哄着她怀上儿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