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依旧灼眼。
微蕤漫无目的地走到公园。从湖边可以望见谢臻的小区,排屋别墅,欧式风格。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神差鬼使地来这儿,只是离不开了。她伫立望着,像是在等待谁的出现。
一个女生迎着阳光走来,见到微蕤时,明显滞了一下,而后走到她面前。“微蕤?”听上去不太像是询问的话语。
微蕤略有意外,转头看清了对方的眉眼,也猜到了几分:“莫久奈。”
“挺久不见了。”莫久奈却好似老朋友交谈一般,全无尴尬。
“确实。”自小学那少得可怜的几面后,再没有见过,有的只是听人说起,再无其他。
一时间,似乎所有的话都说完了,沉默一下子占了上风。该说什么呢?其实都心知肚明。都是为了那同一个少年而已。
“阿臻……现在和你是同学吧?”莫久奈随便找了一句话打破了几乎要凝固的空气。
“是同桌。”微蕤或许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她的嘴角略有上扬,“你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吗?”
知道,是为了你。但那一份骄傲让莫久奈说不出这一句话,只摇了摇头:“我后来不和他做同桌了,不太清楚。”或许有别的原因,别的不为人所知的原因。
他们也做过同桌。微蕤心口像有什么突然堵着,压沉了呼吸。这并非自己独有,而是与别的女生的共有。果然没有什么独一无二。
“久奈——”苏子未跑来,扰乱了一阵静止的风。
莫久奈含笑回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和阿蕤聊天呢。”一句“阿蕤”唤得自然,似乎是从前就十分熟悉的样子。微蕤一愣。
“我、我有事,先走了。”多拙劣的借口,但她在脑海中只能抓住了这一根稻草。她不等人回答,就匆匆离开,像战败的一方,落荒而逃。可是为什么?因为那是莫久奈啊,借他的一分真心,便已胜了一筹。
苏子未走到莫久奈身边,有些好奇:“你们怎么聊起来的?”
“遇上就聊起来了。”
莫久奈望着微蕤的背影,含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说:“到底是我输了。”
“什么?”苏子未没有听清后半句。
“没什么。”莫久奈转回头,“季彧言让你来找我?”
“对啊,”苏子未才又想起来,“他说有东西要给你。”
不是谢臻。莫久奈眸光黯了黯,随即又恢复如常:“那我一会儿就过去。”
苏子未凑近了,问:“你俩……你放下谢臻了?”
放下吗?怎么可能呢。但莫久奈依旧把事藏在心里:“什么放下不放下的,他不过是谢臻而已。”但他是谢臻啊。
“那就好。季彧言是比谢臻好一点。长得也不错。”
莫久奈只一笑,不再说什么。
谁比得上他呢?年少的欢喜,世界上的唯一。只是啊——
你若等我。要记得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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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球吗?”季彧言问。
佐琛彦有些意外,毕竟有一段时间不联系了,但他还是同意了。或许有些事,确实只能和特定的人说起。大概是莫久奈。
当他来到球场时,季彧言已经在了。他朝佐琛彦抛去篮球,后者稳稳地接住。似乎是两个人的角逐,赢者享有一个秘密。但季彧言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半场过后,都已大汗淋漓。
“她回来了,为了道别。”季彧言看着被篮筐弹开的球,叹了口气。
佐琛彦去捡了球,低低应了声:“嗯,我知道。”
“不,不止这样。”季彧言摇了摇头,走到篮筐下扔了一瓶水过去,自己拿了另一瓶,“我问她:‘等我来找你,好不好?’她说,‘好’。”
佐琛彦放下篮球,也喝了一口水。已被夏日余热烤得有些温热了。“这怎么了,挺好的。”
“是挺好。”季彧言无声地笑笑,“但这好像不是她。”
确实。谢臻提过莫久奈向来骄傲,不可能轻易许诺。佐琛彦想着,但不知道说什么。告诉他是多虑了,还是说以实情?而什么又是实情呢?不知道。
“还是因为阿臻。”佐琛彦直接用了肯定句,陈述着这一既定事实。
季彧言一怔,他并没有想到佐琛彦会这么直接说出来,而后又恢复如常,点了点头:“或许吧。很可能。”
佐琛彦勾了勾嘴角,但似乎并不是笑。是什么呢?说不清。五味杂陈的感觉。“有阿蕤在,你放心。”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但他又怎能甘心?
“阿蕤?”
“微蕤。”多久没有唤她的全名了?或许自己都早已不记得了、一出口竟是如此生涩。
“我听过这个名字。”季彧言想了想,“阿臻是提过。”
那是自然。佐琛彦悄无声息地笑笑。他望了望天,太阳正拨开浓云普照大地。“快中午了,太阳也要出来了。走吧。”
季彧言点点头:“谢了。”
不必谢。只是……佐琛彦用手挡住太阳。不甘更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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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大厅,比想象中空旷一些。
莫久奈望着玻璃窗外落满阳光的世界,有些出神。在期盼什么呢?似乎是某个人的到来。是谁呢?不知道。或者说,不敢知道。
“阿臻……”她喃喃。手机屏幕依然暗着。
广播里说着她的班次可以登机了。莫久奈起身,排到队伍的最后头。长长的队伍,一个接一个地,都要离开了,也或许是归去。
再见。她按下了发送键。
“再见。”他回复。
一定会再见的。莫久奈无声地笑笑,却扯不动嘴角。她关了手机,登上飞机。一定,一定。但我不会刻意来找你,我会在合适的时候,与你重逢。阿臻,等我,直到你想见我的那一天。
其实本就存在一个人,为了他可以放下所有的骄傲。只是啊,我们终将别离,我不愿多一份牵绊,于是只能放手。但我没有投降,只是暂时认输。那你呢,阿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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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走了。
谢臻望着窗外城市凌晨的天,独自出神。夜色尚未散去,黎明已然到来。半片仍浸于夜色的天与另半片洗净的晨光拼合到了一起,像画。东边有光,一点一点铺染了天际,向西边肆意入侵。城市也才刚刚睁眼。
她要走了。
要去吗?他问自己,但脑中闪过的却是微蕤的面影。如果是她呢?谢臻摇摇头,甩开这个突如其来的荒唐的想法。
“我会想你的。不要忘了。”
莫久奈的话语在他耳边盘桓。
他想到了季彧言,在她身边的男生。是的,自己不在的时候,她还有他;微蕤身边,也总有佐琛彦。似乎哪一种介入都是打扰。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为的是自己的心。只是如今,迷失了方向。
他低头,望向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来系着一根手绳。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她的面容。编手绳的时候,她又是怎样的心情?同样是将要别离,但她……
手机振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莫久奈。她说,再见。
也只有再见了。谢臻以同样的文字回复。他并不能很准确地描述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他每做一个决定,都会后悔。
他打开手机照相功能拍下了日出,白云镀上金边,天色鎏光;随意抹开的薄云,是风的杰作。风也会留下痕迹的,就像心头漾起的涟漪,又或是意难平。
青色的风,被阳光点燃。
同一片天,却像是被生生割裂的两个时空,一半诉说着重逢,另一半却承载了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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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微蕤却难以入睡。她不断想到自己白天时与莫久奈的那一次见面,几段简短的对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羡慕莫久奈,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嫉妒。从容貌到才华,自己都比不上她,如今,她又要出国了。也难怪他会一直记得她,若是念念不忘,也情有可原。只是不甘啊。
微蕤翻了个身,望向窗户。窗帘被外面的路灯光芒映亮了一片,星光暗淡。果然自己是比不上她的。私信期盼的一点点情愫终归入夜色。她闭了眼,堕入夜的深渊。
哭?没有泪。像滔滔洪水被堤坝阻挡,嘶吼着,却仅此而已。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