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已有人在了。
“叔叔。”谢臻礼貌性地问了声好,找了临窗的位置坐下。与她隔了两个座位。
“阿臻现在还不打算出国?”莫尧望向少年。是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谢臻点点头:“暂时不想出去。”心有牵挂,又怎能安心去远方。
莫尧看谢臻身上的校服,有些诧异:“现在还在上学?”
谢臻点点头:“假期补课。不过也挺好的,班里有熟人……”
“是阿蕤吗?”莫久奈问。
这一句话如此突然,让谢臻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不欲隐瞒,于是点了点头:“还有阿彦他们。”
“看来是好班了。”莫尧笑道。
“也许吧,现在也只是临时班。”谢臻只是礼貌性地一笑。只是皮囊的情绪罢了,他的灵魂早已被人勾了去。只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莫久奈也只一笑,不说什么。她果然在你身边,所以,应该都是为了她吧,阿臻,我知道的。
谢远道迟来了几分钟,打破了沉默的寂静,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苏子未和吕宜笑。
“久奈,好久不见。”苏子未和吕宜笑坐到莫久奈的边上,不尴不尬,苏子未正好坐在谢臻旁边的座位。像是早就预留好的两个座位,距离不远不近,也免了交集。
“都到了?”莫尧问女儿。
“还有一个。”莫久奈回答,“爸,你和谢叔叔先去吃吧。”
莫尧点点头,和谢远道走出了包厢。
还有半桌空位。谢臻不知该将目光落在何处。还有一个人,或许是……他。
下一个也就是最后一个人的到来证实了他的想法。
季彧言。
他坐在莫久奈的对面,谢臻的另一边。许久不见了,有什么变了。
菜品和饮料都上来了,沉寂也被打破。
“迟到了,自罚三杯。”季彧言开了一瓶可乐,以饮代酒。
“不算迟到,是都提早了。”莫久奈说。
貌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无声引起了波澜。吕宜笑和苏子未对视一眼,说:“久奈你太护着他了。刚刚我们可都在等他。”
“就是啊,”苏子未接腔,“自罚三杯怎么够?唱歌还差不多。对不对,阿臻?”
谢臻没想到会把话头引给自己,看来不接也得接了:“唱歌不错。”
“你这人,也不帮忙。”季彧言拍了一下谢臻的肩膀,“三年没怎么见,就没有兄弟情谊了。”
“那就吃完罚歌吧。”莫久奈一笑,“正好这儿有电视机,也能点歌。”那边有沙发,有茶几,还有话筒。
闹剧渐息,谢臻却一直没什么兴致。或许是打球太累了吧。只是一切情绪都要藏在心里。他说不清这种感觉,就只觉得离谈笑的其余几人都很远。可是为什么呢?不该这样的。
谢臻喝着无味的白水,仿佛所有菜肴都被褪去了味道。另一杯温热的茶,片片茶叶浮沉,极浅的;绿弥散开来。算不得好茶,但至少,是茶。阿蕤爱喝浓茶。他没来由地想到了这个。她似乎爱苦味,比如黑咖啡,比如浓茶;而莫久奈更爱甜一些,咖啡加糖加奶,不爱茶。
谢臻想着,将杯中的茶水喝了大半。有几片茶叶沾在杯壁上,水珠无声滑落。
太淡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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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
微蕤惊然回头,佐琛彦走到她的身侧:“夕阳,很美。”他面迎着将落残阳,似不慎洒了一身的暮光,犹如一幅画。她也看向衔阳远山,轻轻“嗯”了一声。
“听。”有什么塞到了她的耳中。他的指尖温暖,触到她冰凉的耳廓。有音乐。她一愣。他一笑,张开手,展示着小巧的随身听。她也一笑。
“你哪儿弄来的?”她问。
佐琛彦只一笑:“家里找到的。看你心情一般,就拿来用。本来是自习课用的。”他把另一个耳机戴上,随身听拿在手中。
微蕤的嘴角噙着笑意,双眸盈满将夜的色彩。耳机里播放着安静的歌曲,像呢喃,像自言自语,像心声。
“什么歌?”她问。
“《Unpredictable》。”
I live a life unpredictable.
“挺好听。”
“是啊。”
低沉清澈的男声唱着歌,似能洗净一切烦杂。佐琛彦侧目看向她,见微蕤正闭上眼听着歌。有你的一切,都不可预知,但我愿意拥抱一切,只因为你。
她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
“怎么了?在看什么?”
“看——我也不知道。”他被自己都笑了。真不擅长找借口啊。
佐琛彦笑起来真好看。她也忍不住笑了。他有酒窝,盛满笑意;她的梨涡浅浅,舀了半瓢,就足以笑醉长欢。
万物不及你,我又怎敢坦白?
天色渐暗,而铃声也打响。他把随身听塞到她手里,但她却还给了他:“足够了。谢谢。”你给的足够了,我不知何时才能尽数偿还。
他的笑容滞了只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好。”
其实都明白。也仅仅是一句感谢了。
耳机里的歌还在播放,残阳已沉入山影。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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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已尽欢,晏以歌。
谢臻看着他们欢闹,自己依然是个局外人。季彧言和莫久奈坐在一起,而谢臻坐在单独的沙发上,看着一切。
“阿臻。”吕宜笑递过另一个话筒,“你也唱一首。”
话筒几乎是塞过来的,连带着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他身上。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也就没有做无谓的推辞,点了一首歌。
《Unpredictable》。
“……There're things that betterleft alone,
so many questions out of your control.
I don't wanna know how this is gonna end,
cuz it won't stop the rain from coming down again……”
一切都很安静。他的声线也是干净的,宛若私语。
“挺好听。”莫久奈说。
他想勾起浅笑,但嘴角如此沉重:“前两天日推听到的。”他想推给微蕤,却想起她不听歌,于是转而推给了佐琛彦。
低沉的声音让人安静。
不等别人再说,谢臻拿了放在一旁的外套,辞别:“我先走了。”他望了一眼季彧言和莫久奈,也不等回答径自出了包厢。
“是不是在介意季彧言?”没想到的是,莫久奈会追上来。
谢臻回头,轻轻一笑:“不是。只是累了。”意兴阑珊。
“我要走了,真的不说什么?”她放下了一半的骄傲。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一切如此突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是心动吗?不知道。
“我会想你的。”她眉眼弯弯,浅笑沁入心田,“不要忘了。”
她退后半步,望着说不出话的他:“再见。”
谢臻只是轻轻点头,不说其他。
酒店外已然是夜色笼罩。他一脚踏入光影,满身夜色。心跳迟钝地快了,但为什么不是刚才?他不知道。她这算是告白吗,又或者只是告别?他又给出了什么回应?谢臻自己也不明白,但此刻脑海里,却有两个人的面影。
他摇摇头,视图抛开这些缠绕在一起的念头,却只是将它们暂时掩藏起来。
他在夜色中离去,她在窗边望着。
如果没有她,你一定会记得我的。阿臻,我只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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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奈,刚刚出去说什么了?”苏子未问她。
“没什么,不过是道了个别。”莫久奈倚着窗,淡然笑道。
吕宜笑看了一眼季彧言,打趣道:“你竟也舍得。”
“什么舍不舍得的。”莫久奈看了一眼季彧言,又把目光移到窗外。自然舍不得的。他的身影渐远,夜色渐深。
“久奈,”季彧言站起来,“等我来找你,好不好?”
她一愣,另两个人则是起哄。随即,莫久奈一笑:“如果你找得到我的话。”
“好。”季彧言也扬起了嘴角。
算是约定吗?但我没有回答。莫久奈只维持着笑意,也不顾其他两个人是什么想法。
不重要了。反正……要离开了。或许这是最好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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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放学的时间了。他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盯着手机,像是在等谁的消息。只有那一条消息出现,他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
“你是有什么事吗?”阿蕤的消息。
“莫久奈要走了,送个别。”他想都不想就按下了发送,却后悔了,但撤回已来不及,她发送了下一条消息:“嗯,好。”
之后似乎再说什么都不适宜。
“她什么时候走?”佐琛彦问他。
“周日。”谢臻讶异于佐琛彦竟知晓消息,又见对方补了一句,“季彧言和吕宜笑都和我说了。”
“吕宜笑还遗憾我没有去。”佐琛彦又发来。
“幸好你没来。”
“想想也是。对了,今天的夕阳很好看。”
“什么?”
“没什么。”
夕阳如火,燃烧在她的眼眸里。只是啊,阿臻你错过了。
她发完消息就关上手机。他离开,去送别另一个女孩。去送那个他从前很在乎的女孩。
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