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川之地,左倚梓林,右枕潼水,环城有池,阔四丈,引西溪九曲水注淤之。又因潼川乃咽喉要地,为抵御蒙古铁骑,故修葺城墙,易土为石,重建谯楼。墙高二丈三,厚三丈,均采用砂岩条石砌成,此墙高不可逾,坚不可摧。
张君宝和小妖都受了伤,虽然不碍大事,却也需要地方休养几日才能复原。潼川比不得旁地,军民皆兵。张君宝寻了一处偏僻所在,略加休息,见天色稍晚,这才奔城门而来,心想,只要出了城,才能保全小妖的周全。
张君宝到了城门就近,远远瞧见一队官兵正在巡察,远比平日更加严苛,而且旁边的布告榜上赫然有自己的画像。张君宝知道出城无望,顺手扯了一件围毡披在头上,拉着小妖转身就走。就在这时,后面的街道也来了一队巡察的兵丁,为首之人手上才攥着一张画像,这队兵丁里面还有一人敲一面铜锣,甩音吆喝:“捉拿逆贼张君宝,知情上报者,赏;隐瞒不报者,斩!”
张君宝一心想着送小妖出城,却不想被按上一个私通蒙古的罪名竟带来这样的麻烦。张君宝故作镇定,拉着小妖就要拐进旁边一条胡同,只听后面有人叱呵:“站住。”前面一个兵丁听到声响,他向这里走来,这二人一前一后,恰巧将张君宝和小妖堵在中间。张君宝转身迎上后面的人,那人瞧道张君宝的脸,用手一指,想要呼喊,却被张君宝用手一托肋下,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另一人见状,急忙擎出腰刀,可刀只出了半鞘,就又被小妖点在地上。
这一幕,均被旁边二楼的一个少年瞧在眼里,此人一身素衣,布料却是上等的九霞缎,身上没有装饰,屋内摆设也很普通,但他手中的酒具却很奢靡,白玉的酒杯,赤金的酒壶,就连那装小菜的碟子也是“似玉非玉胜似玉”的天青色的汝瓷。那人冲着旁边一位老仆耳语了几句,老仆立刻下楼。
张君宝正要离去,只见旁边一扇耳门无声息地打开,一位老者伸手招呼道:“快,快到楼上一避。”张君宝知道身份已经暴露,若在胡同巷间难免要被发现,若有地方藏匿当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不假思索,拉着小妖就闪进了那扇小门。老者一抱拳,说道:“我家主人在二楼相候。”说完,自己来到门外,并将小门关上。
这时,那对巡察的兵丁瞧见这里不对劲,正赶了过来。老者假意瘫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岔路,急促着喘了两口大气。带头的兵丁瞧见这里的情况,擎出腰刀一挥手,便向那个岔路追去。老者见兵丁走得远了,翻身起来,健步到了胡同口,早就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老者解了缰绳,驾着马车绕到了胡同的另一边。
楼上,少年饮了杯中酒,立刻有人将酒壶酒杯收在一个特制的革囊里面,连同桌子上的小碟子也收了起来。一个独眼道人凑近前来,说道:“少爷,咱们此行有要事在身,可不要节外生枝。”
少年不以为然,说道:“行走江湖讲的就是行侠仗义,难道要让我见死不救么?”
“江南腐朽之地,没有什么人值得少爷出手。”
“哼,一路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连我跟人打个招呼都不行,这还算什么江湖?况且,就算别人不行,这个人却行,因为他是被宋兵通缉的要犯,罪名是私通蒙古。”
独眼道人还想说什么,侧耳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音,只好将斗笠上的面纱垂下,退在一旁。
张君宝上楼,正和少年走个对脸,只见这少年眉清目秀,肌肤竟似女人一般,让小妖见了都自惭形秽。张君宝双手抱拳,说道:“可是这位公子相救么?”
少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言毕拉了张君宝,匆匆向外走去。这时候,外面的祥子已经传来吵杂的脚步声,还有人高声吆喝:
“这里有情况,被点倒了两个弟兄。”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量他们插翅也难飞,分头仔细搜,任何一间屋子都不要放过……”
一行人匆匆下楼,穿过一座院子,从正门走了出来,正门处竟然是灯火通明,早有两辆马车候在那里。少年和张君宝、小妖上了一辆马车,其随从上了另一辆马车。少年坐稳了这才说道:“我叫真金,他们都叫我真金少爷,你们叫我真金就行。”
宋人讲究尊卑有序,下人是能直呼主人名讳的,而真金似乎不以为然,张君宝听了这话,虽觉不妥,也没在意,说道:“我叫张君宝,此刻是……”
真金哈哈一笑,说道:“潼川的比武大会我也瞧了,城门口的告示我也看过了,只怪他们当官的实在昏庸,竟然不辨忠奸,因为一句戏言就把张少侠当成了通缉的罪犯,实在是可笑。”
“真金少爷既然知道的身份,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人在江湖,讲的是侠肝义胆,若是畏首畏尾,见死不救,岂不是有违江湖道义。”
“我看真金少爷并非江南人氏,不知真金少爷来自哪里?师从何处?”
“实不相瞒,我来自……”真金的话刚到嘴边,只听见马车的外面传来一声咳嗽声响,这声音不大,却很真切,似近在咫尺。张君宝吃了一惊,外面的人紧随奔驰的马车,脚步之快,令人惊叹,而且毫无声息,绝非一般的高手能比。
真金当然知道外面咳嗽提醒的人是谁,却还是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让张君宝瞧了一眼,正是那位独眼道人。真金道:“我这个手下,也忒小心了些。”
独眼道人依旧稳步健走如飞,目不斜视地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身处南地,理当小心。”
张君宝见此情形,忙道:“既然真金少爷不方便说出来历,在下不问就是。不管真金少爷来自哪里,这份情在下领了。”
真金道:“也好,咱们身处江湖,只谈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