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众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说正事吧,那张帖子既然口出狂言,咱们应当做妥善打算才是。”
王财神道:“大师说得极是,这帖子上面的最后一句话最为明显不过,不过前面三句么?到底是何意老朽也不知,不知三位大师可有见解?”
觉众道:“王老施主严重了,若是论些拳脚,我与这二位师弟或还能说上一二。这咬文爵字的功夫却是不行。若不然又岂会出言无度么?”
觉尘适才的言语确实不妥,可见大师兄又提,心里不乐,张嘴就又说道:“咱们习武之人,又不是要上京考状元,学那些劳什子作甚?管他哪个日、哪个夜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王财神“呵呵”一笑说道:“觉尘禅师言之有理,不过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方既然赶来下帖,必定已有打算。咱们却於对方一概不知,若要洞悉对方,怕也只能从这帖子上面着手了。”
觉众道:“不错,这四句话么,老衲只听闻过‘风鸣东’,古语云鸟鸣春、雷鸣夏、虫鸣秋、风鸣东。至于‘月曜夜’和‘鹿哭日’么,恐怕不是中原的纪年之法了。”
王财神连连拱手,说道:“觉众禅师不仅是武功高强,佛法也是高深,我曾相询过数位老学究,也不过如此回答而已。”
白玉沙也道:“王老前辈和觉众师父这么一说,我到想起来了。当日送贴之人虽然说的是官话,可音字都生硬些,似乎是现学来的。而且,那人闯进来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再后来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一概不理了。”
王财神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此金帖当是外番之人送来的。瞧这金帖上面的纹饰古朴,怕是年头已久。而这字却是新嵌上的,却不知是何故?”
下面有人接话道:“大宋之外全是鞑子的天下,当是鞑子怕咱们瞧不懂,所以才镌刻的汉字吧?”
“管他什么‘月曜夜’、‘鹿哭日’的,就听觉尘禅师的,他们敢来,咱们就不怕他。江湖的规矩最简单,任他有三头六臂,也绝不是少林寺三位高僧的对手。”
王财神点点有,心想: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到了,而且还有少林寺的三位高僧坐镇,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此刻向士璧偏偏不在府中,这也不得不让王财神多加了几分小心。
智行禅师和张君宝还有沈红衣本就在大厅的角落,王财神跟少林寺三僧的言语本就听不真灼。
女人的嗅觉最是灵敏,绿珠能闻出来张君宝身上有别的味道,沈红衣自然也能闻得出来,此刻沈红衣正在暗自盘算怎么样才能让张君宝吐出实话。而张君宝也是如坐针毡,期盼着这宴会赶紧结束,好跟师父离开涪州,免得救治小妖的事情被沈红衣发觉。因为沈红衣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她瞧张君宝的眼神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让张君宝浑身好不自在。
智行禅师迷了双眼,如假寐一般,心里面也在思索:君宝这半日的时间突然变得欲言又止、心神不宁,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又一想终究自己年事已高,君宝以后的路全要靠他自己,这件事情如果君宝不说,当师父的便假装不知,终究君宝尘缘未了,江湖上又是处处险恶,再一想君宝能结识沈红衣这样的人,对他以后的路倒也有益无害。
就在此时,王财神所说的话有只字片语传到了智行禅师的耳朵里面,智行禅师一个激灵,突然说道:“我知道‘月曜夜’和‘鹿哭日’。”
智行禅师的声音不大,却惊得在场的人都瞧了过来。
王财神和少林寺的三僧对瞧一眼,看到角落里面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年长高僧也是惊诧一番。因为天下的寺庙虽多,在江湖上走动的和尚却不多,有门有派的也只有少林寺。王财神忖思,能在此间的必定是有些来历的,可少林寺的大师父们他都见过,如何不认识这位?再一瞧这位老僧的旁边竟然坐着沈红衣,心下了然,上前说道:“原来是沈贤侄女也在,如何藏到这角落里面来了,莫非是怕瞧见我这糟老头子不成?恕老朽眼拙,这位大师父瞧着面善,不知道法号如何称呼?”王财神一席话既和沈红衣打了招呼,又问了智行禅师的来历,两边都兼顾,一个也不得罪。
沈红衣起身说道:“这位是少林寺药王院的首座智行禅师,智行禅师喜静,我便在这里陪着他。反正有那么多人陪着王老前辈,也不差侄女这一个,您老人家不会怪我吧?”
王财神听了智行禅师的名字,吓了一惊,他当然知道,自从少林寺的雪庭老祖统一了少林寺五大宗派,创立了曹洞之宗,便视为少林正宗,并撰写了子孙辈决谱,第一句便是“福慧智子觉”。此次从少林寺远道而来的觉众、觉尘、觉度三位高僧乃是“觉”字辈,就连少林寺的方丈也不过是“子”字辈。而且听说“智”字辈的高僧在少林寺仅存几位,也都是耄耋之岁、期颐之年。
王财神连忙道:“大师父竟然是‘智’字辈的高僧,失敬失敬。老朽许久没有踏出君山岛,今日出来竟然还得见大师,真乃幸事。少林寺路途遥远,不知为何大师没有跟贵寺的三位高僧一同前来呢?”
王财神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一句话。
智行禅师道:“王老施主客气了,老衲本来在少林寺药王院供职,十余年前又去往泉州少林寺。药王院本不在宗谱之列,只因老衲的法号乃是师祖万松禅师所赐,故而列入药王院之时并没有将法号剔除。”
听智行禅师这么一说,觉众禅师也想起来药王院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只因为少林寺从前唐开始,门下堂院庞大,且开枝散叶无数,一度兴盛之时曾有几万人之多,门下除了达摩堂、罗汉堂、般若堂等还有菩提院、戒律院、怔道院、知客院、舍利院、藏经阁等等,亦有管理山下田产的,山上日常开销的,柴米油盐等等,少说也有二三十个院堂。
觉众瞧在智行禅师辈分之高,便上前双手合十,说道:“弟子觉众见过师叔祖。”
智行禅师道:“不敢,不敢。老衲此次出来,一是想要回到少林寺述职,二是因为我这徒儿自幼跟随在我身边,不谙世事,这次顺便也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少林寺既然有三位大师在此,我这把老骨头在一旁歇息就好了。”
时下正旁有差、嫡庶有别。就如一个大户人家的妾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都不能管亲娘叫娘,要叫姨,管这户人家的正妻才能叫娘。少林寺也似如此,就算智行禅师比觉众高出两个辈份,可在少林寺中的地位却远远不如觉众禅师。毕竟药王院不在禅宗宗谱之列,不习武,也不上禅课,就跟庶出同一道理。觉众能尊称智行禅师一声师叔祖,便是给足了智行禅师面子;智行禅师当然知晓这个道理,回称觉众为“大师”也照顾了觉众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