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宝将屋内的血污清理一番,便回房间找了一身旧衣服换上。后院除了这一处独院,其它都是下人们的住所,此刻下人们都在前院忙活,所以后院极是清净。
张君宝换完衣服刚要出来的时候,蓦然瞧见后院的假山上面有一道白影掠过,落在不远处的一排矮屋跟前。张君宝知道那些矮屋里面住的都是向府的下人和杂役,而且下人和杂役穿的都是灰色粗布衣裳,所以那一袭白衣在后院极是扎眼。
张君宝一怔,赶忙屏住呼吸,躲在门后面静静观瞧。
那白衣人左右观瞧一番,然后在一处房门上轻轻叩了几下。等到房门打开,白衣人与房间内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又似乎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递了进去。
张君宝不解,看那白衣人的装扮似乎是一个颇有身份的人,如何跟后院的下人们神神秘秘,就算有什么事情,让大管家去吩咐就是了,又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张君宝好奇心起,也不敢发出声音,见那人匆匆交谈了几句,然后又跃回假山之上,踏过几株树冠,奔前院去了。不一会儿,那矮房处也有一个杂役装扮人影,迈着碎步匆匆向前院走去。
张君宝心想:若是有人想在酒菜里面做手脚,买通后厨的杂役最是方便。原来杨小妖并没有信口雌黄。张君宝想到这里,心里惦记师父,便匆匆向前院的听雨堂赶去。
听雨堂很热闹,里面几乎坐满了人,个个都提刀携剑,相互寒暄着。
张君宝才进大厅,就被沈红衣的小丫鬟绿珠拉在一旁,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家小姐的衣服不合身么?怎么这会子瞧不见你,又去换了一身来?”
张君宝道:“不是衣服不合身,是我实在是穿不惯。”
绿珠跟沈红衣一样机灵古怪,低头在张君宝身上嗅了嗅,说道:“好端端的哪来的一股子胭脂味道,你不会将我家小姐的衣服送人了吧?”
张君宝一惊,忙道:“没……没有,那衣服……衣服……”
绿珠“咯咯”一笑,说道:“你可真是一个呆子,我家小姐既然将衣服送给你了,岂能再要回来。你快些过来吧,我家小姐都等着急了。”
张君宝随绿珠来到大厅一角,见沈红衣跟师父同桌而坐,桌上已经摆满了素斋和素酒。张君宝开始还担心饭菜里面被人动过手脚,可看到师父和沈红衣等均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也是略略放心。又一想,师父尝遍百草,如果饭菜有异,绝不会瞒过师父的眼睛。
沈红衣对张君宝换过衣服视而不见,说道:“张公子好有女人缘,你不在的这会儿,有人好生惦记着呢。”
张君宝顺着沈红衣的目光瞧去,只见向灵瑶在不远处应酬着,眼睛却不时地向这边瞟来,恰好瞧见张君宝正望着她。四目相对,向灵瑶微微一笑。
张君宝突然觉得在这向府宅院里面,远比在山涧田野要拘束得多,不自在得很。就像穿了一双挤脚的新鞋子,挤得脚疼走不了路,却又舍不得丢掉。
这时,门口的小厮高声喊道:“少林寺的高僧来了,少林寺的高僧来了。”少林寺乃武林泰斗,江湖上各门各派无不敬仰三分。大厅里面的众人纷纷站起,以迎接少林寺的僧人。紧接着有知客高声喊道:“岳阳君山岛的王财神到。少林寺觉众禅师,觉尘禅师、觉度禅师到。白玉山庄白少庄主到。”
岳阳君山岛乃是豪富之地,王财神大名响彻江南。王财神不仅是巨富之家,而且武功不俗,更重要的是王财神乐善好施,有孟尝之美名,是江湖上公认的老好人。走在大路上,你若说是王财神的朋友,别人便对你竖起大拇指,你若说王财神半句坏话,能被唾沫淹死。近些年因王财神年事已高,已经许久不出君山岛了,这次能到涪州来,确实出大伙的意料。
少林寺的僧人只有三个人,叫做觉众、觉尘和觉度,仅仅是这三个人就足以教众人刮目相看,因为这三人乃是达摩堂首座的亲传弟子,是寺内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
觉众的年纪稍大些,约有五十上下,觉尘和觉度略小些,也都四十五六,正是习武之人的巅峰时期。
后面还有一个人,是个一袭白衣的年轻后生,这人是白玉山庄的少庄主白玉沙,此人不仅是向士璧的内侄,而且在涪州军中任职‘翊卫郎’,其武功更是得达摩堂首座的亲传,乃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众人瞧见来了这等有分量的人物,均纷纷过来致礼寒暄。可心中也不免埋怨,向士璧过大寿,来了这等贵客,如何到现在也没有出来见礼呢?
向灵瑶瞧见王财神,赶忙上前说道:“侄女见过王伯伯,未能远迎,实在是过意不去呢,回头我一定带上十坛绍定年间的‘九酝春’,亲自给您老人家送到君山岛去。”
王财神“哈哈”一笑,说道:“贤侄女不仅越发漂亮了,小嘴巴也越来越会说话了。你涪州能有三十年的好酒,我如何会不知道?”
向灵瑶道:“半个月前丞相府的人来传旨,说是要敕封家父为湖南制置使,御赐的物品里面便有绍定年间的‘九酝春’,我一定给您老人家留好了。”
王财神乐得脸上都好似开了花,说道:“好,好。有贤侄女这句话,我这老头子就知足了。向府的事情,白贤侄已经跟我说了。且不说涪州有这么多英雄豪杰,单单是少林寺的这三位大师,任他是千军万马,又能奈何?”
向灵瑶道:“既然王伯伯这么说,侄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眼下家父去百里之外的丰都接旨,此间就靠王伯伯做主了。”
王财神连连点头,被众人拥簇着来到听雨堂的首座上。王财神伸手压了压众人的声音,朗声说道:“诸位英雄,诸位豪杰,向大侠镇守涪州,战功赫赫。皇上御赐的美酒已经在路上了,等美酒来了,我王某人可不敢贪杯,要大伙一起共饮。向大侠前去迎旨,此间我便喧宾夺主,代向大侠招呼诸位了。”
“试问还有谁能请得动君山岛的王财神,除了向大侠这江南还真难找出来第二个人。”
“咱们都听王财神的,只要王财神吩咐,咱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