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银楼出了什么事?”
“华儿那个混小子,没想到他这么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把你在银楼时许给职员的提升的福利全废除了,闹得几个老师傅带头罢了工,大家还在会议室等着呢。”
慕清料想到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由担心起展柜里的凤引牡丹。
停了车,老爷子和慕清一同疾步进门。
所有人都挤在二楼会议室里。
周跃华坐在桌子前,看他青灰愠怒的脸色似乎已经发过脾气了,李奕站在他身边,似乎在向郭师傅解释着什么。
“东家和二少爷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大家自觉让开一条路。
“华儿,这是怎么回事?银楼交给你才几天,就闹成这样?”老爷子坐下,疾声道。
“是他们……郭师傅带头闹起来的。”跃华声音小了下去。
这句话激起矛盾,众人反驳和议论不绝于耳,一时间会议室里外七嘴八舌,到处都是声音。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慕清走到人群中间,“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们大家派个代表,一条一条说。”
众人纷纷推举出郭师傅。
“郭师傅,你慢慢说,我记一下。”慕清随手抽出一个记事簿,坐在桌子旁。
“你们大家能坐的都坐下说。”老爷子抬抬手。
一时间会议室里里外外站的站,坐的坐,围个水泄不通。
郭师傅一条条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慕清听了,根源还是跃华的擅自决定动了银楼的根本,万德银楼已经不像当年跃华在的时候,如今业务量大增,又增加了定制项目,还按照以前奖罚的老黄历当然会出纰漏,眼下解决之法,只有恢复自己订立的所有制度才行。
慕清把记录做好了,推在老爷子面前,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当下做了个决定。
“华儿,不是爹不给你机会,看来你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你…还是把这个位置让给青儿吧。”
老爷子宣布完,在场众人立时欢呼雀跃,掌声久久不息。
周跃华一言不发,他心里恼得恨不能破口大骂。当着爹却不能发泄,只得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华儿,你还是按规矩把钥匙和账簿交给青儿。”老爷子对着跃华说道。
“对了,大哥,我上楼的时候没看见橱窗里的凤引牡丹?你……”
“我就不明白了。”听到这句话,跃华本跨出会议室的脚步停下来,指着慕清大声说道,“你为何非要把周家的耻辱成天摆在橱窗里,当天李家寿宴上的事情你忘了吗?”
“这不是周家的耻辱,这是周家的荣耀,得益于凤引牡丹,才能发展出今天的万德银楼。”慕清说道,“你知道为了做这个,郭师傅费了多大气力?岚儿花了多少心血?银楼每个人都为此付出了多少?”
跃华被怼得无言以对。
万德银楼的伙计们被慕清这句话鼓动起来,纷纷叫好,跃华闹了个无趣,只得乖乖去清理东西走人。
会议室里,慕清呼声正高可谓众望所归,他和周老爷顺便开了个会,讨论恢复被跃华废除的各种条款。
慕清一条条一款款陈述地有理有据,老爷子觉得很欣慰,本来他正在为慕清重返万德商行犯难,而今银楼里伙计们这么一闹,正给了他一个借口,只是如今要委屈华儿了。
跃华满心烦躁地在办公室清理东西,突然看到抽屉里他随意扔在一边的凤引牡丹,突然想起刚刚在会议室里受到的“羞辱”,他从盒子拿出这东西轻轻握在手里,慢慢收紧手指,可怜凤引牡丹这枚金项链坠,因为受力不均变了形。
一道光影照耀在这枚链坠上,跃华心里莫名涌上一阵快慰。
等了好一会,慕清和老爷子布置完,又宽慰了伙计们几句,大家各回各位,一场因为跃华卷起的风波就这么平息了下去。
老爷子满意地坐车回了万德商行,慕清把他送上车子,看着老爷子的车消失在雨幕里,才返回大厅里。
看着远处空无一物的展示柜,他突然想起跃华拿走的凤引牡丹,快步上楼找跃华。
周跃华背着手在窗边站立着,他的桌上放着已经整理好的账簿和钥匙,慕清一眼看到账簿上面放着变了形的凤穿牡丹。
他大惊失色,对跃华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也知道心疼,是吗?你不是最看重这个东西吗?周慕清,现在它已经被我毁了,哈哈哈。”跃华大笑起来,“你心痛吧,可你一样把我看重的东西毁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过我的面子吗?”
“大哥,面子是你自己干出来的,不是别人给你的,并不是我要抢你的位置,只是这个位置太沉重你坐不起,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的决定,后果必须你自己承担,这句话很早以前我就想同你说的。”慕青语气强硬。
“你还有资格拿这句话告诫我?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救出来的,后果你自己承担了吗?如果没有整个万德给你垫底,你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站着我面前说话?对了,救你我也出了一份力,我不指望你承我的情,没想到你这样对我,我的弟弟,真令人心寒啊!”
慕清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严格说来他不得不承认跃华说得有几分道理。
“这是给你的账簿和钥匙,你不是要坐这个位置吗?请吧。”跃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慕清坐下来,细细看被跃华捏坏的首饰,想了想请郭师傅来办公室。
“二少爷,您找我有何事?”郭师傅刚放下手中的活计,习惯性地擦了擦手。
“郭师傅,你手艺最好,这个又是你做的,你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修复它?”慕清把坏了的首饰递给他。
越纯的金子质地越软,不必费多大的劲就能弄坏,郭师傅查验后发现有几个承托红宝石的爪伤了。
“我试试看。但不一定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没事,您先尽力一试,如果不行把这几个红宝石拿下来也可以。”慕清提议。
“那样就破坏这件首饰的美感了,可惜了阿奕的提议。”郭师傅惋惜地道。
“李奕提议了什么?”慕清好奇顺口一问。
“其实在这上面镶嵌红宝石,是李奕出的主意,那天他给我送饭进操作间,看了看凤穿牡丹,提议说用红宝石镶嵌最起色,我也觉得不错,就采纳了。”郭师傅回忆着。
“是李奕提议的?”慕清追问了一遍。
“是的。”郭师傅肯定地答道。
慕清听后沉默了,让郭师傅把凤引牡丹带走修复。
李奕来送文件。慕清第一次审视这个人,李奕戴着眼镜,长着一张圆圆脸显得和善得很,慕清深知他工作能力出色,做事常常能思虑周全,问一答十,确实是得力的下属。他素来不声不响,处事圆润得体。
他审阅后签下自己名字,李奕合上文件夹如常离开。
慕清有些怀疑自己,也许只是巧合,但是经历了牢狱之灾后,他对很多人和事保留了一份疑心,对自己的结论尽量慎之又慎。
该如何查证李奕?慕清的眼光落到账簿上,对!查账!
他立即带着账簿找到了王掌柜。几天繁忙的工作,调发奉,查明细、对账销账...两人忙得热火朝天,竟然没有找到大疏漏。
“二少爷,我们是不是过于敏感了?”王掌柜疑惑了,慕清不语,一个劲地在办公室踱步。
确实会有一些情况根本不会出在账簿上出现,慕清思索着。
“李奕这个人是什么来路?”慕清突然问道。
“他啊,他是五年前来到这里,从柜台职员晋升起来的,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他做事爽快人缘又好。当时大少爷主事的时候,相当倚重他,很多事都不经过我,直接指挥他去处理。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清楚。”
“他在银楼这有什么朋友或者交往密切的人?”
“之前他有个助手好像叫何谦,后来不知什么缘故离开了。”
“有他们的资料吗?”
“档案室里应该有吧,您知道入职时我们会要求填表的。”
慕清谢过王掌柜,往二楼档案室去。打开门,一排靠墙的大木柜里,存放着万德银楼的历史。慕清主事时间短,又忙着变革,接着又是一场牢狱之灾,尚来不及翻阅这些旧档,如今起心方才把他们两人的表格提取出来。
他记下了他们的地址。
晚间吩咐司机开车专程寻访。李奕倒没有异常,可要找到何谦家地址,遇上了麻烦。路两旁越开越荒凉,司机心里打鼓不由问道:“二少爷,这里会有人住么?”
慕清从车窗外望去,天与地在黑夜里融为一体,黑色无尽地铺开去,像一头吞噬希望的兽。
他犹疑着道:“还往前看看吧。”
终于荒野中出现零星灯火,他停下来找到一户庄户人家,询问后却得到了没听说过此地的答复。
看来何谦留了假资料,经此一事慕清可以断定何谦一定有问题,只是是否涉及李奕和跃华,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何谦这条线索又断了,该从哪里着手?
慕青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