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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范当世

范当世·大桥墓下

大桥墓下

据作者《大桥遗照诗》自序云:“此谓大桥,乃吾所居通州城郭之东偏十五里许,有所谓新地者,有水桥一区,类如斯图;而亡妻实产于是,其父母以桥名之。”大桥,即作者原配夫人吴氏,死于光绪十年甲申(1884),此诗作于光绪十二年丙戌(1886)冬十一月。诗中流露了作者悼念亡妻的深情。通州:今江苏南通市。

范当世:初名铸,字无错,后字肯堂,江苏通州(今南通市)人。诗风宏肆瘦硬,兼学苏、黄,为同时期宋诗派诗人所推崇。有《范佰子诗集》。草草征夫往月归草草:忧虑,劳心。征夫:指作者自己。往月:上个月,今来墓下一沾衣。

百年土穴何须共土穴:坟墓,三载秋坟且汝违“三载”句:谓三年来未能前来扫墓。大桥死于光绪十年,时范当世方任职湖北通志局,不在家。旋北上至冀州,七月南归,十一年十月又北上。这里说三载是自大桥死时至作诗时统计。汝违:动宾倒置,即离别你的意思。违:离别。

树木有生还自长,草根无泪不能肥。

泱泱河水东城暮泱泱:水深而广,伫与何人守落晖伫:久立。

忧劳的我上月由冀州南归,

今日来大桥墓下泪水浸湿了征衣。

何必等我死后与你合葬一起,

三年来一直未来扫墓与你久违。

树木有生命尚能自己生长,

草根儿没有眼泪不能硕肥。

天晚了,望着浩荡河水和东边城郭,

我一人空空地伫立,四处笼罩着落日余晖。

范当世·南康城下作

南康城下作

诗人原配夫人吴氏去世后,经吴汝纶介绍,续娶桐城姚倚云,就婚江西安福县姚父署中。乘舟途经南康,阻风城下。诗作写于此时,即光绪十四年戊子(1888)十月。全诗从“风”字上落笔,激荡回旋,绘声绘影,抒写了行旅之艰辛。最后八句却又峰回路转,表现自己镇定自若,偷闲著书的情怀。雪里乘舟出江渚江渚:江边的小洲,维舟忽被南风阻维舟:用绳系上船,即停船。

日日登高望北风,北风夜至狂无主。

似挟全湖扑我舟,更吹山石当空舞。

微命区区在布衾微命:指诗人自己。区区:微不足道。衾:被子,浮漂覆压皆由汝。

连宵达昼无人声,卧中已失南康城“卧中”句:谓睡眠中缆绳断了,船漂走,离开南康城。

眯眼惊窥断缆处,惟余废塔犹峥嵘废塔:颓败的塔,在南康城旁。颠:坠落。

老仆颠强为饭强为饭:勉强做饭,慰我风微得远行得:能够。

嗟尔何曾当大险嗟尔:表示忧叹,感叹。当:面对,一风十日天无晴。

吾有光明十捆烛光明烛:聂夷中《咏田家》:“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瓮有残醪钵有肉瓮:一种盛物的陶器。醪:浊酒。

新砚能容一斗墨,兔毫蛮纸堆盈簏兔毫:兔毫笔。蛮纸:即蛮笺,蜀地所产彩色花纸,这里是泛指。簏:竹箱。

为吾遍塞窗中明,早晚澄清煮糜粥糜粥:煮烂的粥。

吾欲偷闲疾著书,谁能更待山中屋“吾欲”二句:谓在这艰苦环境中,我要偷闲赶快著书,那么谁能再在安静的山居中白白地闲待呢??

乘船冒险出了江边的小洲,

因南风大行船被风阻。

天天立在高处翘首望北风,

夜晚刮起北风却又惊恐失措。

风像要挟住整个湖向船只扑来,

吹起山上石块当空乱舞。

我把区区身子藏在被子里,

任凭风浪上漂下压全不顾。

白天夜晚听不到人们谈话声,

睡梦中缆绳断绝船只漂离了南康城。

眯起眼惊恐地看着断缆处,

只剩下那颓败的高塔与众不同。

老仆摇摇欲倒勉强为我做饭,

安慰我待风小了能加快远行。

并感叹为何遇上偌大风险,

连刮风十日老天爷实在无情。

我有十捆照明蜡烛,

缸里有酒钵里有肉。

新砚池能容一斗墨汁,

兔毛笔和纸堆满了竹簏。

仆人替我把整个窗口堵塞,

每天早晚煮好清清的稀粥。

我要偷空赶快著书,

岂能如此闲待让时光白过。

〖=DM(〗范当世·守风至六七日之久……

守风至六七日之久,夜不复成寐,

百虑交至,起眺书怀

光绪十四年戊子(1888)十月,作者就婚江西安福,因阻风南康城下数日,夜不成寐,百感交集,起而书怀。诗中流露感叹身世,穷困潦倒之情。宵来梦觉更相因梦觉更相因:时而梦,时而醒,数数肝肠变苦辛“数数”句:谓回忆着不得意的事内心充满了痛苦。数(shuò)数:屡次。肝肠:指内心。

旅病江湖抛弱弟旅病:生病在外。弱弟:年幼的弟弟,岁寒门户累衰亲岁寒:寒冬。累衰亲:拖累衰老的双亲。

朝昏兀兀成何事朝昏:早晨和黄昏,指每天。兀兀:昏沉的样子。白居易《对酒》:“所以刘阮辈,终年醉兀兀。”?生死茫茫只负人茫茫:遥远。负人:对不起已丧的前妻吴大桥。因此时作者已再娶姚氏为妻。

欲把愁心散空阔,开门稠叠雪花新“开门”句:开门只看见新下的稠密而重叠的雪花。

夜晚时而入梦时而醒,

每回忆起倒霉往事痛苦万分。

年幼的弟弟外出生了病,

寒冬岁月愁煞了衰老的双亲。

每天昏沉沉能干什么事?

长期以来我对不起死去的夫人。

想把愁闷抛到空阔天地去,

可开门一看,新下的大雪越积越厚更使人愁绪纷纷。

范当世·果然

果然

光绪二十五年己亥(1899)十二月廿四,慈禧太后用光绪帝的名义下诏,立端郡王载漪之子溥俊为皇子,意在废光绪帝。此诗即感此事而作。题为《果然》者,戊戌变法失败后,光绪帝久被幽禁瀛台,太后废帝蓄谋已久,海内皆知,所以有“果然如此”之感。一纸相看事果然一纸:指十二月二十四日上谕。上谕:皇帝发布的命令或公告,朝娱旰哭到穷年朝娱旰哭:形容早晚悲欢无常。旰(gàn):晚上。穷年:年底。

游丝忽落三千丈,锦瑟真成五十弦“游丝”二句:游丝表示皇帝命运像游丝一样飘落。锦瑟:据李商隐《锦瑟》句云:“锦瑟无端五十弦”。二十五弦是五十弦的半数,谓事发于光绪二十五年。

老寡可怜垂涕晚老寡:指慈禧太后。太后原为咸丰帝的贵妃,已是寡妇。垂涕晚:立溥俊以继承同治帝,太后由此而想到已死去的亲生子同治及其夫咸丰,故云“垂涕晚”,大僚应记受恩偏“大僚”句:大臣应记住特别受到皇帝的恩宠。此句意含讽刺,谓上谕下来,大臣无人敢为光绪帝说话。

愚生自把春王笔春王笔:记载皇帝历史的笔。尧舜天:尧晚年让位于舜,成为舜的天下。此处尧指光绪,舜天指即将实现的溥俊为帝,载自尧天入舜天。

一看上谕就知道废帝果然是事实,

一年来时喜时悲。

皇帝像游丝一样从最高处陡然落下,

悲剧果真发生在光绪二十五年己亥。

可怜太后为立帝触动情思而落泪,

大臣们对昔日皇帝的恩宠全然抛开。

我一生只拿了一支写史的笔,

要把这段废帝立帝的历史记下来。

范当世·暮春金陵城北见桃李花有感

暮春金陵城北见桃李花有感

春末时分,阴雨初晴之后,诗人在金陵(今南京市)城北见到桃花李花,觉得这是一种奇异现象,由此引出对时事的感慨。“点缀山川有是才”,是诗人的自负之语。

春在雨中凋蚀尽,居然桃李放晴来。

贪叨日月无多候贪叨:贪婪。候:一候为五天。一春共十八候,点缀山川有是才。

江介一番通舰舶江介:江岸,指沿海一带。海人:洋人。因他们多从海上来,故称,海人随处起楼台。

可怜花木乘时异,不称风前烂漫开不称(chèn):不合适,不相当。

阴雨早把春光消尽,

春末初晴竟有桃花开。

她们贪婪春光的时日实在太少,

真正装点江山要靠我们这一代人才。

沿海一阵舰艇通过以后,

洋人们到处筑起楼台。

可怜桃李花也乘这奇异时候,

不合适地在这里烂漫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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