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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天使·惊人的一幕

林荫去滁州接江枫妹妹的日期终于定下来了,是在她恢复进食后的第五天。那边一个男子打来电话,说江鹭是他的妹妹,虽然他不是江鹭的亲哥哥,但是他们在一起已经生活了二十一年,兄妹两人情同手足,从来没有分开过,这次他要亲自送她跟亲人见面。接着,他坦率地说,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靠种地养活自己,妹妹江鹭也一直在地里干活,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兄妹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清苦,现在妹妹离开了他,他失去了一个好帮手,一个人孤立无援,生活将更加艰难。他的话还未说完,林荫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要一点经济补偿,是不是?”林荫说,“你说吧,大概要多少?”

“咱们以后是亲戚了,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是不应该开这个口的,”那男子说,“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们这儿太穷了,除了种地,没有别的出路。我想,如果方便的话,你们就先给两万块现钞吧;我想娶个媳妇,先把房子修一修。我们庄稼人,实话实说,不会绕弯子……”

两万块钱,并不算多,将来可以跟江枫结算,但现在得由自己先垫支一下。林荫便向她母亲伸手。她母亲一听说认亲先要交钱,顿时警惕起来,忙提醒她说:“你仔细想想,这里头会不会有问题?现在社会上骗子太多了,你可别上了当受了骗!你一个人去,我真不放心!”

“哎呀,你警匪片看多了,阶级斗争后遗症又犯啦,满脑子就是坏蛋、骗子!”林荫正在兴头上,一听她妈的话就恼了,“人家送妹妹过来,总不至于送个假的吧!我到那儿,好歹也要先验明正身。”

“人还没见到呢,就先要钱,这味道就不对头啊!我们还得多个心眼。”他妈说,“你为什么不让江枫陪你一起去呢?”

“我就是不要他插手!”林荫鼻子里哼了声,得意地说,“到时候,我一个人把她妹妹送到他面前,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死丫头,你逞什么能!我看还是让你爸陪你去吧。”

“不要不要,路上还得我来照顾他!你不放心,就让嘉嘉陪我不就行了?”

“这倒是的!嘉嘉虽是个孩子,可他比你有头脑,不像你一味的死读书!你们这些大学生……”

“妈,你有完没完!”

这天,是星期五,嘉嘉向学校请了一天假,陪着他姑姑乘了一个多钟头的火车,来到滁州,按照预先的约定,住进了一个离火车站不远的三星级宾馆。对方比约好的时间迟来了半个小时。来的人有两个,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男的比女的大一点,模样很粗壮,理着个平顶头,像个庄稼汉,却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旧西装,脚上的一双皮鞋倒是崭新的,黑油油地闪亮。他指着身边那个姑娘说,这就是他的妹妹,也就是来认亲的女孩。林荫细细端详那姑娘,眉眼倒还秀气,个子挺高挑,比她还高出半个头;她有一米七,这姑娘至少有一米七五!

令她特别惊奇的是,这姑娘虽是农村人,却打扮得很时髦,头发像男孩一样,剪得很短,刺猬似的,显然是眼下最时尚的“爆炸式”;脸上不光画了眉毛,涂了眼影,还搽了胭脂和口红。她上身穿一件高领的大红小棉袄,显得很紧俏,高高的胸脯像小山似地耸起来,下面一条黑裤子包着她长长的腿。林荫原先总以为,既然是在农村长大的姑娘,一定很朴实,就像一些小说里写的那样,脸蛋黑红黑红的,身板结结实实,见到城里人,还有点羞涩。想不到江枫的妹妹竟是这个模样,可见眼下穷乡僻壤也够开放的了。

嘉嘉跟在他姑姑身后,一眼不眨地盯着两个来客,一双黑黑的眼睛扑棱棱地打转。早上出门前,他奶奶把他叫到一边,翻来复去地嘱咐他说,现在外头骗子多,不光要骗钱,还要骗色,你无论如何要多个心眼,跟好姑姑,要是发现可疑的人,马上报告警察叔叔。嘉嘉一个劲点头,接着便问:“奶奶,骗钱我懂,骗色是什么?”她奶奶想了想,说:“就是玩弄女人呗。”临出门前,嘉嘉凑着奶奶的耳朵根,说了句悄悄活:“奶奶,你放心,我刚学了跆拳道。我不怕骗子!”

此刻,林荫把一男一女让到她的小套间里,泡上了两杯宾馆里提供的袋装红茶。林荫盯着那姑娘看了好一会,笑着说:“要是你真是江枫的妹妹,今天我们就带你到江城去见你哥哥,你乐意吗?”

那姑娘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你跟你哥小时候在一起玩的事,你还记得吧?”

姑娘嗯了一声,又笑着点点头。

“你的左边腿根上真有一个黑记?”

姑娘咳了声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是。”声音听去有点粗糙。嘉嘉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她。

“她感冒了,说话都粗声粗气的!”那男子笑着解释。他喝了几口茶,走到林荫面前,悄悄地问道:“跟你们一起来的,还有谁?”

“这是我的侄子,就我们俩。”

“钱都带来了?”

“带来了。”林荫爽快地说,“等会儿验看了身子,若真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会如数给你的。从此,咱们就是亲戚了,你可以常常到江城来看妹妹。”

“那自然,那自然!”那男子满脸是笑。他抬手看了看表,说:“那好,时间不早了,你就把我妹子领进房去吧。我正好有事要上街,等你们验看好了,我再过来。”他说着,便去牵嘉嘉的手,说:“走,咱们上街去,叔叔给你买冰糖葫芦!”

“我不去,我不想吃冰糖葫芦,我要在这儿玩。”嘉嘉挣脱了那男子的手。

“那我带你到动物园去看猴子,好不好?”

“猴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说有事吗?”嘉嘉不理他

“这小鬼!”那男子讪讪地走了。

“来吧!”林荫笑盈盈地招呼那姑娘。“跟我进房去。”

“姑姑,我想跟你说句话。”嘉嘉望着林荫一个劲地递眼色。

“嘉嘉,你就在外面呆一会,等姑姑出来。”林荫大大咧咧地说。

“姑姑,真的,我有话要对你说!”嘉嘉大声说。

“有话等我们出来再说不好吗?”林荫说着,把那姑娘拉进房去。嘉嘉想冲进去拦住姑姑,呯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嘉嘉急得直跳脚。他想了想,忽然扭头冲出那个套间,一直朝宾馆服务台跑去。他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服务员在算账,忙叫道:“阿姨,我要找警察叔叔!”那服务员吃了一惊,忙问什么事。嘉嘉气喘吁吁地说:“我是陪姑姑来的,来认一位从小失踪的阿姨,可我发现那阿姨像是个男人,说话粗声粗气的,喉头上好像还有个结,两个人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我姑姑说不定上当啦!快去找警察叔叔, 救救我的姑姑吧!”

那服务员望着嘉嘉,半信半疑,但手里的活儿停下来了。

“阿姨,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快救救我姑姑吧!”嘉嘉见服务员迟迟疑疑,急得快哭出来了。

“这儿发生发生什么事啦?”走廊那头,两个保安模样的人闻声赶了过来。

“这孩子说,他姑姑被骗子关在房间里了。——大白天的,真有这样的事?”那服务员说。

“是真的,是真的,我不骗你们!”嘉嘉急得直跺脚,“那骗子明明是个男的,却扮成了女孩,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光骗钱,还要骗色!我姑姑那么瘦小,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这小鬼倒有几分机灵!”两个保安,一个对另一个说,“走,咱们看看去!”

两个保安跟着嘉嘉奔到那房间,嘉嘉便扑上前去,在外面擂鼓似地拼命敲门,只听里头林荫在声嘶力竭地哭喊,却不见开门。情急之下,保安使劲把房门撞开了,只见一个画眉毛、搽口红的赤条条的男子,只穿一条三角裤衩,左手抓住了林荫的胳膊,右手紧握一把尖刀,恶狠狠地对保安吼道:“谁上来,我就把她宰了!”分明是电视剧和电影里常见的歹徒劫持人质的把戏在这儿上演了。林荫被他挟持着,披头散发,浑身颤抖,拼命哭喊;她上身只剩了一个胸罩,下面的短裤也被撕破了。保安急忙打“110”报警。不一会,警察赶来了。按照历来抢救人质的程序,先该是喊话,接着是谈判,在这同时派人在暗中用枪瞄准歹徒,准备随时扣动扳机。然而十一岁的小嘉嘉却从旁边悄没声息地蹙上前去了,在房间门前突然冒将出来。警察大喊“小孩别动”,他却只当没听见。那男子发现有人上前,立时警觉,眼睛瞪得像铜铃,及至看到嘉嘉,这才松了口气,喝问:“你来干什么!”嘉嘉一言不发,却像旋风一般一个箭步抢上前去,还没等那男子回过神来,飞起一脚,正好踢中他的下身。歹徒哎呀一声蹲了下去,痛得呲牙咧嘴,像杀猪似地嚎叫起来。警察和保安乘机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上了手铐。

宾馆上下,欢声雷动。警察和保安们七手八脚将嘉嘉高高举了起来,拼命地欢呼

林荫哭着,关起门来,穿好衣服,跟着警察们乘车去公安局接受调查。小嘉嘉一下子变成了“奋战歹徒的小英雄”。在公安局接待室里,前来采访的记者把他团团围住。当记者得知这小男孩是从美国回来的,正在学习祖国的语言,立时觉得这新闻价值又涨了不少。

“小嘉嘉,你真勇敢!快告诉阿姨,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一位电视台的女记者,弯腰凑到嘉嘉面前,递上话筒,和蔼可亲地说。

“我跟师父学了跆拳道,还没有派用场呢!今天算是用上啦!”嘉嘉颇为自豪地说。

“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譬如说,碰到坏人怎么办?”记者们异口同声说。

“师父说,碰到坏人不要怕,乘他不防备,用飞腿踢他的裤裆,一定成功!”

“哈哈哈,你真了不起!”记者们全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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