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铭心里暗暗自嘲,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秦安雅?米家遭到谢家的报复,说到底是他把祸水引到米薇雪身上的,跟秦安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表面上风光无限,言行举止却受到种种限制,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小心。但凡有点出格的举动,不仅连累宋家祖上蒙羞,连他都会受到种种质疑。所以他眼睁睁看着米家身陷囹圄,却没办法伸手将米家拉出泥塘,眼睁睁看着米薇雪奔波操劳,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他对秦安雅说出的一番话,何尝不是在苛责自己的无能为力?
“秦小姐,你有空就去陪陪雪儿吧,她现在应该很需要来自朋友的关心。”
秦安雅的眉毛微微挑起,“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应该是你的安慰。”
宋远铭沉浸在自责的负面情绪里,一时没明白秦安雅话里的意思,“我去了有什么用?什么忙也帮不上!”
秦安雅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笑容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宋少,你现在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薇雪为了守护这段感情,苦苦承受着谢家暗地里对米家的各种施压。如果她两头受难,依旧咬牙坚持,没有向你埋怨她的种种艰辛。你不去安慰她也就罢了,还好意思深夜买醉,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亏薇雪那么爱你,算是看走眼了!”
她身为名门闺淑,说话尺度向来拿捏得很准,很少会这么没分没寸。如果不是看不惯宋远铭这幅颓丧的模样,她会怎会说这一番刺激人的话?
慕瑾宸上前揽住女孩的肩,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训斥,“安雅,给他点面子,别把话说得太难听。”
秦安雅勾了勾红唇,“难听吗?我只是替薇雪感到不值而已。米氏会有今天的难关,拜谁所赐?”
宋远铭指缝还夹着点燃的香烟,女孩的话让他犹如当头棒喝,从醉意熏浓的状态中一下子清醒过来,“瑾宸,秦小姐也是真性情,她说得很对!米家的祸水是我牵引来的,我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慕瑾宸以前就经常说他,说重感情的人性子软,做事喜欢瞻前顾后,缺乏了那种杀伐果断的凌厉。心里顾虑太多,这是他的软肋。
当初他被谢诗涵算计,心里顾虑太多才会答应和谢家两家的联姻,险些失去挚爱。
秦安雅莞尔一笑,“宋少,你能想明白就好。我这个人性子耿直,说话口无遮拦,有冲撞冒犯的地方,还请你看在我是瑾宸未婚妻的份上别跟我一般计较!”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看她!。”
宋远铭要指缝间的那根香烟掐灭,眸光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难怪雪儿她掏心掏肺对你好,雪儿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荣幸。刚刚宋某言辞冲动了一点,想必秦小姐这样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应该不会跟我计较。”
秦安雅红唇微微翘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你性格豪爽,说话向来快言快语,什么时候也变得拐弯抹角了?”
男人刚刚的赞赏,不过是欲取先予的高帽罢了。
宋远铭慵懒得斜靠在沙发背上,削薄的唇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秦小姐果然聪慧过人,难怪瑾宸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宋某心里那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你的眼睛。”
慕瑾宸听着宋远铭咬文嚼字的话语,耳朵无比别扭,勾了勾唇笑道“老宋,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听得兄弟我尴尬症都犯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客套话就免了,有什么话开门见山说得了!”
秦安雅始终微笑优雅端庄,淑女的教养发挥得淋漓尽致,漂亮的瞳眸里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你跟瑾宸是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兄弟几个中他跟你最谈的得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宋远铭清了清嗓子,端正了坐姿,不再是刚刚慵懒恣意的模样,“秦小姐,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秦安雅很少见到宋远铭在她面前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不禁打鼓,“宋少言重了,什么事是我能够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宋远铭今晚的烟瘾似乎特别重,刚想点燃一根香烟,察觉有孕妇在场,突然的认知让他收起香烟,抬眸幽幽说道“你跟雪儿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吧?她这个人表面上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性格倔强的她不过是佯装的坚强罢了。米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大户人家,早年的米家家境平庸,直到雪儿十八岁成人礼过后,米家的生意才开始逐渐起色,渐渐有了后来的米氏集团。米氏是雪儿父亲半生的心血,是雪儿将来赖以生存的资本,所以米氏无论如何都要挺过这次的难关。”
话到这里,男人话里的意思已经明朗。
秦安雅暗暗攥紧的裙摆,她印象中的米薇雪就好比一只鸵鸟,遇到事情总是习惯性把头扎进土里,把最柔软的部位爆露在人前。如今她唯一能够依赖的父亲倒下了,她被迫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所有的风霜雨雪,再没有逃避的理由。
米氏频频受到重创,父亲受伤卧病在床,米薇雪两头兼顾,想必一定很累。
她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换换说道“薇雪是我的朋友,如今她分身乏术,我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肯定责无旁贷!”
宋远铭晦暗不明的眸子看向慕瑾宸,欲言又止的模样,“有秦小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是……”
男人眉眼间踌躇不决的模样。
秦安雅猜想宋远铭肯定有难言之隐,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有不方便开口的事情?”
宋远铭犹豫了半天才幽幽开口,眼光打量着慕瑾宸的神色,似乎心有顾虑,“谢家暗地里频频对米氏出手,为了填补米氏资金的空缺,我的私人财产几乎全部砸进去才勉强填补资金的缺口。米叔叔治疗需要一笔昂贵的费用,雪儿无法支撑这笔费用,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老白主动提议让米叔叔转院到白家名下的医院进行治疗,由老白垫付这笔治疗费用……”
话到这里,慕瑾宸对宋远铭约他出来喝酒的用意了然于胸,“所以说,你今晚约我出来是想给白司哲当说客来着?”
秦安雅攥紧了汗津津的掌心,难怪宋远铭欲言又止,原来白司哲也牵扯其中,怪不得他为为难。想到慕瑾宸和白司哲尴尬的关系,宋远铭横亘中间两头受难,处境更加尴尬。
宋远铭见慕瑾宸瞳眸里的温度渐渐冷下来,知道他还在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无奈地说道“瑾宸,你跟老白好歹兄弟多年,有些事情说开了就好,没必要一直耿耿于怀。感情的事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对错谁又能说明白?”
慕瑾宸幽深的眸子冷若冰霜,嗓音更加低沉,“老宋,你是觉得我心胸狭隘,故意为难老白?不得不说,老白这步棋下得实在高明。米家受了他的恩惠,你便忙不迭得给他当说客来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秦安雅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坐针毡,忍住想要插嘴的冲动,踟蹰间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宋远铭的下颚逐渐收紧,“老白光明磊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阴险小人。倘若他不是顾虑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他他早就下手了,不是吗?”
秦安雅脸颊一阵滚烫,作为这是爱恨纠葛的主人公,慕瑾宸和白司哲兄弟情谊断送的导火索,他们兄弟之间反目成仇,她难辞其咎。
“瑾宸,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放下心里的芥蒂。即便无法坦然面对,至少不要耿耿于怀。说到底,白司哲也是受害者,我才是罪魁祸首。”
慕瑾宸挑起女孩的下颌,漆黑的眸子深沉如潭,“连你也在为他辩解?以前是我小瞧了白司哲,原来他收买人心的本事如此高明,真让人叹为观止!”
秦安雅急于辩解,“你误会了,我没有替他辩解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宋远铭俊眉深锁,“瑾宸,你实在没必要揪着老白的错处不放,毕竟……”毕竟白司哲比慕瑾宸更早认识秦安雅,只是慕瑾宸先入为主,他才错过了表白的机会。真要论起来,真正横刀夺爱的人是慕瑾宸才对。
这些藏在心里已久的话险些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