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城河边灯火通明，人流不息，那俩情侣也不敢太放肆，手悄悄握了下，很快又害羞地各自分开来。
青宁凝捧着奶茶，差点将当作吸管的麦秆咬断。
她差点忘了，按照大燕习俗，上元节不仅可以观灯游街，还可以当街对有好感的人表达爱意！
青宁凝心中戚戚，咬着麦秆撇开那两人，顺着人流朝灯火璀璨处走去。
河岸两边铺开绵延不断的摊位，有挂着花灯买卖的，有写着谜语猜灯的，还有占着位置耍杂艺练喷火的，更有撑开铺子卖汤圆的……
青宁凝一路走过，暗叹古代游乐项目也不少。
正想着，目光不经意地一瞥，看到某摊位上挂着一个兔子灯笼。
那灯笼以竹条扎制，贴上白纸绘画出细节，做得俏皮可爱，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轻微晃动，仿佛活了般。
青宁凝最近因着自家弟弟的原因，对兔子也颇为喜欢。
她捧着奶茶杯愉快地踱了过去，让摊主将那兔子灯笼拿下来，“这灯笼怎么卖？”
“哎呀，客官好眼力！”摊主是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见青宁凝询问灯笼，立即将之取下来夸赞：“这灯笼在青州城内唯我家独有，是传了上百年的手艺，今晚卖得就只剩这一盏了，只要二十文。”
“二十文？”
“诶，客官别嫌贵，这灯笼扎起来可不容易，看这灯笼上的画工，可是栩栩如生啊！您要是买回去，无论是送人还是照亮，都是好看又有面子……”
那摊主说起话来就停不下，奉承夸赞的一句句往外崩。
青宁凝笑了下，手伸进布袋里摸铜板，“好了，这灯笼我买了。”
“这灯笼我要了！”
她话语未落，另一个声音陡然盖过来，几乎要与之重叠。
青宁凝和摊主皆是愣怔了下，扭头往后看去。
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领着随从自旁边人流中挤来。
她穿着竹青色的男子衣袍，束腰挺胸，扎着马尾，连耳环都还挂在耳垂上，丝毫没有隐藏其女子身份，一眼看去，倒也是英姿飒爽，俏颜俊美。
青宁凝很快回过神来，微微笑了下，“抱歉，这灯笼我先看中了。”
“你先看中？”过来的姑娘下巴一抬，那双漂亮的眼睛轻睨过去，神色满是傲气：“这灯笼可还在摊主手上，未曾钱货两讫，你看中有个屁用啊！”
这般粗鲁言语，青宁凝好久没听过了，再是怔了下。
那姑娘已抬手拿出片金叶子甩了过去，“不用找了，一片金叶子，这灯笼我买了。”
“这……”摊主拿着灯笼没敢接，但眼睛已经直了。
金叶子啊，那可是真金打造的！
一片就有二三钱重，折合成铜板至少值三千多文。
青宁凝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土豪，但比钱财她也不虚，“一片金叶子再贵也高不出十两去，我出十两银子，这灯笼我要了。”
她可是为了逛花灯，特地在馔玉楼兑换了银子出来的。
“十两！”摊主抓着灯笼，音调都有些变了。
“呵！”拿金叶子的姑娘笑了声，傲气满满，“十两就敢跟本姑娘比，小春，拿百两银票给摊主！”
“是。”身后的随从应声，竟也是女子。
这主仆二人皆是女穿男装。
“哦，姑娘还真有钱。”青宁凝嘴角弯了下，将要拿出的银子收回了布包里，“一个小小的灯笼都愿意花费这么多，想来姑娘家里是有金矿。摊主，要是这位姑娘出的价格少于一百两，你别卖，回头我来买。”
她说着，捧着奶茶就要走。
那姑娘愣了下，她还以为青宁凝拿不出银子，会恼羞成怒，或羞愧遁走，未想却是这反应。
“你觉得一百两算多？”她很快回神，眉眼往上抬了下，已有不屑。
青宁凝笑了下，“一百两不算多，花钱买开心也是值的，但为了斗气而多花冤枉钱，那就属于智商税了。”
“哦，所谓智商，智乃智慧聪颖，商乃计量多寡，税就是赋税缴纳，这智商税嘛……”她笑着多看了那姑娘一眼，与之错身而过。
那姑娘呆了瞬，立马反应过来。
这话前后语境一合，不就是在嘲讽她太蠢了，得为此缴纳赋税吗？！
“你站住！敢嘲讽本姑娘！”她心头一怒，不知从哪儿抽了条鞭子，往前一甩，就要抽过去！
“小妹不得无礼！”
“啪！”鞭子从青宁凝身边擦过，抽到空位上。
周围听到声音的行人诧异看了来。
青宁凝眉梢微动，没看拿着鞭子的姑娘，而是往喝声处望去。
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自人群中出来，当时灯火璀璨，映出颀长身影，照亮俊朗容颜，气质说是儒雅又暗带些凛冽，胜过周围人群数千。
“舍妹无礼了，还请姑娘见谅。”男子行至青宁凝前，歉意地拱手作揖，举止颇为温润礼貌。
后头的姑娘大喊冤枉，“是她先嘲讽我笨的！”
“一个纸灯笼而已，既不是什么金子做的，也没巧夺天工，花上一百两可不就是纳‘智商税’吗？”男子现学现用，一点也没给自家妹子脸面，“把灯笼让给这位姑娘，是她先看中的。”
“我不！明明是她没钱买的，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跟着嘲讽我，我要回家告诉大哥他们！”那姑娘气得跺脚，还想再抽上两鞭。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非君子，但也识得几个字，做不来夺人所好的粗鄙事，令妹既然喜欢，那就留着自己玩吧。”青宁凝甩下话语，没理会这兄妹二人，捧着奶茶就要离开。
后头传来男子略显急切的声音：“姑娘稍等，不知姑娘贵姓芳名？”
青宁凝步子顿了下，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男子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端得玉树临风，俊朗温雅，仿佛刚刚急切出声的另有他人。
青宁凝嘴角扯了下，露出商业式的标准微笑，“免贵姓何，双名必问。”
男子愣了下。
青宁凝抬步离开，刹那挤入人流，灯火一晃，瞬间不见了身影。
“何必问……呵。”男子摇头轻笑了声，记起今日某个习俗，知道对方是误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