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凝目送他到隔壁，眉宇紧紧拧了起来。
孙不医跟她说这些，是真因为她爹有心结，还是找个治不了病的借口？
青宁凝一时想不到，正好柳石过来找热水洗漱，她只得先将疑问压在心里，继续看着粥和茶叶蛋。等柳石洗漱完毕，让他用小石磨磨了豆浆煮沸。
早餐很快做好，其他人也陆续起床，青宁凝让陈娇将早餐端去饭厅，等吃过早餐，又弄外做了一份端去给青夜白。
冬日天冷，青夜白起得较晚，青宁凝过来时，他才洗漱完毕，见她这么早过来还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早过来？”
“我不能来给您送早餐？”青宁凝笑着将早餐放在桌上，熟练地拨弄了下桌脚旁摆着的火盆，让竹炭烧得更旺。
青夜白擦干手笑着坐过来，“当然能，你送的早餐可比宁恒端来的好吃。”
“那您可要多吃些。”青宁凝笑着给他盛了碗山药雪鼠粥，又将蒸饺、茶叶蛋和豆浆端到他面前。
青夜白喝了口米粥，夹了蒸饺慢慢吃着。
青宁凝等他吃完早餐，才开口道：“这个冬天过后，咱们明年是不是就能得自由？”
青夜白拿出手巾擦了嘴，闻言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过几天我又要去一趟馔玉楼，如今馔玉楼已属青州第一大楼，要是明年能得赦，我就把酒楼开到岭江府去。”青宁凝半真半假地随口扯了段，“青州城里的有钱人不少，每月赚的银子多，要是将馔玉楼开到岭江府去，赚的银子一定更多！”
青夜白对赚银子的事兴趣不大，但也替她开心，“那人是否松口，开春后就能有消息，若是这次不行，下回总能找到机会。你还小，不用这么着急赚钱，要是缺银子花，让你二叔去取些来就是。”
“二叔？”青宁凝惊讶了下，脱口而出：“二叔去哪儿抢劫银子？”
“咳……”青夜白差点被呛住，“你二叔……也没这么凶。”
“那他哪来的银子，打个猎物卖不了多少钱吧？”青宁凝可还记得，三个月前青近黎从吴祺景那里顺手牵银的事。
青夜白只得解释：“二十年前，青家可是青华山一带的巨富，虽然青家本家人所剩不多，但也还有些人在经营旧业，让你二叔去取个几千上万两不算难事。”
青宁凝：“……”
说到底，这不还是“去劫”吗？只不过，这劫的是自己本家罢了。
“他们做的什么生意，以前怎么没听您说过？”青宁凝压下吐槽。
不仅是没听过，也没见到过一分银子，她家以前的所有吃穿用度，可都是上山打猎或下地干活挣来的！
“你以前还小，我说这些做什么。”青夜白无奈，“况且以前的你，也没需要用银子的地方。”
这倒也是，觉醒上辈子记忆之前，她就是个普通小姑娘，连亭乡县城都没去过，拿着银子大概率会被青阳青雨他们抢走，要来也没用。
青宁凝稍稍释然，又觉得不对，“那现在为什么又跟我说？”
“不是你问的吗？”青夜白将问题丢了回来。
青宁凝：“……”好像也是哦。
她别扭了下，还是继续道：“他们跟我们同姓，我们被流放到这里，那些人还会让二叔随便去‘取’银子？其他人能让他们安心做生意？”
“他们不姓青。”
“咦？不是说本家人吗？”
“出生在青华山那带的青家人，只有我们还没有易姓换名。”
青宁凝忽地一息，说不出话来。
“好了……”青夜白嘴角勾着笑，“该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还想要问什么？”
“我……”青宁凝张了张嘴，看着他唇边的浅淡笑意，不知怎地，眉目忽地沉了下来，“他们是一开始在外走动经营时，就不姓青了吧？不然五年前也逃脱不了，可他们现在又还跟您有联系……”
“鸟尽弓藏之语，谁人不知？”青夜白轻轻打断她的话语，唇边依旧微挑着，“我总得有所防备不是吗？”
这就是说……他早就猜到如今这下场了？
青宁凝脑子里骤然闪过孙不医早上的话语，怒意忽地涌上，“您既然早知如此，为何还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青夜白怔了下，终于发现这她变化，“我……”
“既然早准备了退路，那这五年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苦，您要走，暗处那些麒麟黑麒拦得住您？！”青宁凝忍不住气愤。
无论孙不医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点没错，如果没有这五年的奔波劳累，青夜白的身体不至于现在这么差！
青夜白低低叹了声，“我若带你们走，死的就不只是十万人了。”
青宁凝一怔。
“只有他松了口，或等我死后，你们隐姓埋名地离开，才不会再度引起干戈。”青夜白笑容微微泛苦，这些事他并不想跟女儿说。
说与不说没什么两样，只要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青宁凝蓦然明白过来，孙不医说错了。
从来就不是青夜白自己想死，而是有人想要他死！
青宁凝垂了头，手指不觉攥紧，指甲深深扣进掌心，几乎要扣出血印子来。有清凉的大手盖过来，轻轻扳开她攥紧的五指，露出手心深红的指甲印。
青夜白眉梢蹙了下，大拇指轻轻拂过她手心，轻声道：“不用这么气，那都已经过去，他现在也奈何不了我，你这样伤了自己，我才要心疼。”
青宁凝将手从他手掌里挣了出来，语气有些不爽，“孙不医说不是他治不了你的伤，是你自己想死。”这会儿，她连敬语都没用。
青夜白再次愣怔了下，可算明白青宁凝这么早找来，又带出这些话的原因了。
他眸光有瞬间冷凉，倏尔恢复，轻轻笑了下，“这借口可真是好，往后有他治不了的病，就是病人自己想死，而非他医术不精。”
“以后你不用依着他的胃口下厨，他有所求，已经答应我留下来了，与其费心思给他做菜，还不如多给宁恒投食，长了肉也是自家的。”
青宁凝还有些气恼的心，差点被这话逗笑，“您这是在笑宁恒越来越胖了吗？”
“你再这么无节制的给他投食，他就要成一个小胖球了。”青夜白笑着打趣，“不过，每日看他像个小球样的在眼前蹲着马步，倒也欢乐。”
青宁凝：“……”
她弟弟虽然腿短人矮，但也只是小胖，离球还差得远呢。
青宁凝松下紧绷的心，端起桌上餐具，“我这就去跟陈娘子招呼一声，将宁恒的零食减半，您好好休息。”
“嗯。”青夜白点头，目送她撩开帘子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