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栀一看还颇为有些惊喜,竟然猜对了。
“黑子先行,请。”独孤释将黑棋盒子推到宋栀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承让,承让。”宋栀掩饰不住雀跃地道,随即中指压在食指上面便夹了一颗黑子出来押在了棋盘上。
独孤释瞥了一眼宋栀落子的位置不紧不慢也开始展开自己的布局,二人你来我往地下了七十几手之后速度才渐渐慢下来,棋盘上黑白两方相互纠缠看着各有输赢,实则黑子已经有压不住白子的趋势。
宋栀夹着黑子,目光深深锁在棋盘上,眉头也不自觉地蹙起来。若说刚开始的时候宋栀对待这盘棋并没有认真,那么在遇上独孤释这个对手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认真起来。
只是越认真到最后便越心惊,独孤释果然不愧是战场上攻无不克的镇北王,他的棋路捭阖间都都是陷阱,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合围,他下的每一子都未曾过多停顿,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已经五十步算到了百步。
斟酌着落下一子,宋栀有些紧张地抬头想独孤释看去。谁料,却看见独孤释垂眸喝茶的样子,水雾朦胧间他抬起眼睑正好撞上了宋栀的目光。
“怎么?”他放下茶杯问道。
明明并未做坏事,突然的视线相接却让宋栀短了气。
“到白子了。”宋栀只能干巴巴地道。
说完,宋栀又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独孤释的下一步棋会怎么走。所谓棋差一招,一子生,一子死,这盘棋生死之间就看他这一手了。
独孤释目光淡淡地看了眼宋栀,随即便要将棋子按照他的算计好的押下。可白子正要落下之时,独孤释瞧见宋栀微微睁大的眸子,手下一偏便给黑子露出一线生机。
宋栀眼睛随着独孤释的棋走,见白子行差便不由得咧嘴,这还是她极为克制的结果。
然而惊喜过后,宋栀抬眸看向独孤释,满腹狐疑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落错棋子?
独孤释淡然喝茶,并没有要理会她也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宋栀揣着小心思,这莫不是怕她输的太难看故意给他放的水?
“多谢王爷手下留情。”宋栀试探着道。
“嗯。”独孤释呷了一口茶面无表情地点头道。
宋栀瞬间有种如遭雷劈之感,独孤释竟然真的是在给他漏棋?宋栀夹着棋子的食指和中指一松,刚从棋盒中拿出来的棋子又跳了回去,实在不怪他大惊小怪,独孤释漏棋这事情实在是太惊悚。
独孤释端着茶杯抹了抹杯盖,冰凉的眸子看着宋栀,似是有些不满宋栀这表现。
宋栀连忙咳了一声,眼观六路地给黑棋寻找生路,同时也想着如何才能杀一杀白棋的威风。无奈,又是二十几手下去,莫说杀威,宋栀是白费了独孤释让她一子的恩惠,败得十分惨烈。
起起复复几次,宋栀终于放弃挣扎,认输地将黑子放回棋盒中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输了。”
独孤释背脊挺拔地坐在棋盘对面,虽然身处醉春楼的烟花之地,却生生让宋栀看出来了种他坐在军营的营帐中 眼熟感。
“布局、中盘、官子都甚是差强人意。”独孤释点评道。
宋栀没料到独孤释竟然会这么说,而且还是这般不留面子,瞬间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棋艺不佳,这个她知道,但输得这般惨烈,又还被对手这样不留情面地说出来就让人有些窝火。
“小人习得棋艺不过月余,自知棋艺不精实在不配做王爷的对手,甚是羞愧。”宋栀带着恼怒地道。说完,宋栀又有些懊悔,独孤释是什么身份?她竟然敢这般语气同他说话?
亡羊补牢,宋栀连忙道:“王爷莫生气,是我口不择言,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独孤释捏着一颗棋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棋盘上敲打了一会儿,直到宋栀被独孤释打量的目光盯得快要绷不住神情的时候,这才对宋栀开口道:“你竟变成了这般软弱之人,本王初见你时你还尚有勇气鱼死网破。”
似是感叹,有似是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总之宋栀听得也有些恍然。不过是几月余的时间,宋栀竟然觉得在魏县的日子和在军营中的日子、甚至是那个绝望到谷底不惧生死的自己都仿若恍如隔世了。
想想来到朗州的日子,结识了卢子健与秦白后的日子,宋栀忽然觉得心中熨帖,略有感悟地道:“无牵无挂才能鱼死网破,有了牵挂则不能。”
独孤释像是玩腻了一般将棋子往棋盒中一扔后,目光淡然扫过那边对弈的秦白与卢子健二人道:“你所谓的牵挂便是他们?”
这话问得似是不解,有似是有些不满一般。
宋栀一笑,磊落地回道:“正是。”
“本王倒是有些羡慕起来了。”独孤释道。
宋栀却不知道他说的羡慕是羡慕什么?
独孤释说完以后转眸对象宋栀道:“你方才学艺一月便能如此已是常人所不能及,一时的输赢未必是一世的输赢。”
宋栀又是一惊,他这是在安慰她吗?
“多谢王爷。”宋栀连忙道。
“嗯。”独孤释凉凉地点头,站起身来从宋栀身边而过之时又对宋栀道:“宋行知,你若是原以为本王效力,本王决不亏待你。”
宋栀凛然站直了身体作揖道:“多谢王爷厚爱。”
独孤释对于宋栀的拒仿佛并未放在心上一般,未作停顿便离开,只是宋栀觉得独孤释身上的寒气似乎更凌冽了一些。
不过幸好宋栀并未有时间多想,卢子健便上来揽住了她的肩膀语气轻快地问道:“如何?”
宋栀无奈又有些丢人地道:“输了。”
卢子健问完,又觉得自己是多问,原本三人就打算好了无论如何都是要输的。
“瞧我这问的!”卢子健都要被自己蠢哭了。
宋栀耸耸肩道:“我这是真尽力了,那可是一尊大佛,我一个泥菩萨哪里敢在他面前放水?反倒是还让人给漏了一招。”
想起这个,宋栀心中又是一阵说不上来的怪异,独孤释竟然给她让棋?无论想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吗?
宋栀说完,随即目光看向脸色十分不好的秦白:“秦白兄这是怎么了?”
秦白郁闷的地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等纨绔让他都看不出来下一步要如何赢。”
于是秦白便将刚才下棋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秦白的那个对手对围棋根本就是通了九窍一窍不通,还是秦白想尽了各种办法才让对方赢的。总之一句话,为了输棋秦白也是费尽了心机。
后面的两关,一笔盖之除了种子选手独孤释正常发挥力压群芳之外,三个浑水摸鱼,两个纨绔子满足了虚荣心外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宋栀三个一脸平静地就等着鸨母宣布比赛名次好赶紧离开醉春楼。
鸨母欢欢喜喜上台来,走到独孤释身边想要献殷勤还未靠近三步之内便被丁秋的大刀给拦住步子,鸨母讨了个没趣台下到时看了笑话。
她媚眼一横嗔怒道:“各位客官尽管笑,能博得各位一笑也是妈妈我的福气”
“废话不多说,今日这语嫣姑娘的选婿大会最终胜出的便是这位……”鸨母想要说独孤释是胜者,却不知道独孤释的姓名,连忙看向独孤释,却得来丁秋一个怒瞪。
“我们主子的名讳也是你们能知道的?”丁秋实在太具有威吓力,鸨母连忙便不说话了。
恭敬地将手伸向独孤释的位置:“今日的胜者便是这位公子!”
宋栀看着鸨母有些不悦的样子,心想若是让她知道了独孤释的来头只怕还不被吓破了胆!
鸨母心中不畅快,话锋一转便又道:“虽然说这位公子是今晚的胜者,但今日评出来的只是各位公子的才学谁更胜一筹?可不是就说入了语嫣的眼。这姑娘要选谁啊,还是得看姑娘的意愿。”
鸨母一说完,丁秋就怒了:“你这婆娘,这可不是说好的!”
“这位爷,刚才也未曾说过获得第一的就能得到语嫣姑娘啊。”鸨母委屈地道,心里面的小心思却比那筛子还多。
刚才她确实未曾说过第一就能得到语嫣姑娘,但这却是大家默认的,还真是个睚眦必报又有些小聪明的鸨母。
“那接下来要如何?”丁秋不满地问道,独孤释亦用危险的目光看向她。
“接下来自然是要咱们语嫣姑娘自己选了,六位公子都有机会,过会儿妈妈我会将语嫣姑娘请下来,六位公子大可以尽力讨姑娘一笑,若是谁能讨得姑娘一笑谁便能成为姑娘的入幕之宾!”鸨母说完,还用高傲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
心中冷嗤,哼,别管他天王老子,还不是照样音容难过美人关?色字头上一把刀,还不是得讨好她们这些烟花女子?
转而,又心想,要不要让丫鬟去给语嫣吱个声,让这位姑奶奶给自己报个仇,也算是报答她收留她这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