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讨论的正激烈,萧战王打断了通报,所以没有一个人发现沙享等人的出现。
萧战王运用内功悄无声息的就座在一旁,笑着拍拍边上的席子,沈唤会意坐在他身边,静静听那些人谈论。沈唤对他们说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反倒对这些文人很感兴趣,这些文人一个个都涂脂抹粉的,身上带着不同的香,真是比美人还要讲究一些。沈唤一眼就看到了先前在朝堂上说可能会有鼠疫的马大人。
马察把身子探出护栏一半,沈唤看着真怕他摔下河里去。马察伸手用力够着什么,沈唤在下面看不清楚,没一会就见马察当真翻下河里去来了。沈唤憋着笑乐得不行,好在河不深,马察扑腾两下就站起来了,起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株莲藕。其他文人谈的正火热连身边有人掉进河里也不知道。
“你们都忘了兰了,以香著称的花卉。它幽香清远,一枝在室,满屋飘香。古人赞曰:“兰之香,盖一国”,故有“国香”的别称。兰的叶终年常绿,它多而不乱,仰俯自如,姿态端秀、别具神韵。中国自古以来对兰花就有看叶胜看花之说。它的花素而不艳,亭亭玉立。兰花以它特有的叶、花、香独具四清(气清、色清、神清、韵清),给人以极高洁、清雅的优美形象,它最该被喻为花中君子。”
“菊花隽美多姿,然不以娇艳姿色取媚,却以素雅坚贞取胜,盛开在百花凋零之后。人们爱它的清秀神韵,更爱它凌霜盛开,西风不落的一身傲骨。有高尚坚强的情操,菊作为傲霜之花,一直为诗人所偏爱,古人尤爱以菊名志,以此比拟自己的高洁情操,坚贞不屈,君子之名给菊当之无愧。”
“莲花在佛教上被认为是西方净土的象征,是孕育灵魂之处。佛身多置于莲花之上,所以佛座亦称莲座。它那一茎双花的并蒂莲,是人寿年丰的预兆和纯真爱情的象征。在百花中它是唯一能花、果(藕)、种子(莲子)并存的。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把莲花喻为君子,给以圣洁的形象。”那人说着指了指刚刚爬上来的马察,马察尴尬的笑笑举了举手里的莲藕,众人看到他浑身湿透,双脚满是泥巴都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哄然大笑起来。
“马大人名察,还真是喜欢察,明察秋毫啊。”有人打趣道。
沈唤看到七皇子对这边挥了挥手,萧战王破天荒的回以微笑,沈唤一直都以为萧战王和宫里的诸位都保持着冷漠的距离不会多交流,想不到他和七皇子关系这么好,两人看着像是兄弟而不是皇叔和侄子的关系。
“沙享公子!沙享公子什么时候来了。”有人看见了东张西望的沈唤叫了起来,一时间目光云集。
“萧战王也来了。”
“这下就好办了,让他们给我们出出主意,说说看到底什么才配得上君子之名。”
沈唤看着争论的气呼呼几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不管说什么都会得罪人啊。
“诸位说的都在理。梅:探波傲雪,剪雪裁冰,一身傲骨,是为高洁志士;兰:空谷幽放,孤芳自赏,香雅怡情,是为世上贤达;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清雅澹泊,是为谦谦君子;菊:凌霜飘逸,特立独行,不趋炎势,是为世外隐士。”沈唤起身走到人群中间,白衣飘飘有几分纤尘不染,高雅脱俗仙子的模样,“依我看,梅兰竹菊当为“四君子”。品质分别是:傲、幽、坚、淡。四君子并非浪得虚名,它们各有特色。其中梅为榜首,梅花所处环境恶劣,却仍在凌厉寒风中傲然绽放于枝头,冲寂自妍,不求识赏,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花以清癯见长,象征隐逸淡泊,坚贞自守。那“高标独秀”的气质,倜傥超拔的形象,让人敬仰“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嗯,有道理,那接下来是什么?”沈唤一整理分析,众人都停下争执思索起来,觉得沈唤说的在理就让沈唤接着往下说。
“接着就是空谷生幽兰,兰最令人倾倒之处是“幽”,因其生长在深山野谷,才能洗净那种绮丽香泽的姿态,以清婉素淡的香气长葆本性之美。这种不以无人而不芳的“幽”,不只是属于林泉隐士的气质,更是一种文化通性,一种“人不知而不愠”的君子风格,一种不求仕途通达、不沽名钓誉、只追求胸中志向的坦荡胸襟,象征着疏远污浊政治、保全自己美好人格的品质。兰花从不取媚于人,也不愿移植于繁华都市,一旦离开清幽净土,则不免为尘垢玷污。”
“对,这倒是把莲的优势都包含在内了,我没有意见。”
“嗯,没有意见。”
“排第三的就应当是竹了,竹枝杆挺拔,修长,四季青翠,凌霜傲雨,“何可一日无此君!”古有人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凉爽的闲庭中,翠竹依阶低吟,挺拔劲节,清翠欲滴,婆娑可爱,既有梅凌寒傲雪的铁骨,又有兰翠色长存的高洁,并以它那“劲节”、“虚空”、“萧疏”的个性,使诗人在其中充分玩味自己的君子之风。它的“劲节”,代表不屈的骨节;它的“虚空”,代表谦逊的胸怀,它的“萧疏”,代表诗人超群脱俗。”
“那这最后的就是菊了,如果说,冬梅斗霜冒雪,是一种烈士不屈不挠的人格,春兰空谷自适,是一种高士遗世独立的情怀,那么,秋菊才兼有烈士与高士的两种品格。晚秋时节,斜阳下,矮篱畔,一丛黄菊傲然开放,不畏严霜,不辞寂寞,无论出处进退,都显示出可贵的品质。”
“好。”众人相谈甚欢,突闻一阵琴音。竟是萧战王在拨动古琴琴弦,沈唤从来不知萧战王会弹奏古琴。
琴音的低缓悠远、缥缈入无,让人由抚琴听琴而进入一咱超乎音响之上的“无声之乐”的意境,体验到“希声”“至静之极”的境界,进入天人相和、无言而心悦、超乎音响感受之上的精神境界。
沈唤听的为之一振,当下惊奇脱口而出,“萧战王竟然如此精通琴艺。”
有人笑道,“也难怪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抓泥巴玩呢。萧战王的琴音是文扬四海的,当年在战场上这琴音也是立了不少战功,打了很多奇迹般的战。”
“琴音还能打胜仗?”沈唤惊奇不已。
“公子不知,当年,萧战王以少敌多多亏了萧战王的琴音鼓舞士气这才扳回大局,也是因为如此萧战王就很少再弹奏了。”
那又是为何?沈唤见琴音淡去,知道一曲将尽见那人沉迷于音乐之中也就不好再问。不知为何,沈唤总觉得大家脸上有一种遗憾,像是在可惜什么,沈唤看向弹奏的萧战王,如果他一如当初身体健硕,那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和众人有说有笑,沈唤能想象到那副场景,内心也泛起悲伤。
锦衡的车队行至大炎最后一个关口。
“公主殿下。”守城的将军看都不看北魏的人一眼自顾自的牵起萧蓉的手单膝跪下吻了吻,“此去就是北魏了,路途遥遥,恕属下再也不能保护您了,如果您现在想回去的话,属下这就备马送您回宫。”
萧蓉对上那含着眼泪的眸子沉默了,城墙上大炎的战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从城墙望下去,望向南方,她出发的地方就在那个方向,在看不见的地方,风从那个地方吹来,听不见母后的哭声听不见姐妹们的嬉闹声,为了她自己大大业这是她的选择。萧蓉微微一笑拉起了将军,“多谢将军美意。”
一旁的帛环双手叠着放在后脑勺笑出了声,在她看来这样的送别多少是矫情可笑的。锦衡咳嗽了一声,帛环觉得无趣自己走下城墙去了。
萧蓉能看见他们说的那座高山,它高耸入云的一角已经依稀可见,再往前去就是北魏了,毫无生机的平原展现在她的眼前,萧蓉告别了最后一位故人,“最近边界盗贼猖獗,大炎和北魏两国有约定,彼此不得踏入对方的领土,属下不能保护公主了,还望公主自己小心。”
马车驶上了城门外的土地。将军站在城墙上行注目礼。这是史上第一位出嫁北魏的公主也是后来唯一的一位。
帛环策马到锦衡身边,“倒是没哭。好像对这边的景色还很欢喜。”
身后的马车里,萧蓉探着脑袋看着这陌生的土地,她感到很冷,说不清是因为天气变冷了还是别的什么。
锦衡没有说话,看着前面的山眉头皱了起来。又有一匹马追了上来,马上的斥候恭敬的对帛环道,“大人,我们都准备好了。”
锦衡这才看了看帛环,“你要做什么?”
他了解帛环以及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她小时候要使坏的时候都是这副样子的。帛环看向那山笑的和这荒漠格格不入,“一个惊喜,我想你会喜欢的,因为你也是那么想的不是吗?”
凉亭里只剩下萧战王七皇子和沈唤,萧战王看过七皇子递过来的书信没有说什么,拿起一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早就料到了。”萧战王语气淡淡的。
七皇子的手指抵着下嘴唇看着亭子下流动的河水眸子里带着笑意,“我猜也是。”
沈唤看两人打着哑谜完全加入不到话题之中。
“皇叔,皇家之中,我只欣赏你一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七皇子拍了拍萧战王的肩膀。
“彼此彼此。”
沈唤因为自己的无知显得有些难堪,始终插不上话,兄弟间的情谊随着浓烈的酒香飘入人心。沈唤不知道帛环和锦衡都准备了刺客准备在车队一进山的时候就刺杀萧蓉公主,她也不知道布局和局中人早都心知肚明。
马车刚刚触到雪地的时候,冷箭从暗处射出来直射向萧蓉的马车,马受了惊嘶鸣起来,整个车队乱作一团。还不等帛环和锦衡说些什么,雪地里三派人马就打了起来。
“公主受惊了。”锦衡策马前来问安。
萧蓉的神色却比锦衡还要淡然许多,她掀起帘子,像个孩子似的饶有兴趣的看着雪地上散开的鲜红色的血,“我们是遇到刺客了吗?”
不知道她的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身边的小丫鬟说的,锦衡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看似温和却那么的陌生,是他从来不曾了解过的。
“可能是要过冬的山贼饿坏了吧。”帛环完全不管飞向她额头的利箭策马上前来,箭被落曦的丝线打落。落曦翻了个白眼转身投进战场里去了。
“毕竟我们的车队实在是太长了,怎么看都是块肥肉。”
“北魏的边界是这么混乱的吗?”萧蓉看了眼帛环放下了车帘子,“天快要黑了,还是先赶路吧。”
车队慢慢的移动起来,打斗的声音慢慢沉默在雪地之中,萧蓉的心跳的厉害,她紧紧的抓着母后给她的手镯,车帘猛地被人掀开,进来一个浑身冒着腥味的热烟的人,那人毫不忌讳的就进了马车坐在了一边,自顾自的拿起帕子摸了摸自己满是血的脸。
丫鬟惊的叫不出声来,萧蓉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人竟然没有半丝的惊讶,心中还有一丝的欢喜,这个身形她再熟悉不过了。许梓思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对着萧蓉一笑,亮晶晶的黑色眼睛里倒影着萧蓉带笑的容颜。
“许侍卫!怎么是你?”丫鬟没有想到这个浑身是血的人竟然会是皇家禁军里的侍卫,“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值岗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辞职了。”
“啊?”丫鬟不是很懂,看看萧蓉看看许梓思,觉得两人间有股无形的气场把自己隔开了。
“萧战王和七皇子都有派人暗中保护你,这些人都会随你到北魏去,有什么事情还有我在,别怕。”
“我能有什么事情。”
其实萧蓉也知道自己到了北魏之后就会有一个尴尬的身份,并没有被北魏人认可的太子妃的身份。
“别逞强了。”许梓思靠在马车身上,随手抄起一块糕点嚼了嚼,“你那点性子我还不知道你。只是我没想到,帛环和锦衡都会下手,这两人还在真是般配,心狠手辣,天生一对。”
“你这是夸赞吗?”帛环有点恼怒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马车的帘子被掀起,帛环钻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干净的外衣,“小侍卫想不到你也会跟来。”
许梓思接过衣裳,“多谢。你想不到的多着呢。”
许梓思没好气道,在两国边界的地方刺杀萧蓉再好不过了,对北魏真的是不能再好了,萧蓉和锦衡的婚事代表了北魏和大炎的联姻然而这件事情是北魏的太子锦衡私自决定的,文书和许可都是锦衡私造的,也就是北魏并没有认可这门婚事,所有的程序都是编造的。那么在边界将公主杀死再把罪责推到在边界作乱的强盗身上就再好不过了。许梓思没有想到看起来单纯的帛环竟然会痛下杀手,真是人不可相貌。
帛环感觉到许梓思的不满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在意就下了马车,“现在上坡马车难免走的慢,别多想了。”
心思被猜破,许梓思脸上有些红。
“你们认识?”萧蓉有些惊讶。
“嗯,之前说过几次话。”
帛环在马车下踢着地上的雪,什么叫说过几次话啊,明明在一起很多天好不好。
“主子,快上马车吧,不要再踢了等会鞋子湿进去就不好了。”有人给帛环打起伞,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伞上。
“要你管!”帛环顿着脚回了马车。
沈唤突然听到前面有孩子的笑声和女人温柔的提醒声传来,“小心。”
她看向前面的长廊,心里疑惑,是谁的女眷在七皇子的府邸里这般喧哗,没一会一大一小手拉着手向这边跑来了,后面还跟着拿着大风筝气喘吁吁的五皇子。
“爹爹。”模样精致的小女孩一下子就跑到七皇子面前拉住七皇子的手,小女孩看到沈唤眯起眼睛,“这是谁,怎么这么面生?”
七皇子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看着身边站着的温婉女子,那女子模样一般气质非凡,沈唤看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女子对沈唤淡淡一笑回看向七皇子,眼里写满爱意。七皇子拿出帕子为秦素素抹去鬓角的汗。
“怎么跑的这么急,都流汗了。”
“爹爹,爹爹,我也流汗了,我也要擦擦,你只给娘亲擦,不公平!”小女孩叫嚷道。
“你明知你娘亲身子不好,还拉着她到处乱跑,我不给你擦。”七皇子像个孩子似的生气了一般把帕子递给小女孩,“你自己擦。”
沈唤何尝看过七皇子当父亲的样子,掩唇偷乐。想不到这就是七皇子的王妃,她也没有想到七皇子已经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了,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沈唤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萧战王,却对上萧战王的目光,沈唤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别开了眼睛。
五皇子气喘吁吁的总算是跑到了这边,手上还举着那只巨大的风筝,“今日的学堂奖励这只风筝,她非说要和嫂子一起放风筝可认真了,一点瞌睡都没打,拿了第一名。”
“是吗,那就是说平常都有打瞌睡了?”
“五叔你怎么说话的,你看爹都误会我了!”小女孩插着腰看着五皇子。
五皇子茫然的摸摸头,“我说什么了吗?”
小女孩看到萧战王马上就黏了上去,“叔公,你今日有带什么好东西来给我吗?”
萧战王笑而不语。小女孩歪着脑袋瓜子在萧战王身上搜寻了起来,捞出一只冰糖葫芦来,“我就知道叔公会给我带好东西来的。”
“冰糖葫芦怎么就算好东西了?”五皇子不解,“我平日里送你的那些配饰都不见你说好。”
“你送的那些东西我又用不到,有什么用,冰糖葫芦我最最爱了,你不懂。”小女孩剥开糖衣吃了起来,突然想到什么道,“今日姑姑怎么没来?往日爹爹开宴会姑姑都会来的,今日怎么换了个少年郎在这。”
小女孩看着沈唤,问着。
沈唤想了想知道她说的姑姑是萧蓉,萧蓉走了都有十天了,他们都没有告诉这孩子吗?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都微微一变,七皇子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沈唤赶紧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你知道怎么放风筝才可以放的最高吗?”
“放风筝还有技巧?不是风大就能放高吗?”小女孩毕竟是孩子一下子就被好玩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追问萧蓉的事情。
沈唤见她怀疑的样子感觉颜面尽失,“你这是不相信我吗?我可是放风筝的小能手。”
“就你?”小女孩轻蔑的看了眼沈唤,“就你这手不能提的样子,我不信。”
“你不信就跟我来,我们放风筝去。”
小女孩侦讯的回头看去,七皇子和秦素素点点头,这才拉着五皇子跟着沈唤到开阔的地方去了。
“你们放风筝为什么还要拉着我?”
“你看我们两个这么小只,你觉得我们能拿的起来吗?”
“咳咳。”
“好吧。”
萧战王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天天在这争夺皇权的漩涡里挣扎,应付这对付那的,处处小心,没一天安闲,我倒还羡慕你呢,不理朝政自在轻松。”
萧战王摇摇头笑而不语,他是羡慕他能够在早早的就遇到自己一生所爱,成家立业成婚生子。而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总觉得沈唤忽远忽近,每次都要触及的时候又离开了自己,他不明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隔阂没有解开。
秦素素看出萧战王的心思,“王爷不用着急,感情的事情一向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