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夜幕下的大海也没了白日里的祥和,一切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深潭,叫人心颤。
“到此为止吧,我如今没权没势自然也撼动不了帅府,想为我爹报仇无疑也是痴人说梦,但也请你不要再靠近我,请你尊重……我的血海深仇。”
言罢,慕相思转过身,这一趟游轮之行让她窒息,早知如此……她必定不会上船。
看着慕相思离去的背影,傅凉城只觉心又被剜去了一块,血肉模糊痛苦难当。
“景行呢?”傅凉城还想挣扎,明知道慕相思已经冰封了她的心,将一切都拒之门外,可他不甘,“景行四岁了,他长得像我也像你,他已经会拿着笔在纸上画娘亲,会询问我娘亲何时会回家……你怨我,恨我,我无话可说,可景行无辜,你因为失去慕帅而痛苦,那么景行自幼没有娘亲的疼爱,他的苦痛你可有想过?”
慕相思顿住了脚步,强忍着心底的苦痛,没有哪个娘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可她没有选择。
“我爹死的那一刻你便应该知道,景行,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错误。”
绝情的话如一把双刃剑,伤了傅凉城更是伤了她自己,慕相思握紧拳头继续抬步往前,谁让老天弄人!
不错,傅凉城心痛了,心痛难当,也后悔了,后悔当初自负。
可他无法接受,慕相思对景行那无足轻重的态度!
“慕相思,你当真连景行都不在乎?”
他自幼没有爹,慕相思自幼便失去了娘,他以为他们都是最能明白那种痛苦的人。
慕相思不曾回答,只留给傅凉城一个决绝的背影。
十月怀胎拿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她如何能不在乎?可她如今满心只有哥哥的和爹爹的血仇,那孩子跟着傅凉城,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甲板上独留下傅凉城一人,他点了一支烟,却没有送进口中。
海风中烟蒂忽明忽暗,亦如某人的心……
他傅凉城从不介意用些手段,那是他认定的女人,生与死……都是他傅凉城的。
将手中的烟蒂丢进漆黑的大海,一瞬便被淹没在了虚空之中,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涌动着多少暗流风暴?
或许……不光是海里,大陆之上的狂风暴雨也该来临了。
无心在大厅看人谈笑风生,慕相思回了三楼休息室,然楚南笙也跟了回去。
休息室里,两人无言,许久之后楚南笙才勾着唇,似笑非笑的说,“不若,本少爷娶了你,省去你的一切烦忧。”
慕相思看着楚南笙,只觉有些好笑,“楚少便不要添乱了,你应该知晓,我和傅凉城的孩子都四岁了。”
“那又如何?”楚南笙笑着走上前,来到慕相思跟前,面色严肃了几分,“本少爷不是那些迂腐之人,你嫁过傅凉城,与他有过孩子,本少爷不在乎……因为本少就喜欢你这个磨人的性子。”
慕相思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曾当真,楚南笙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她也捉摸不定,这个男人也不似表面看着那般简单的。
“我乏了。”
见慕相思下了逐客令,楚南笙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看来本少爷在你眼底没什么魅力啊,不过无碍……”眼底闪过一丝沉色,楚南笙转了身,一边走着一边慢悠悠的说着,“关于那年北平之事已有眉目,不出多日定然会有结论,希望到时候你能好生考虑本少爷刚刚的话。”
看着房门关闭,慕相思却久久不能回神,哥哥的死或许不日便能揭晓真相了?
心底有些激动,恨意也开始涌动着,她定然要找到那个凶手,定要问问他为何要了那宅子里几十口人的性命!
只是楚南笙刚刚的话分明话中有话……慕相思微微蹙眉,那个男人定然不会轻易告诉她,不知彼时又会向她索取什么。
夜深了,慕相思睡得极不安稳,她在梦中狂奔着,却始终有个人如影随形……
那人带着面罩,只隐约见着他的面罩上,有一只毒蝎,那高高举起的毒刺带着浓烈的杀意,好似下一刻便会要了她的性命。
次日清晨,游轮返航,慕相思醒来的时候游轮已经到了码头。
走上甲板,慕相思便看到了不远处立着的男人,朝阳落在他的侧脸,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英俊得叫人心颤。
“都跟着本少爷了,以后不准再看旁的男人,尤其是于本少爷一样帅的男人。”
耳边幽幽传来的声音让慕相思回了神,她并未去理会楚南笙的话,只是往下船的那边走去。
楚南笙勾着唇跟了上去,只是经过傅凉城身边的时候,眼底明显多了一丝冷色。
傅凉城就立在围栏边,目送着缓缓远去的那一抹身影,他要的是长久,这一时半刻的隐忍,值得。
可一旁玄梦却是看不过去,“三爷,我去拦下夫人!”
“你别去,三爷自有安排。”玄武早已通知了岸上的人,让他们给玄天送去了消息,不日玄天就会带着人前来临海,届时……便是要在楚南笙手中将夫人给夺回来!
玄梦微微蹙眉,可话已至此,她也只能忍下心底的急切,这四年来她看的清清楚楚,三爷是将夫人看得太重,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就不会相信,三爷这样的人竟会为了一个女子牵肠挂肚。
那抹身影终究是消失在了眼帘,傅凉城收回了目光,而后拿了一支烟。
“安排在临海的住行,时间应该不会很短。”若非不得已,他绝不愿意强行带走那个女人,他希望她能自愿回到他的身边。
“是……不过三爷,南江事务如何是好?”玄武有些担忧。
傅凉城微微蹙眉,“要紧的就发电报,不要紧的便送去义父那边。”
闻言,玄梦与玄武相视一望,这若是魏大帅知晓三爷是为了夫人在临海久留,只怕心底又要不舒坦了。
另一端,慕相思本要回自己的小屋,可偏偏楚南笙将她带来了医院,美名其曰……住院疗伤。
被半拖半拉的拽进了医院之中,慕相思几度就要翻脸。
“想想学校,想想募捐会,想想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这句话从楚南笙口中吐出后便一直在慕相思耳畔回响,所以最终,她住院了。
在医院里倒也没有想的那般无聊,只是夜里总能梦到四年前,她在医院几乎快要没命,后来还昏迷了那么长时日……
三日后,慕相思出了院,第一时间便是去了牡丹那边。
一早便见慕相思上门,牡丹颇为错愕,“你这臭小……”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牡丹赶紧拉着慕相思进了屋,“这几天去哪了?我听闻那酒会早就结束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慕相思面露歉意,这几日她被困在了医院,实在没法子与牡丹联系。
“我只是在医院住了两天……”
“医院?”不等慕相思话说完,牡丹担忧的起身打量着,“哪儿不舒服啊?是不是又伤着哪里了?”
慕相思赶紧摆摆手,而后拉着牡丹坐下,“牡丹姐,我没事,就是上次的伤……只是在医院观察观察罢了,不碍事。”
一听如此,牡丹这才松了口气,“你呀……以后凡是都要注意些,毕竟是女儿身,比不得那些个男人。”
“我记下了。”
“对了,昨儿个我听经理说,楚少要在大东方办个什么募捐会,听说邀请的都是临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为这募捐会,大东方幕后那位大老板都已启程前来临海了……”牡丹说着,眼底带着丝丝期待,“也不知道这大老板长什么样,我来大东方这么多年,还从不曾见过他。”
慕相思瞧着牡丹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莫非牡丹姐这么多年不曾理会那些男人,便是因为仰慕着这大老板?”
牡丹面色微红,赶紧否认,“不要胡说,面都没见过,何来的仰慕啊?倒是你这丫头,你说楚少是不是瞧出来你个女子,这募捐会便是楚少为了讨好你办的?”
慕相思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最近楚南笙似乎对她的态度有异,那个男人定然是私下里调查过她,不然也不会带她上游轮……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那是楚少与周校长的交情,与我无关,牡丹姐不要多想。”
牡丹可是见惯了人生百态的,虽然她被慕相思瞒了这么久……
“罢了罢了,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那楚少说不定还当你是个臭小子呢。”
慕相思却是无奈的笑了笑,“他已经知道了。”
“啊?”牡丹先是一惊,而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你近来与他接触颇多,他若是仔细留意,定也能瞧出破绽,只是楚少知晓了……可对你有什么影响?”
“没有,不过是不相干的人罢了。”
牡丹点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吃过饭后出来,慕相思走在大街之上,心绪难宁。
募捐会之后小学应该就无须再担心了,可她的事呢,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