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兆廷眯了眯眼睛，然后笑道：“那好，我就不送了。”
他们离去的路上，穆凡看着窗外，脑子里还不停地浮掠过那张照片里的人和纪昊然说的话。如果说那晚对她下手的真是照片里的人，那这件事就和王思琪脱不了干系，也就证明纪昊然在撒谎，又或者说连纪昊然也被蒙在了鼓里。
“唐家睿这个人我见过。”宋景生突然出声。
穆凡转过头看他，“你不是才刚回国没多久吗，怎么这样的人物你也认识。”
“不能算认识，只是见过。”他似是在回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眉头微微皱着，却又不是厌恶的表情，显然对其第一印象非常深刻，“那时我刚回来，子信和他好像是发小，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酒吧里。说不清这个人的性格怎么样，但总觉得有些乖张古怪。”
穆凡好奇：“怎么说？”
宋景生回忆起和周子信去酒吧那天，一堆人坐在一间贵宾室里，有一个人看起来特别显眼。不是他的穿着和打扮奇怪，只是那一脸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在形形色（色）的笑脸中异常独特，像是在笑，却又像是游离在笑之外。他和周子信刚坐下，就有人出声问那个人：“唐少，今天可是唐老爷子的大寿，你不回去陪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个叫唐家睿的笑了一下，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平时都各自逍遥，一到老爷子生日就到他面前装孝顺，我去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又有人笑说：“唐少可真是看得开啊，你就不怕有人趁你不在把你那份给夺了？怎么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
他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看也没看说话的人一眼，只说了一句：“谁要谁拿去。”
话题到此终止，后来有人提议喊几个女的一起过来玩玩。坐在唐家睿旁边的人就说：“今天可是来陪唐少寻开心的，唐少一向不喜欢有女人瞎掺和，你们就别出什么馊主意了。”
有人抱怨：“那多没意思啊！”
唐家睿点上烟，瞟了那人一眼，“要找女人的滚，别弄脏我的地方。”
他始终带着笑，可眼睛却是冰冷的。这句话出口后就没人敢再提女人的事。宋景生因为刚回国，没弄懂是怎么回事。事后周子信向他解释，现在一些爱玩的二世祖就喜欢在酒吧和夜总会的包间里胡闹，而且玩得相当过火。唐家睿算是异类，从不参与这些活动。
回忆到这里，穆凡奇怪道：“听你这么说，那这个唐家睿倒是很有意思，好像对钱和对女人都不在乎。”
“没错，你如果见过他就知道他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人。那种神情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要说他会为了王思琪向你下手，我觉得可信度不高。”
“他对钱和女人不在乎可不代表他不会爱上一个女人，阮兆廷也说了他曾为了王思琪在他的生意上动过手脚。”
“可据我所知，他从不碰他们唐家明面上的生意，更别说在阮兆廷的生意上动手脚。也许只是和唐家有牵连，阮兆廷才会下意识的怀疑是唐家睿。”
“明面？”穆凡抓住一个词，“难不成唐氏还有见不了光的生意？”
宋景生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从自己的感觉出发，他不像是那种人。”
穆凡更头痛了，揪了揪头发，“你还是别说了，越说我越乱了。按着阮兆廷的说法，至少我还能确定这件事是和这个叫唐家睿的有关。你这么一说，连这条线索也断了。那你之前看照片确定的那个人岂不也是错的？你把你自己的猜测都给推翻了。”
宋景生笑了出来，“你别想了，剩下的还是交给警方去查吧。”
她苦笑道：“只能这样了。”
回到陆晓青的住处，穆凡不用担心因为穆秋萍的原因而不方便，故请他上去坐坐，宋景生也不客气。上了楼后，宋景生没有坐下，而是先开始检查门窗，一边检查一边说：“你一个人住我还是不放心。”
穆凡很无奈：“那也没别的办法了，这种情况我不能和我妈还住一起，我怕吓到她。”
他点了点头，又走到阳台的门边看了看，说：“其实你可以去我那住。”
穆凡正在倒水，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怔了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去看他，却发现当事人神色如常，还在仔细地检查门锁。似是感应到她的注视，也转过身来回望她，目光坦荡荡，一丝丝尴尬也无。
“怎么？”
“没、没什么。”穆凡轻咳一声，暗想自己思想真是太龌龊了，不过是说住他那，又没说什么别的。她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觉得这房子装修的怎么样？”
宋景生像是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环视了一遍后就皱起了眉。
“怎么了？”穆凡也跟着转动了一圈，“当时晓青买下这栋公寓时参考了好多设计版图，色彩鲜明，设计也很有个性，应该还行吧？”
其实穆凡看到这间房子的第一眼时感觉非常别扭，总觉得周围的颜色太炫了，晃得脑袋都晕了。但陆晓青一直在耳朵边不断地夸赞着房子设计有多巧妙多特别，完全是大师级的作品。架不住她的狂轰乱炸，竟也默默接受了这种近乎不要脸的自夸。
“那我实话实说了。”宋景生插着口袋在房中踱步，“从我专业的角度来看。这间房子的设计模仿痕迹过重，而且东拼西凑，例如厨房是欧式风格，客厅是现代简约风格，而卧室又是最近比较流行的地中海风格，如果说是大杂烩一点也不过分。风格杂糅不说，颜色也用得过于复杂夸张，毫无技巧，在这样的房子里待太久，恐怕不太利于身心健康。”
穆凡汗了一下：“这话可千万不能让她听到了，她一定会立刻拿扫帚把你赶出去，亏她还一直对自己的设计洋洋得意呢。”
“是么？”他笑，“不过以她的性格住这样的房子倒也不奇怪，如果是你我会担心。”
她抗议：“我怎么就不能住这种房子了。”
他低头沉吟了下，说：“陆晓青没心没肺，无论外界环境糟糕到什么情况她估计都会选择性无视，而你想的太多，如果我给你设计房子，我一定会选择比较纯粹的色彩和风格，让你的身心保持最轻松的状态。”
“我想的太多？”穆凡失笑，“我一直以为我自己想的很简单，不过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安逸一点的生活。”
他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说：“我记得我刚跟爸回家的时候脾气不是很好。”
穆凡有点发怔，没弄明白他怎么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只能笑说：“你还记得啊？岂止不是很好，而是特别不好。”
他笑着点了点头，“对，特别不好。可我一直没弄明白，明明以你的骄傲可以完全不理我，为什么会一直容忍我的脾气，还会在我挨打的时候冲出来帮我？”
穆凡随口回答：“如果你受伤了，爸妈肯定不高兴。”
“所以你帮我是为了让爸妈高兴？”
穆凡失笑，“这么多年前的事了，你还为这个耿耿于怀做什么。”
“你为了爸和阿姨高兴可以迁就容忍我，为了让阿姨高兴你连大学志愿都没填自己喜欢的。”宋景生走近她，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总是想让所有的人开心，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说，这样的你不觉得累么？”
她眯了眯眼，就着灯光回望他幽深的双眸，恍然间才发觉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景韵。眼角微微上挑，眸中波光流转，说不出的勾人。
可就是这样一双相似到极点的眼睛，曾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望着她，红艳的朱唇缓缓张合，轻得仿佛呓语，却一字一字划在她的心上。
“真是可怜的孩子呢，那年从孤儿院领你回来的时候才两岁吧，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长得和汝良一点也不像。瞧这双眼睛，一看就野的很，这么多年还是养不熟。”说到这里她还兀自笑了两声，神情一下子就变得狠厉起来，“听景生说你和他关系不错，既然你在这个家霸占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是到让位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