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陈一舟内心成日的拜托大神保佑之下,沈苑杰原先的助手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陈一舟的生活重新回归正轨。
这个年,也到底是过去了。等监狱里的红色被全部撤下后,它就会立即恢复往日肃杀冷酷的氛围。
跟去年不同的是,有同事已经趁着过年几天假把婚姻大事给办了,此时正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情投意合之时。
陈一舟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说实话,她还挺震惊的。没想到常新的速度会这么快,说结婚就结婚了。离开学校的日子才没多久,自由的一个人的生活也还没过够呢,怎么就这么快走入另一个家庭去了呢?
说曹操,曹操到。
常新回来时,脸上全是红光,见谁都友好地笑,就连沈苑杰黑着脸经过时,他也凑上前去笑着塞给了后者一把糖果混花生。
“你也差不多了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哥们?他人很好的。”常新笑着问陈一舟,露出一口阴森白牙。他的牙齿是属于细而小那种,看上去显得有点密密麻麻,像某种来自森林里的小动物。
“呀,你自己才春风得意,立刻就想做月老了?难道你现在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看上去成双成对的,才配得起你眼前美好的生活?”陈一舟笑他。
“是啊,”常新大大方方承认,又‘尽职’地道:“陈一舟,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抓紧抓紧时间找一个?晚了,就不怕优秀的男人全给跑没了?”
“怕啊。”陈一舟想到张司泊,说:“确实怕他跑了。”
常新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继续劝道:“舟舟啊,依我看,你也别太挑了,虽说咱们才毕业第三年,青春年华还在,挡不住的胶原蛋白,但是不是说女人一过25岁皮肤就开始变差了吗?”
“所以,你给你的新婚老婆买护肤品了吗?她是不是很在意这个?”陈一舟岔开话题。
“当然得买了。”常新说,“我媳妇我不宠着,谁宠?”
“啧啧,没想到常新你这一结了婚,人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魅力了,有担当,有奔头。不错呀。”
“不错也没你的份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常新笑。
陈一舟也笑:“知道了。对了,昊与怎么样了?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他呀,你猜猜看?”常新笑得神秘兮兮。
“难道他在那里反而鱼跃龙门,混得风生水起,升职加薪了不成?”陈一舟脱口而出。
常新却瞪大了眼珠子,一脸的不可思议,说:“这你都猜得到?你该不会是神婆转世吧?”
“我就瞎猜的。谁知道竟然给蒙对了,肯定是你表情太过明显,自己透露给我的信息。”陈一舟说,“不过,他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是啊,人生就是这么奇怪,有‘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然后多走几步,就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常新感叹,“我们还是好好工作吧,说不定下一个幸运儿就是我们了。”
“走吧,臭小子!”老严走过来,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再不走,小心成了玩忽职守,好运没有,反而让霉运给找上门来了!”
陈一舟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后面哈哈大笑。
不过,她陈一舟真的这么快就老了吗?不是吧,感觉青春都还没盛放,就要开始衰微了吗?
陈一舟把这个新增的小烦恼讲给张司泊听,实际上,也想顺道探探张司泊关于别人对她说的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的看法。她自己暂时倒是无所谓,却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张司泊说:“20岁,30岁,40岁,那又怎么样呢。人类分了这个年龄阶段出来,原本就不是为了让你害怕的,只是为了让你学会好好珍惜现在。”
“也对。很多人们司空见惯、长久流传的东西,其实都是别有深意的,是处在其中的人类自己创造了它,然后又慢慢把它给遗忘了。”
“嗯。”张司泊应了声,继续翻看《障碍症案例》的书籍,陈一舟将头枕在他的肚皮上,也在翻看她的《迟迟的爱》。
其实,张司泊一开始说要看案例时,陈一舟是不允许的,怕他会因为别人的案例,对他自己的遭遇产生不必要的悲戚共鸣,但是后面见他跟看消遣似的,只是打发时间,才任由了他去。
陈一舟很享受这种静谧的时光。
他看他的书,她也看她的书,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听着书本翻页的声音,以及他和她清浅绵长的呼吸声。
每每这个时候,时间便仿佛停止了流动。
陈一舟偶尔看得累了,一个偏头,看向窗外,外头的万家灯火绚烂夺目,明亮温暖,而反过来,在这其中,他们这里的一星光亮,对别的人来说也将是一样美丽的风景。
陈一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一睁开眼皮,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张司泊的床上,他却不在,房间里空荡荡的。
习惯性地去摸手机,没摸到,脑子空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在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铃声响了来着。
不过,只是响了一下就立马被按掉了。估计是张司泊怕打扰到她休息吧。
陈一舟走出房间,立刻就看见了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旁边的桌面上放着她的手机。
陈一舟悄悄拿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差不多到了自己该上班的时间了,打算看一会儿他就走。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不凑近,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陈一舟看了一会儿,转身将他房里的被子抱出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踮着摇摇摆摆的步子出了门。
在门“咔哒”一声锁上的时候,她又试开了下门把,看锁稳了没,确定是锁好了,才呼着气上楼洗漱。
结果呢,一进门就看到郭壁微坐在椅子上,做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正对着宿舍门。
陈一舟差点没忍住,要将手里的东西全砸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陈一舟走过去,“昨晚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
“舟舟,你夜不归宿。”郭壁微说,语气犹如一条直线,没有起伏。
“嗯。然后呢?”陈一舟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脸皮厚点,然后才能应对厚脸皮的郭壁微,“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要去洗漱,然后准备上班了。”
“冰箱里有酸奶。”郭壁微说。语气还是跟直线差不多。
“诶?你这是特地买给我喝的吗?突然转性了?”陈一舟打开冰箱,只见清一色的全都是罐装盒装的酸奶,“怎么不给你自己买几盒牛奶?”
“不是老娘。”郭壁微还是一动不动,语气却冷了几分。
“哈?不是你是谁?那么好心。”陈一舟奇怪了。
“沈奕年。”郭壁微已经有点儿咬牙切齿了,看着陈一舟手里的酸奶,似乎恨不得将它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陈一舟恍然大悟,双手抱紧了怀里的几盒酸奶,“喔,原来是他啊。”当初陈一舟给郭壁微买牛奶时,他买了几大箱牛奶,让她喝到吐,现在这样,是要气她气到吐吗?
不得不说,沈奕年的追女孩战术还挺低级幼稚的。
“他说他要重新追求你也就罢了,问题的关键是,那几大箱酸奶他只送到楼下,然后说什么也不肯上来,是老娘亲自帮你扛上来的。多累人,你知道吗?”郭壁微的眼神穿过陈一舟的手,直直射向酸奶,陈一舟感觉酸奶好无辜,无辜到它都要自动往下坠了。
陈一舟赶紧将酸奶放回去,然后跑到郭壁微身边,给她又是揉肩膀又是捶腿,“辛苦了,我家美丽善良大方大度的微微。小的给您缓解下压力。”
“这还差不多。”郭壁微终于笑了,然后指导着陈一舟,说这里酸,那里疼的。再然后,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朝陈一舟抛了个意犹未尽的眼神,立刻脚下生风,先她一步冲进了厕所,“老娘先上。”
“啊,郭壁微!不带你这样的。”陈一舟在后面喊,“你这是赤裸裸的借机报复。”
“呸!老娘需要报复你啥?你这才是赤裸裸的诬陷!信口雌黄!”郭壁微的声音被浴室扩大了几分,也变得虚无飘渺了几分,听起来有些不太真实。
陈一舟靠在门口,拿出手机给沈奕年发短信,口中念念有词,“请,不要,这样子,对我。换一个,方式,好吗?”
“不能!”郭壁微说。
不能。沈奕年回。
厕所里的郭壁微和微信那头的沈奕年,同时回答了她一模一样的话。
陈一舟眨眨眼睛,再动动耳朵,说:“为什么?”
“那是你陈一舟欠我的,现在一次性还清。”郭壁微说。
那是你陈一舟欠我的,现在一次性还清。沈奕年回。
陈一舟哭笑不得地道:“不是你自己不要我还了的吗?不是说我不欠你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郭壁微说。
此一时,彼一时。沈奕年回。
陈一舟一个头两个大,想起当初拒绝沈奕年,伤害了他幼小纯洁的心灵的事,又想起郭壁微外卖遇险的事,她没辙了,“OK,谁让我确实觉得自己欠了你的呢。”然后深深鼓了几口气,还没吐出来,背后的门突然“吱扭”一声打开,再然后,陈一舟就华丽丽地摔了进去。
一个天旋地转,伴随着陈一舟“啊——”的一声,她稳稳地落在了郭壁微的怀里。
郭壁微伸出膝盖,从陈一舟的腰处一把将她顶出,扶正,然后头也不回地关了门出去。
陈一舟正疑惑她怎么不趁机揩油了,又疑惑自己才傻,居然觉得不被揩油她就不正常了。
一个人想着,郭壁微的声音从外面幽幽地传了进来,“陈一舟,你的嗅觉还好吧?”
“嗅觉,我的嗅觉怎么了?好好的啊。”陈一舟刚说完,立即闻到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
“郭壁微!”陈一舟捂着鼻子跑出来,“你不欺负我,人生就没有乐趣了是不是?”
“恭喜你,说了句十分有道理的废话。”郭壁微连眼皮都不抬,大剌剌伸长了腿放在桌子上,“还有啊,离你的上班时间又缩短八分钟了。”
“啊,我不会感谢你的提醒的。”陈一舟急急忙忙地冲进厕所,然后,扇了几下门,把气散开些,才“嘭”地一声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