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泊,你是和我爸在什么时候达成了某种共识吗?我怎么觉得,你们刚刚那一瞬间的对视,有两股我不认识的电波在空中流动呢?”陈一舟好奇地抓着张司泊的手臂,问他。
张司泊说:“不知道。”
“是吗?”陈一舟盯着张司泊的双眼三秒,很快败下阵来,他的眼神太过澄澈干净了,让陈一舟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是在诬陷他,“好了,是我错了。”
见他不置可否,她赶紧扯开话题,问他:“上午的录音情况怎么样?用那个听的话,声音应该很不一样吧?”
“可以。至于声音的话,每次录出来都是不一样的,频率不同,可以用的地方和范围也不同。我发现,这次的录音,可以截取出许多个小片段用在不一样的场景上。”说起录音的事,他难得变得有些滔滔不绝。
“啊,能对你有帮助,真是太好了。那,你觉得我爸这个人怎么样?”陈一舟问他,其实,她一说完这句,心里面就在想着下一个要问他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的话题了。
张司泊说:“可以。”
一切都按照她想象中的对话在进行,“那我呢?我呢?”陈一舟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只听见他“嗯”了一声之后,又“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陈一舟凑得近的话,她差点儿都没听出来他这两个“嗯”是不一样的。前面那个带着一丢丢的疑问语气,后面带着一丢丢的肯定语气。不过,不管怎样,他的意思就是说陈一舟好嘛,这样就够了。
“张司泊,谢谢你啊。”陈一舟笑得眉眼弯弯。
“谢我什么。”
“嗯,很多很多啊,谢你愿意让我跟着你,谢你不嫌我烦,谢你好好看我借你的书,还有,谢你的唐突,以及因为唐突而产生的一切,一切看起来奇怪的东西。”陈一舟说着,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张司泊啊。
“一舟,我现在心跳加速,还头晕。”张司泊突然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就像是他明明想笑,但是习惯了不笑的肌肉就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的那种。
陈一舟也看不太分明。
“是紧张吗?还是激动,兴奋?该不会是愤怒吧?因为我刚刚说的话?要不,你慢慢形容下,你现在的身体感受怎么样?”陈一舟看着他,想让他仔细分辨下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现在就像是捂了一抹斜阳在心口,然后它在我怀里发光发热,迸溅出点点火星洒向身体的每个角落、每根手指和脚趾。”他说,“应该是‘快乐’吧。”
“对啊,按你说的就是快乐!你做得很好。来,你仔细看我的表情,”陈一舟指着自己的脸,然后一边念喜怒哀乐,一边做相对应的表情给他看。
“怎么样?记住了吗?”陈一舟一连做了几遍,感觉脸都僵了。
“记住了。”
“哇,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陈一舟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摸了两下,才发现自己又像是在跟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和语气,正要缩回手来,就见张司泊紧盯着她的脸看。
“你。”
“什么?”
“只有‘快乐’的表情看着最舒服。”张司泊说。
“啊,是吗?哈哈!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真好,哈哈哈哈!哎呀,真是,不行了。”陈一舟戳着因为快乐而笑到发酸的嘴角,说:“张司泊,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也得跟我笑才行。”
陈一舟轻轻去捏张司泊的两颊,好一会儿,才将他脸上那个小酒窝捏出来。在左脸颊上。看上去特别地好看又温暖,盛满了醉人的光,醉得她心中一动,忍不住就想把里头的话全撒出来,说给张司泊听。
“张司泊。”
“嗯。”
“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陈一舟认真地说。
“做与不做,跟现在会有什么不同吗?”张司泊认真地问。
“呃,”陈一舟仔细想了想,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就是一个身份证明,像我们的身份证一样。”
“重要吗?想要证明给谁看?”
“重要性的话,算挺重要的吧。毕竟,世上这么多男男女女都在为了这个身份象征斗来斗去。至于,证明给谁看?嗯,没想过要刻意给谁证明,大概是想给恋爱中的轻飘飘的女人增加点重量,防止她被风吹走了吧。”
“那,可以。”
“真的吗?哇,张司泊,你真好!”陈一舟一把抱住他,又突然退回来,哭丧着脸说:“你就是怕我有一天突然飞不见了,所以才答应的,对不对?”
“你太轻了!”张司泊点点头,看着陈一舟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就伸出手来摸陈一舟的头。
陈一舟努力忍着要冲进他怀里的冲动,抬起头认真地说:“其实,除了摸头,你还可以抱抱我。”
张司泊愣了下,似乎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人,整个人看着有些束缩和犹豫。
陈一舟看他这样,才想起自己现在是越来越厚脸皮了。她偷偷在心里想:张司泊,你动作再不快点,我就要破功和跑路了,一……
算了,一秒钟都呆不下了。
陈一舟面红耳赤地拔腿就跑,结果,人一转身,就被张司泊从后面抱住了。
第一次。
不是陈一舟主动,而是张司泊抱的她。
陈一舟被他这样从背部撞过来,一颗心都似乎被撞飞了出去,在空中“扑通扑通”狂跳,说着“它还要活”的话。
她不敢大力呼吸,怕惊着了他,所以她悄悄地吐了好久气,才把紧张压下,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司泊,我跟你说,我现在的心情,嗯,就像是捂了一抹斜阳在心口,然后它在我怀里发光发热,迸溅出点点火星洒向身体的每个角落、每根手指和脚趾。你呢?”
“我也是。”他说。
陈一舟听到他的回答,感动非常,正要夸他现在越来越会表达了,就听到他继续说:“我发现,你的声音,又有点奇怪了。”
“呃,是吗?呵呵。”陈一舟突然有一种正在被他做实验观察对象的感觉,心里甜蜜而忧伤。
“是。从前面听和从后面听,真的很不一样。”
“嗯,”陈一舟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有点点没好气地说,“确实不一样,毕竟一个是前胸,一个是后背嘛。我先回去了,再见,张司泊先生。”陈一舟给他鞠了一躬。
张司泊愣了下,立即鞠了一躬用作回礼,说:“再见。”然后等他直起身时,陈一舟已经大笑着跑远了。
张司泊在后面追着她边跑边喊,“等一下,一舟,那个大箱子是我的!你别拎着跑啊,我自己来提。”
陈一舟不想理他。
两人坐着公交车回去,一前一后地追逐着回到宿舍门口,陈一舟才停下来。
“到了。给你!”陈一舟说,“这是,嗯,作为一个女朋友对你的鼓励。”
陈一舟笑着看他。其实,她是发现张司泊因为录音的事情,站了太久,脚跛的厉害,所以才忍不住这样的。为了让他跟上,她也没有跑得很快。
“那我呢?”
“什么?”
“作为一个男朋友,该给你什么鼓励?”张司泊认真地看着她,向她讨教。
“这个啊,”陈一舟看着他诚心诚意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亲亲,“还是先存着先,下次再说吧。走了。”
陈一舟跑了几步,又倒回来,强调一次:“张司泊。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知道吧?”
“知道。”
“那就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再见。”陈一舟笑着说完,兴奋到头晕目眩,连路都走不直了。她决定赶紧回去告诉郭壁微这个好消息。
“所以,陈一舟你的意思是,你在殡仪馆约会之后,与张司泊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郭壁微用脚踢踢在沙发上挺尸的陈一舟,表情有点抓狂,然后转为暴怒,“呀!你是不是一旦恋爱智商就为零了?一段关系,一段男女之间纠缠不清的下流关系,怎么能从殡仪馆开始呢?”
下,下流?啊,这个用词真的是,简单粗暴又精准啊!陈一舟听得耳根都红了,不过——
“在哪里有什么关系吗?”陈一舟侧过头问她。
“当然有关系了!你难道不觉得,未来,当你们在过什么百日纪念,周年纪念的时候,背景是一座阴森肃杀的殡仪馆,会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吗?”郭壁微目光烁烁地看着她,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一种叫做‘害怕’的东西。
“不觉得。”陈一舟说。
郭壁微双眼发直地盯着陈一舟,“老娘发现,陈一舟你自从喜欢上张司泊之后,奇怪的本质就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了。你,该不会不是陈一舟了吧?”
“我也发现,”陈一舟坐起来,神秘兮兮地看着郭壁微,“自从那次无意中听到你和我妈打赌的事情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在表明你们正在背着我进行某种交易的事了。要我继续说吗?”
“切!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郭壁微眉飞色舞,眼里金光闪闪。
“听起来,你似乎从我妈那儿赚取了不少赌金。要不,你就把那份天天点灯睡觉的钱给出了吧。”
“那不行!老娘通过夜以继日的计算,才把一个基金拿下,钱没有,基金你要不要一起试着用下?”
“基金我是一直买了的,不用你来。但是,你以后不还是要点灯睡觉么?之前的就算了,但以后那份总要给我一下吧?看你的样子,怎么跟要你命似的?不行吗?为什么?”
“因为呀,托某人的福,老娘现在已经开始不点灯睡觉了。”
“啊,这样子呀。那,那个善良的‘某人’是谁呢?”陈一舟明知故问。
“是——,老娘才不告诉你!”郭壁微油盐不进。
“OK!那从现在起,我也不给你免费提供牛奶了。来,咱俩好好算算,这一个多月来,你喝了至少40盒牛奶,人工费、水电费就算了,我们减去零头。你看看,这大钱你打算什么时候可以算给我?”
“这个嘛,”郭壁微眼波流转,说:“等老娘赢了赌约的时候就给你!”
“啊,不愧是会计师啊。还想拿我妈的钱来还我的人情。”陈一舟一把扑上去,抓起郭壁微就是一个过肩摔,“‘某人’我,现在是真的要生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