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树木参天,有着密密的丛林。山林间到处都是小鸟的婉啼,还有蜿蜒千里的淙淙的小溪。小溪有时候看不见了,有时候又从山坳间显露出来,有着悠长如练的记忆。
楚雄伸出手,忍不住在林地边的小溪里抓挠了一把。他感觉有滑腻的小鱼从手指缝掠过,他欣喜地跟长官张文津和吴祖贻说,“看,小鱼!”两个身着军服的长官不禁都笑了,他们咧开嘴,看着这个孩子,这个慢慢就要长成的大小伙,他们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说道:“是啊,这么美的景致,要是解放后……”刹那间,谈到解放,三个人谁也不说话了!
毛楚雄抬起头,向远处的山峦瞭望。从他的眼睛看出去,整个大山莽莽苍苍,几乎一眼看不到边,8月秦岭,无边的绿色为一切罩上了一种诗意的通透,仿佛一切都盈满了水滴,波光闪闪。
可是一想到眼下的格局与情境,由不得让人的心里沉重起来。
19岁的青年毛楚雄,他已经是个青年了。他的身材,板正而略微有些强直,这得益于他可能从小就进行的一种有意识的训练。他的手呈现出一种灰白色,有着钢琴家那样的艺术的忧郁(从小没有干过什么活,而又有一种内心和外在堆积都渴望的强大)。他穿着简陋的军装,不过从打着绑腿的伟岸的尺度看,他有望成为未来一名更加生机勃勃的军人,一个士官、一个将军?谁知道呢。
当毛楚雄打量山峦的时候,两个干部,张文津和吴祖贻也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小伙。这是一个红色家族重要的传承人之一,他的身上难免不带有一种炫目的气质,一种耀眼的精神,一种说不清的美好和对什么的向往。这就让在8月流火与流水同时并存的山林间举步疾行的两个长官禁不住带着一种热切和茫然。
8月了,他们离开大部队,辗转来到这个山林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一个多月里,他们渡丹水,越青山,穿过了一望无际的矮山丘陵以及偶尔会遇到的平原,他们有章法有步骤地在祖国大地上奔突,受命于一种纪律严明的指挥和安排,就好像在最困难的时期,还在等待的一个指令,这个指令是那么的让他们欣喜若狂,足以让全世界所有的、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消耗去。他们需要一个方向。
而现在,他们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