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目夷村的墨道学院里,众多的墨家弟子正在上着课。墨道学院和儒家的学馆不一样,墨道学院里不光教学生习文,还带他们习武、习技、习农。学院自开业以来,每天都有来报名的,很多穷人家的孩子都愿往这儿送。原来有一些跟着儒家学文的孩子都愿来学院里学技术。
墨子不光教学,闲暇时他还拿起工具打造农具。这一天,墨子正在家里手拿曲尺绘制着防御工具的图样。自从他遇到项子牛无故的骚扰鲁境,他知道,逐渐强大的齐国渐渐露出要称雄诸侯的霸心。战争已是不可避免的了,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问题。如何避免,那只有早做准备。
墨子明白:诸侯间的不兼爱所以狼烟四起,都欲扩张称霸而使黎民涂炭,他虽然东西走南北奔苦口婆心去规劝各个大王,诸大王当面应允,背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墨子明白了一个理:一个国家想太平决不能靠敌国怜悯,抓防御强国基才是制止入侵的妙法啊!
而在这时,院门被推开了。墨子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徒弟胜绰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胜绰是墨子除了禽滑里之外最喜欢的徒弟,人不光长得俊美,而且聪明伶俐,也很会办事,所以有一些事墨子也常吩咐胜绰去做。这次去韩卫两国,墨子本打算带胜绰去的,胜绰因要回鲁国老家去嫁妹,墨子只好带了县子硕去了。回来后,墨子越想这事心里越放心不下,战争不定什么时间就要打起,就忙差人去鲁国唤胜绰快回墨道学院。
胜绰说:“师父,我回来了!”
墨子看到胜绰归来,忙放下曲尺,迎出屋门。
胜绰看到师父迎出了屋外,很是激动。
墨子问:“家中之事可处理妥帖?”
胜绰说:“已处理完毕。”接着告诉师父,“我妹胜卿嫁给鲁国一青年匠人。”说到这儿,胜绰长叹一声,“哎,只因家境贫寒,无以陪送,深感内疚啊!”
听胜绰这么说,墨子也感到难受,也叹了一声:“跟着为师,让你吃苦了。”接着墨子又问,“家中老母可安顿好?”
胜绰说:“母亲已随妹居住。”胜绰见师父没有说啥,笑了一下说,“如今我是无牵无挂之人了。”
胜绰见师父不语,知道是自己刚才的那句内疚的话触动了师父。为了缓解气氛,胜绰就故意给自己找些活干,这时他看到桌上的图纸。
胜绰看了会没有看懂就问:“师父,你又在研制什么新的防御器械?”
看胜绰在看图纸,墨子忙过去,指着图纸上的一点说:“胜绰,你来看……”
(二)
而就在此时,两匹快马正奔驰在去目夷村的路上。马上端坐着两位青年。青年生得唇红齿白,很是靓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两个女扮男装的人。说起来这两位不是别人,其中一位乃是当今齐王的胞妹齐姜公主,而另一位是她的侍女阳珠。今天她们两位来目夷村实际是有重要事情的。
二人来到墨子的家门前,翻身下马。齐姜公主问:是这个门吗?阳珠说,错不了。说着上前敲门。
胜绰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两位貌美的青年人,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阳珠问:“你是哪个?”
胜绰见来人没有礼貌,就说:“我乃胜绰是也!”
阳珠说:“你就是胜绰?”
胜绰问:“你认识在下?”
阳珠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齐姜公主见阳珠要戏弄胜绰,便说:“休得无理。”便上前施了一礼问,“请问墨子先生在家吗?”
胜绰也还了一礼说:“家师在。你是?”
齐姜公主说:“我乃齐国的学子,今日欲就学问一事想请教先生。”
胜绰说:“那请吧!”
齐姜和阳珠把马拴在门口的榆树上,随胜绰进了家门。墨子见进来两个气质不凡的人,忙迎进屋来,宾主落座。
齐姜说:“久闻先生乃当今贤人,今日特来拜访!”
墨子说:“墨翟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劳你大驾光临?”
齐姜说:“先生奔波诸侯,以爱劝战,人人景仰。今天下纷乱,群雄逐鹿,何以拯万民于水火?特来聆听先生高见!”
墨子说:“当今周室衰微,诸侯割据,诸大王为称霸,实施扩张,各展斗志。南有楚国虎视眈眈,磨刀霍霍,欲灭宋国。西有强秦养精蓄锐,招兵买马,欲使天下一统。可恨的是齐国,多次骚扰鲁境,逼鲁起战,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听墨子说到这儿,阳珠大喝一声:“大胆,胆敢议论齐王,你可知齐王是谁?”
胜绰不屑地说:“齐王就是齐王,还能是何人?”
阳珠说:“不,那是我家公子……不,那是我家小姐……不,那是我家公主的王兄!”
墨子和胜绰都大吃一惊,墨子说:“不知是齐国公主驾临,多有冒犯,敬请恕罪!”
齐姜把手一摆说:“先生坦言纵谈天下大事,高屋建瓴,独到精辟,何罪之有?”
墨子问:“公主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登临寒门,有何见教?”
齐姜说:“大齐发愤图强,富国强民,现正招贤纳士,王兄求贤若渴,命我前来礼聘先生入齐。”
墨子说:“齐王曾派太师来邀,可墨翟是山村野人,才疏学浅,实不敢从命!”
齐姜说:“来时王兄明示,先生若肯入齐,当封为上大夫,另有丰厚赏赐!”
墨子断然拒绝:“墨翟乃一贱民,无福消受齐王的高官厚赏!”
齐姜见墨子不为高官厚禄所迷惑,爱慕之意油然而生。齐姜公主真诚地说:“先生言重了,你乃当今大贤,天下景仰,王兄诚心相邀,望先生勿再推辞!”
胜绰说:“师父,齐王诚心相邀,又派公主前来,你就应了吧!”
墨子说:“不要多言!多谢齐王错爱,墨翟实难从命!”
阳珠听到这儿可有气了,她尖刻地说:“呦,我家大王看得起你,我家公主千里迢迢亲来请你,你不看大王面上,就看在我家公主的这份心情上,你也该答应啊!”
齐姜公主白了阳珠一眼说:“阳珠多嘴!”继而说,“先生三绝,道德、文章和剑术冠盖天下,齐姜仰慕已久,愿拜先生门下,聆听先生教诲!”
墨子忙摆手说:“公主千岁之体,屈尊墨门,有辱大雅,贱民万万不敢!”
阳珠说:“我家公主乃当今齐王胞妹,天生丽质,多少王孙贵族趋之若鹜,我家公主连眼皮都不挑一下,拜你为师,是你的造化,真不知好歹!”
齐姜公主说:“阳珠大胆!”这时齐姜公主抬头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剑,问,“久闻先生得异人传授宝剑,莫非这就是湛卢?”
墨子说:“正是。”
齐姜公主说:“此剑是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的一把旷世宝剑。铸剑之时,赤堇山破而出锡,若耶溪涸而出铜,雨师为之洒水,雷公为之击囊,蛟龙为之捧炉,天帝为之装炭,太乙为之下观,天精为之下之。欧冶子巧借上天精华,使出毕生绝技,竭尽全力铸造了这把正义之剑。能否让齐姜一开眼界?”
墨子不好回答:“这……”
胜绰说:“湛卢乃墨社之宝,从不示人!”
阳珠不高兴了,她说:“什么‘站炉’‘站锅’的,叫咱看咱还不看呢!请又请不动,看又不让看,公主,咱们走!”
齐姜公主说:“齐国随时恭候先生。齐姜告辞,后会有期!”
墨子说:“墨子恭送!”
望着齐姜公主和阳珠的背影,胜绰说:“师父,你应该答应公主。”
墨子问:“为什么?”
胜绰说:“齐王诚心相邀,又派公主来请,你若到齐国,既可推行你的学说,扩大墨社的影响,我们也可不这么清苦了!”
墨子说:“齐国野心勃勃,欲图霸业。他今日相邀,并非求贤,而是求战。我若去齐,齐王能施行非攻兼爱等主张吗?”
胜绰说:“可公主真心学艺,你该收她!”
墨子说:“公主乃金枝玉叶,能像你我吃得下如此辛苦?”
胜绰不由点头:“师父所思极是!”
(三)
阳珠咽不下这口气,她决定要捉弄一下墨翟师徒。于是,她把公主安排到一家客栈,趁公主休息,她脸蒙面纱来到了目夷村。
由于来过一次墨子的家,阳珠轻车熟路地躲过墨子师徒。墨子正在前院给弟子们讲课。阳珠暗暗高兴。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墨子的正屋。看到墙正中安放的湛卢剑,阳珠脸上不由得泛起笑意。她暗想:墨子啊墨子,我公主想看一看你的宝剑你都不让看,这一次,我把你的剑盗走,我要你为你的小气付出天大的代价!
想到这儿,阳珠听到有往正屋而来的脚步声,她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忙伸手拿剑,谁知,手刚触到湛卢,那湛卢剑却自个升起。接着犬吠之声大作。
门外就听胜绰大喊:“不好,有人盗剑!”接着胜绰站在了门口。把阳珠堵在了屋里。
这时,墨子和其弟子们都来了,堵在了门外。
阳珠知道,此时,她已别无选择,只有用背上的剑来给自己打开一条血路了!于是她从背后抽出了宝剑,两眼圆瞪着胜绰。
胜绰大声喝道:“盗贼,快放下兵器,我饶你一命!不然,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阳珠哼哼冷笑两声说:“休说大话,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胜绰一听说:“盗贼,看剑!”说完举剑而上,直攻阳珠的下盘。阳珠挺剑相迎,两人战在了一起。两人大战了三十个回合,阳珠渐渐不支。胜绰取剑直奔阳珠咽喉,就听墨子大喊一声:“胜绰手下留情!”
胜绰抽剑击腕,阳珠只好撒手丢剑,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趁此当口,胜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剑尖挑开了阳珠的蒙面纱巾。
胜绰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阳珠反唇相讥:“不是我还能是谁?”
胜绰厉声问:“你家公主指使你来的?”
阳珠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我家公主才不稀罕这破剑呢!”
胜绰说:“还不服气?”
阳珠说:“就不服气!”
墨子看是阳珠,走了过来,叹了一声,对胜绰说:“放她走吧。”
胜绰收剑归鞘,后退一步,站在了师傅一侧。
阳珠站起了身,甩了甩玉臂,说:哎哟,你可真下得去手。并趁机打了胜绰一粉拳,把胜绰打了一个趔趄。阳珠打完就哈哈笑着跑开了。
胜绰欲追,被墨子制止住了说:“让她去吧!”
可就在这时,就听远处传来喊声:“师父,不好了——”
(四)
墨子来到大门外举目向远处望去,就见县子硕背着包袱风尘仆仆跑来。
墨子忙迎了上去问:“县子硕,怎么回事?”
县子硕跪地说:“师父,大事不好!”
墨子扶起县子硕问:“楚、宋两国军情如何?”
县子硕说:“我和禽滑厘师兄一同南下,师兄去宋国帮助守城,我去了楚国耕柱子师弟处。目前,公输班已为楚国造好云梯,不日就要攻打宋国。弟子日夜兼程来告知师父。”
墨子长叹一声:“唉,我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县子硕把身后背着的包袱双手呈给墨子说:“这是耕柱子师弟让我捎给师父的一点心意。他在楚节衣缩食,积攒下黄金十斤,作为我墨社的费用。”
墨子双手接过说:“难得耕柱子一片孝心。为师我收下了。”
墨子说:“楚国早想攻宋,如今公输班为楚造出攻城云梯,军情十分危急;可齐国也狼子野心,有灭鲁之意。我不去楚劝止,宋国岌岌可危;我若去楚,可鲁国实在放心不下。”
这时高孙子急匆匆地赶来,跪下向墨子复命说:“师父,你临去韩国之前,让我做的事我已办妥。”
墨子问:“好,所选之人呢?”
高孙子说:“所选之人都是击剑高手,是我墨社的精英弟子。”
墨子说:“好,现在情况危机,正是用人之际,这支队伍正好派上用场。”
胜绰上前施礼请求说:“弟子愿去齐国。”
墨子略一沉思,胜绰说:“师父,我曾与齐国大将项子牛同门习武情同手足。我带一队墨者去齐投奔于他,可见机行事。”
墨子沉思一会点了点头说:“看来,只好这样了。”接着墨子语重心长地告诉胜绰,“你去齐一定要牵制项子牛,关键时候制止攻鲁。你此行责任重大,谨记墨规和家法,在关键时候牵制齐将项子牛,制止住战争的发生!”
胜绰说:“请师父放心,我一定牢记师训,不辱使命!”
胜绰接着要走,墨子叫住了胜绰,接着墨子从墙上拿下湛卢宝剑。
墨子说:“这把湛卢是墨社的圣剑,它能号召天下所有的墨家弟子。为师把它亲授予你。”
胜绰双膝跪地:“谢师父!”
墨子说:“持此剑者须扶危济困,不可恃强凌弱,违者家法侍候!胜绰,你是我开山门的大弟子,此去身系鲁国安危,一言一行一定要慎之又慎,传你的阵法千万不要轻用,授你的湛卢千万莫要炫耀。”最后墨子语重心长地说,“胜绰,荣辱只是一闪念,存亡也在一瞬间。切记啊切记!”
胜绰说:“师父,弟子记下了!”
墨子举起湛卢剑,说:“胜绰拜剑!”
胜绰三拜湛卢,然后双手从墨子手中接湛卢剑。
胜绰说:“师父,我去也!”
墨子说:“县子硕,宋国军情十万火急,你也速带一队墨者,去宋国协助师兄禽滑厘守城;我去楚国,劝止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