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刺客只觉得自己一阵恍惚,好像再次回到了从前,那些不堪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来。
从她躺在偏僻的小路上等死,到被他救起带回家培养成为一名刺客,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成了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她伪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是他手中最快的剑。他的命令,她从来都是不问缘由的执行,短短几年间她的手中就沾满鲜血……他让她去杀姜予争,她去了她;他让她给孟千舞下毒,她也去了;他让她去杀孟家满门,她虽觉残忍但还是去了……最后,画面定格在满地血污。她终于清醒过来,眼中还残存着惊悸。
正要有所动作,她才意识到自己在陷入回忆的时候就已经被擒住了。
洛九夏有些悲哀地望着她,她的记忆被梦姬放电影一般地放出来,她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女刺客的世界观里没有对错,只有报恩两个字,或许这也是她还活着的意义。这样的人生很悲哀,却不是她肆意杀人的理由。
“卑鄙!”女刺客怒目瞪着洛九夏,尖声骂道。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这不叫卑鄙,这叫有大智慧。”洛九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
“你有本事来跟我真刀真枪地打一场啊,这样算什么本事!”女刺客仍旧尖声叫骂。
洛九夏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女刺客,笑嘻嘻地喝了口茶:“我都抓住你了,为什么还要把你放了再来一遍?”
“你不是她!”女刺客意识到自己受骗,终于变了脸色,“你到底是谁?”
“还不是很蠢嘛。”洛九夏笑嘻嘻地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来,定定地望着对方,“孟千舞不是被你亲手杀死了吗?怎么可能说活就活过来呢?”
她看着女刺客,嗤笑起来:“不过只是演场戏就能钓到大鱼的感觉挺好的呢。”
女刺客撇过脸去,洛九夏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你血债累累死不足惜,不过你放心,你那么有用,我可舍不得杀你呢。”
正在这时,门从外面打开,姜离辰冷着脸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了?”洛九夏撇下女刺客转头看向姜离辰。后者僵着脸点点头,眼睛撇向洛九夏身后:“她是?”
“你竟然不认识她?”洛九夏有些不可思议,这女刺客一直跟在三长老身边,没道理他不认识啊。
“忘掉了。”
“等会儿你听完了可千万别激动。”洛九夏扶额,抻了把椅子坐下来,“幕后黑手就是三长老,而执行的人就是她。”
姜离辰身子微微前倾,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的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长剑,死死盯着女刺客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小姑娘瞧着姜离辰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忙伸手按住他:“你冷静点啊,可别一激动把她给咔擦了。”
姜离辰闭了闭眼,强行把心里的杀机压抑下去。
“呵呵,姜离辰你还真是没用啊。你父母外祖全因你而死,你竟然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女刺客定定地看着姜离辰,似乎是终于把他认出来,竟忽然发狂大笑:“仇人就在你面前,你都报不了仇,还真是废物呀,孟千舞她这一辈子恐怕最后悔的就是生了你这个小废物吧,哈哈哈……”
她笑得疯狂,说出来的话也越发恶毒。姜离辰的手攥了松松了攥,最后噌地一下站起来。
女刺客见他动了杀念,眼中悄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洛九夏见势不妙,再想跑过去已经不可能了,只好捏了个手诀在女刺客面前生出一面盾牌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是在故意激怒你吗?”
“呵呵,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都死了这条心吧。”洛九夏盯着女刺客,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女刺客见事不可为,只能继续疯狂大笑,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洛九夏越听越是火大,干脆找到一块破布,把她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我们是不会杀你的。就你做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儿,让你轻轻松松的死都是在便宜你,所以你就别想能这么容易就解脱出去了吧。我要是你,就该想想怎么逃跑 ,或者怎么揭露你家主子的罪行。”洛九夏的嘴角凝着几分笑意,重新看向姜离辰,“她虽然只是三长老的一只狗,却是指正三长老的最佳人选。你这一剑下去,现在是解气了,回头再想抓住三长老的把柄可就难了。所以不管你怎么办,都必须留下她的命,当然了你也可以只给她留一口气。”
“可是,她是三长老的人,怎么可能帮我们?”
“是不会,可是总有办法让她开口替我们说话的呀。”洛九夏手里把玩着水杯,笑道,“方法有都是,只是看你想不想罢了。”
洛九夏打了个呵欠:“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梦姬你就变成她的模样走一趟吧,记得及时传递消息回来。”
梦姬点头,从窗户跳了出去,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花猫我就抱回去了。”洛九夏拎起花猫就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向姜离辰,“也许你的祖父当初赶你出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还是趁夜把这事儿从头到尾好好捋一捋吧。”
“苦衷?苦衷就是把我赶出来?”姜离辰显然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什么也听不进去。
对此,洛九夏有些无奈,但也知道此时此刻她说再多都没什么用。
整整一晚,洛九夏都没睡着觉,隔壁一直惨嚎不断,第二天盯着浓重的黑眼圈敲开两个人的房门,出现在门后的洛瑾瑜也是盯着浓重的黑眼圈,脸色十分难看。
小姑娘隔着他,往屋里面忘了一眼,立刻缩回脑袋。惨,真是太惨了,那女刺客真就是只剩一口气了。除了脸,全身上下都伤痕累累,她真是怀疑姜离辰是不是把对方千刀万剐了,只是很巧妙地留了一口气而已。
“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梦姬传回消息再说。”洛九夏耸耸肩,现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等,也只能等到有准确消息再行动了,“你小心点,别让她给跑了。我出去转一圈晚点再回来,你们吃饭的时候就不用等我了。”说完她就逃似的跑出来。屋子里血腥味太重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小姑娘实在是没想到,逛个街都能遇到昔日的仇家,只能感慨一句冤家路窄,就拔腿狂奔。
张英华却在后面穷追不舍。
“你老追我干嘛呀?我又没有肉骨头给你。”洛九夏气喘吁吁,“难道你喜欢我那只花猫了?那我把它嫁给你,咱们好说好商量怎么样?”
“呸,谁稀罕你那只花猫?你也让我揍一顿,咱们就能好说好商量了。”张英华气得牙痒痒,更是不肯放松了。
“上回你们从哪跑了,竟然就凭空消失了。”
“我们直接飞到鼎怡城去了,还去帝都转了一圈,那可好了,我看你精力旺盛,不如去那儿玩玩?”
两个人一追一跑,竟然就这么唠起嗑来,也着实是一个奇妙的经历。
“呼,闻说你能不能不追了,多大点事儿啊,还这么记仇。”看着后面渐渐跑不动,洛九夏也停下来,掐着腰开始喘粗气。
“不行,事儿是不大,道理却不是那么个道理。”张英华扯着嗓子喊道:“他卖的木偶都是外门邪术,我那是为民除害,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揍了我一顿,这不是天理难容嘛。”
天理难容……是这么用的?洛九夏翻了个白眼:“我给你道歉好不啦?咱这篇接过去好不啦?”
“道歉得有道歉的态度。”张英华眨巴眨巴线一样的眼睛,严肃地说道。
“……”洛九夏又翻了个白眼,难道是想碰瓷么?
“你现在可就一个人,你再追我,信不信我还揍你?”洛九夏恶狠狠地说道。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想揍早就揍了,还能跟我磨叽这么久?”张英华忽然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洛九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的胖子,这脑回路也是清奇啊,因为她没一言不合就开打,所以就追着她不放?这是传说中的皮痒找抽吗?
“反正我现在是没什么心情陪你玩了,所以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吧。走了。”洛九夏翻了个白眼,隐匿了身形转身就走。
张英华呆愣愣地看着洛九夏突然消失,一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人哪去了?”一个人在那嘟嘟囔囔,但显然是没人回答他了。
好不容易跑回去的洛九夏,松了口气,倒坐在凳子上听着姜离辰说的梦姬传过来的消息,然后两眼一亮,开始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原来姜家说是要在三天之后举行家主传位的仪式,会宴请一些灵源镇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做个见证。而这也是他们混进姜家报仇的最好机会,几个人当然是舍不得错过的。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到了,洛九夏带着姜离辰和洛瑾瑜两个人来到将府门前。
小姑娘在后面乖乖排队,眼睛却是在不停瞟着别人拿出来的请柬长什么样。
“站住,请出示你们的请柬。”护卫喊住洛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