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楚言心潮澎湃。
“我从现在开始杀人，什么时候见到我道门弟子，什么时候停手。”
“那黑月城把我道门弟子交出来了吗？”
“他们何等嚣张，最开始当然没有。然后师父开始杀人，没杀几个之后，他们见不是师父的对手，终于知道怕了，把道门弟子交了出来。”
“啊？这就停手了？”楚言有些失望。
齐千帆摇了摇头：“没有。师父根本没想过停手，开始杀人的时候就把双眼蒙上了。师父双手持剑，从城南杀到城北，流血漂橹，整个黑月城噤若寒蝉。”
楚言忍不住大笑出声，投向闻天语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崇拜，没想到这个在道门中只会喝酒的邋遢中年人还有如此意气风发的一面。
闻天语一巴掌拍到了楚言的头上：“你笑什么笑，现在南域皆知我立誓不再出道门，你去了千万别说是我的弟子，不然被啃得渣都不剩。”
楚言的脸瞬间又拉了下来：“师父，我一个小小的凝神初期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啊？就不能以后再去吗？”
闻天语面无表情道：“不能，必须现在去。刚刚得到消息，几年前残害我道门弟子的一个邪修出现在了黑月城里，此仇不报，不是我道门风范。而且，你不是一个人，千帆一路上会随你前去。记得，黑月城中，谨言慎行，尤其不可自称是我的弟子。”
……
当楚言和齐千帆了来到黑月城的时候，刚好是正午时分。然而虽然是正午，但是看着眼前这座黑色雄城，楚言还是感到一阵寒冷。
黑月城的建筑风格和楚言去过的葬龙城有些相似，但是比葬龙城要大得多。葬龙城虽然建筑风格也是黑色为主，但是房屋道路排列井然有序，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混乱。但是黑月城却并非如此，仅仅楚言看到的，就是无数房屋林立，而且没有任何秩序可言，到处都透露着一股粗犷的气息。在黑月城中，很难看到一条大路，所有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建筑给占据了，只能在无数建筑的夹缝中行走。
这一路上为了防止齐千帆察觉到不对劲儿，小道童从未对楚言说过话，然而此时小道童却在楚言气海内说道：“小子，这样的无法之地不止这里，在各个地方几乎都有。千万不要以常识来对待这里面的人，对于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楚言牢记在心。
站在黑月城门口，齐千帆身为化丹境最顶尖的存在，仍然是严肃道：“小师弟，切记谨言慎行，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
楚言淡淡点头：“我明白，师兄。”
黑月城城门极大，仿佛一头巨兽大张嘴巴吞噬着人群。城口人来人往，楚言和齐千帆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黑月城城门极大，但是里面的道路就很狭窄了，楚言低着头跟在齐千帆身后，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没有出乎楚言的意料，黑月城中也有着不少乞丐，这些乞丐大多没有修为在身，就算有也很低微。不同于葬龙城中流民呆滞的目光，黑月城中的乞丐眼中往往流露出凶狠的光芒，眼神扫过一个又一个过往的人群。
楚言心中默然，葬龙城中的流民是生活没有任何希望，每天混吃等死。但是黑月城中的乞丐可没有四姓五家为他们提供食物，所以他们必须拼命活下去。
就在楚言思索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呵斥的声音，与寂静阴冷的环境格格不入。楚言抬眼看去，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将一个年迈乞丐踩在地上，嘴里冷漠说道：“看什么看，你对我有意见吗？”
年轻人身后跟着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壮汉身材高大，身上缠绕着一根根锁链，显然是年轻人的仆从。
出乎楚言意料的是，被踩在地上的乞丐不仅没有惶恐道歉，反而眼神更加阴狠地看着年轻人。不仅如此，周围的乞丐也渐渐围了上来，不怀好意地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将脚从乞丐的脸上移开，淡淡对身后仆从说道：“处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年轻人仆从微微点头，将锁链缠在拳头上，对着年迈乞丐的脑袋猛然砸下，瞬间地上多了一具无头尸体，周围其他乞丐这才散开。
楚言瞳孔一缩，下意识踏前一步，但是却被齐千帆狠狠拉住。那壮汉仆从也注意到了楚言，咧嘴一笑，将手放在脖子上划过，做完这个挑衅的动作之后，又跟上了那个年轻人。
齐千帆淡淡说道：“小师弟，不要冲动。”
楚言退回了脚步，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师兄，一个手无寸铁的乞丐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我有点于心不忍。”
齐千帆摇了摇头呵斥道：“愚蠢。你怎知你看到的就一定是正确的？你怎知那个乞丐此前没有残害过其他生命？你怎知那个年轻人就不是来此报仇的？同情和怜悯是一个强者必须要有的东西，但是同情和怜悯并不能让你变强。”
楚言看着齐千帆，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自从进了黑月城之后，齐千帆对自己的态度大变，一改路上的关心与照顾，变得无比严厉。楚言明白过来，齐千帆这是在告诉自己黑月城的游戏规则，只有了解了这些规则，才能在黑月城活下去。
楚言重重点头，清除脑海中不必要的思绪，沉声说道：“师兄，我明白了。”
齐千帆思索一番，对楚言说道：“跟我来。”随后改变方向。
楚言跟着齐千帆一路穿梭，直到一处较为宽阔的街道。刚来到这里，楚言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被其他乞丐围殴，而旁边还站着几个看戏的年轻人。那个乞丐被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戏的年轻人满意地扔出一个袋子，那几个打人的乞丐捡起袋子，千恩万谢，随后有些意犹未尽地看了地上乞丐一眼，这才离开。
“可怜吗？”齐千帆问道。
犹豫了半天，楚言还是点了点头。
齐千帆这次没有立刻呵斥楚言，而是缓缓说道：“被打的那个乞丐，名字早就没人记得了，但是几年前别人都叫他刀师。他一手刀法出神入化，但是为人极为噬杀，残害了不知道多少无辜。在黑月城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残害无辜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刀师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他万万没想到，他所杀过的无数人中，有一对夫妇的儿子逃离了黑月城，而且误打误撞踏入了修行之路。当那对夫妇的儿子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了刀师。刀师当时刚杀完人，正在酒馆中喝酒，那对夫妇的儿子将刀师的骨头连同刀一起折断，废去其浑身修为之后扔到了这条街上。自那之后，这条街上的乞丐就知道了一样事情，那就是只要打一顿那个几乎浑身瘫痪的乞丐就有一笔钱拿。”
听完齐千帆的话语，楚言心头剧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恩怨。刀师惨吗？当然惨，每天都要承受一顿毒打，而且求死不得。但是想想之前惨死在他刀下的无数冤魂，那对夫妇的儿子的做法楚言一点都不觉得过分。
楚言明白了齐千帆的良苦用心，开口说道：“师兄，世间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些道理，我会一直记着的。”
齐千帆欣慰点头。
